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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满各位!在下幸得朝廷厚爱,得了徐州营军司马一职,从今以后霍元楼便退出江湖,专心侍君,为国家效力!我门下弟子如果有愿意改换门庭,各随其便绝不阻拦。霍元楼邀请各位到此,便是请众位好朋友作个见证。以后各位来到洛阳城,在下仍然扫榻欢迎,不过江湖中的恩怨情仇,在下却不再过问了。”说着又是一揖。
大家见他这一番话,有人心想:“说甚么铁剑门是侠义门派,江湖中少有的大派,却偏偏放弃江湖地位,为何要去当那劳什子的官儿?”有的想:“身处江湖也好,朝堂上做官也罢,那是人各有志,从此江湖中就当没了玄铁神剑便是。”有的则想:“此举实在有损铁剑门之威,想必其子便要继承掌门了吧?”更有人想:“这霍大侠平日行侠仗义,好生得人钦仰,如今甘为朝廷鹰犬,却不免让人齿冷,还提甚么侠义二字。”
此时静的可以听见一棵针掉在地上,众人各怀心事,一时之间鸦雀无声,竟是谁也不说话。在这情景之下,就算有人想向霍元楼道贺,恭维几句急流勇退之类的贺语,也都不便开口。
只见霍元楼朗声说道:“霍元楼曾得天赐,授以武艺,于国家于江湖没有丝毫功德,庸庸碌碌一甲子,十分惭愧。好在本门有犬子凌楚以及一众弟子主持,从今而后,霍某人金盆洗手,专心仕官,再也不用武艺去求升官进爵,江湖上的恩怨是非,门派争执,便和霍某再无瓜葛!若违此言,有如此剑!”当下接过霍凌楚递来的长剑,运转真气剑指一弹,嗡的一声犹如龙吟,长剑竟然断成了三截,只见其中一截断剑堕下,嗤嗤轻响插入了地板之中。
众人见此情形皆为骇然,不由得倒吸冷气,这口宝剑明显是削铁如泥的好剑,若是以劲气折断一口寻常钢剑,自然不算什么,但霍元楼如此举重若轻,指上功夫之纯,内力之深厚,实是江湖中一流高手的造诣。蓝茗叹了口气道:“可惜!”
身边之人皆以为是可惜霍元楼这样一位高手,竟然投靠官府远离江湖,殊不知蓝茗是在可惜这柄宝剑,莫说什么蒙尘不蒙尘,便是当卖也能值不少金银,当然蓝茗却是不敢说出心中所想。
霍元楼洒然一笑,捋起了衣袖,伸出双手便要放入金盆,只听楼下传来一声历喝!
“且慢!”此声乃是掺杂了内力喊出,声音浑厚,整个五福楼都听得真真切切。
只见从楼下上来四个人,为首者约四十岁上下,相貌平平毫不出彩,身材瘦小略显阴冷,唯一让人值得注意的就是面露精光的双眼。这人身穿六扇门的青衣捕头服,右腰悬挂一枚精致小巧的金印,正面刻写着六扇门三个金字,背面则刻写着大大的汉字。只是并非天子御赐的紫金印,也没有翰林院老院长亲手刻写的字。但这并没有什么,众人谁也不敢小瞧这青衣捕头,那背后毕竟站着朝廷。
左侧一名秀丽出尘的青衣女子淡然而立,女子身边则是一名身穿鹅黄衣衫的美丽少女,少女灵动的双眼扫视着四周,对这些江湖前辈却毫无尊重之意,右侧一名俊朗少年手扶剑柄,直盯着霍元楼。
霍元楼父子暗道不好,相视一眼交换了个眼神,霍元楼笑道:“哈哈!原来是陈捕头大驾光临!实在有失远迎!陈捕头暂且入座,待霍某人金盆洗手之后,再向捕头敬酒!咦?两位师侄为何相伴陈捕头?亏霍某还寻了很久,来!一起入席!”
“哼!霍元楼!你还装什么!?”这少年便是那逍遥谷的五弟子叶枫,叶枫剑眉一挑怒喝道。
铁剑门弟子见这小子不知天高地厚,便要讨个公道,只见霍元楼脸色不变,示意众人不要轻举妄动,笑道:“叶师侄说的这是什么话?”
叶枫还欲再说,这陈捕头及时伸手拦住,拱手后大声道:“霍大侠!今日是您大喜的日子,陈皮早非江湖中人,但却不得不行江湖之事,本不应如此!可是在下得到可靠情报说,霍大侠意图谋反?!”一双面露精光的双眼微微眯着,这让在座群豪无一不敢小觑,这驻守司隶州的青衣捕头陈皮可不是一般人,三神捕之下论武功名气便属这青衣陈皮了,不谈那足不出户的老神捕以及三神捕,这大汉朝廷的六扇门下设十三位青衣捕头,分别坐镇天下十三州,或武艺或智谋皆有超于常人之处,能称首必然有其过人之处。
而这陈皮最让人记忆深刻,并不是因为武功和智谋,在十三位青衣捕头中最佳,而是他的残忍、他的无情、他的隐忍。单说两件事便够了,陈皮本是个孤儿,后来被一名夜门天字杀手抚养长大,陈皮也自然而然的成为一名夜门杀手,陈皮二十六岁的时候,他的师父四十九岁,没人知道陈皮怎么想的,陈皮一夜之间像是疯了一样,杀死师父,屠灭当地夜门据点。于是陈皮出名了,夜门不仅发布必杀令,还将陈皮二十余年的经历公布于众,这让江湖中人感到十分不齿,可谓前有江湖中人的仇怨,后有夜门的追杀,正邪两道都难以容他,这陈皮用了四年时间,一边藏一边杀,直至除了夜门那份高额悬赏令之外,再无江湖中人敢来寻仇。
后来陈皮三十岁的时候加入了六扇门,是老神捕亲自将他领入六扇门的,从此空悬数年的司隶州青衣捕头,便由一个叫陈皮的人出任。在任十年,死在陈皮手中的江湖中人无数,但却偏偏都是秉公执法,有明确罪证,让人说不出什么。若仅仅这些还不至于让人深深记住陈皮的名字,但凡死在陈皮手中的人都被其亲手剥皮,然后委托镖局送往家乡,若是没有家的则扔在乱葬岗中喂食野狗。这等行为自然有不少人寻仇或者讨一个公道,但无一例外全都被陈皮剥了皮,所以有好事者称其为陈剥皮。
不过这陈皮的武功却也是极好,江湖中少有人看见过他出手,因为看见过的人全都被他剥了人皮。深受两任大汉天子信任的宦官之首常侍慕千寻,曾在洛阳城办事时赞誉陈皮道:“若人人皆是陈剥皮!天子何须烦扰天下事!”
一众宾客大多是武林正派之人,其他人也算不上犯上作乱之徒,众人在这江湖之中各有名望,大多是自视甚高的人物,对官府向来不瞧在眼中,奉着你走阳关道,我行独木桥的信条。
此刻众人见陈剥皮有此一问,不禁各自思量。难道霍元楼真有逆谋之举,被朝廷发觉了,自己自然会被视为同伙,那岂不是会被牵连其中。沉不住气的便去抓随身兵刃,向外面张望,却不见官兵,心道莫非官兵已经混入楼中,当下便各自与身边之人拉开距离,思量着一会刀剑交加便要趁乱突袭而去,顷刻间众人便有些慌乱。
只听得霍凌楚大声笑道:“哈哈!陈捕头难道要冤枉好人吗?在座的数百位英雄,谁不知道我父亲已经被朝廷封为徐州营军司马?不日即将赴任,今日金盆洗手退出江湖!便是为了日后专心侍官报效朝廷!如此大好前程我父亲又怎么会置自己于死地?!陈捕头还是莫要听信了小人谗言!”
霍元楼又道:“犬子说的不错!霍某也曾听闻近日江湖传言,说霍某意图谋反,所以霍某才下定决心退出江湖,以免在卷入那江湖的阴谋中。陈捕头若是来喝酒的,霍某自然夹道欢迎!陈捕头若是来扫兴的,还请离开吧!”
只见青柚拦住意欲开口的师弟,清脆的道:“霍大侠的确是江湖中,人人敬仰的大侠!也曾有功于国家,江湖中谁人不知谁人不晓!”青柚略微一顿又朗声道:“晚辈此次和师弟前来洛阳,其一是给霍大侠贺寿,其二便是奉了师命,私下调查霍大侠是否意图谋反之事,好在天理昭昭,晚辈三人的确找到了一些证据!”青柚相较于冲动的师弟,更为知理。
陈皮厉声道:“不需片刻,官兵便会包围此地!”话音未落,楼中便陷入了慌乱,便是五岳剑派的五位长老都有些沉不住气,此时一楼的客人见无人阻拦纷纷离去,生怕一会卷入其中,但有些长辈在二楼的年轻人,去也不是留也不是。
陈皮又道:“我知众位并不知情!半柱香之后!若楼中还有人便视为叛党谋逆!还请丐帮苏帮主!泰山派松风道长暂且留下!”只见四人让开一条道路,登时众人一哄而散,哪里有江湖高人风范,哪里还讲江湖道义,大难临头各自飞罢了。
苏绣和松风道长面面相觑,颇有些不知所措,五岳剑派的长老,虽然平日中因为各派利益明争暗斗,但毕竟相互之间连着血脉渊源,每逢遇到外事却是齐心同力,这也是五岳剑派的底蕴和强大所在。
陈皮冷笑道:“四位长老放心,我不会为难松风道长,请松风道长和苏帮主暂留,只是让两位前辈做个见证!四位大可放心!”
四位长老互相交换眼神,却是谁也不肯动,一时间楼内显得有些沉默。松风道长劝道:“四位师弟,不必担心,这陈皮虽然残忍但也是出名的公正,四位不妨在楼外等候,若真有事,以我的武功也不难突围而出,到时候还要四位师弟接应一番。何况有苏帮主作陪,我又何必担心呢?”
莫知山四人冲苏帮主拱手道:“若有差池还请苏帮主出手,五岳剑派定然不会忘了苏帮主的人情!”
苏绣约莫五十来岁,不修边幅,身上破衣一块块脏兮兮的,除了身上没有臭味外,倒是活脱脱的一个乞丐头子,苏绣拱手笑道:“四位放心就是。”
四人离去后,这整个五福楼中只剩下二层十四人,两桌客席中的松风道长和苏绣,主座旁的霍元楼父子以及六名铁剑门弟子,立于不远处的陈皮、青柚、叶枫、李婉儿,还有拐角一侧,坐在末席的蓝茗,但谁也没注意到这个角落中的少年。
“霍元楼你可知罪?”陈皮不缓不慢的道。
“哈哈!陈捕头若有证据拿出来便是!为何偏偏听信谗言来诬陷霍某!”只见霍元楼往前一步喝道:“陈捕头可知诬陷朝廷官员的罪名?!”
松风道长也开口道:“陈捕头若有霍大侠谋反的证据,拿出来便是,这霍大侠已接受朝廷的册封,没理由行那谋反之事!”
“不错!我等江湖中人无意得罪朝廷,但也不能平白无故的被朝廷污蔑!”苏绣也开口道,这无关于霍元楼,无关于铁剑门,而是江湖和朝廷的矛盾,不能调和也无法调和,二人正气凛然好似霍元楼的生死至交。
“这半封信可认识?”陈皮冷笑着,从怀中掏出半封信,只剩下约莫三分之一,残破的边缘被火烧的只剩焦灰。
松风道长接过半封信,看完后递给苏绣,良久吐出一口气质问道:“霍大侠?你为何行如此之事?”
苏绣看完也脸色一变道:“哎,霍大侠你真是愧对大侠之名啊!”
老道的松风道长当下向陈皮一拱手,开口道:“陈捕头,我二人既然已做了见证,想来便可以离去了吧?”
“二位请便。”陈皮嘴角带着嘲讽。
霍凌楚喝道:“趋炎附势的小人!”
只见霍元楼哈哈大笑道:“楚儿,这便是江湖,嘿!所谓的江湖门派也不过是变相的恶人罢了,大侠?大侠也离不开吃喝,行侠仗义根本挣不来钱!两位既然已赚得了名声还不离去?”松风道长和苏绣二人脸色通红的快步离去。
轰隆隆的平地一声雷,外面忽然狂风大作,暴雨倾盆,原本放晴的天再变阴暗,五福楼也随之陷入了阴暗。
“嘿嘿,烧焦的半封信能毁掉许多人?楚儿你可知道你的大意了?”霍元楼就像教诲后辈的老人一样看向独子。
霍凌楚心中悔恨不已,心想自己已经点燃信封,为何还留下了证据,都怪自己贪图美色,没亲眼看到信烧成灰。当下带着悔意道:“父亲,孩儿知错了。”
“伪造的。”陈皮微眯着双眼,声音不急不缓。
霍元楼不怒反笑:“哈哈,陈捕头还高深的计策!”
“嘿,是逍遥谷的高徒,和我可没什么关系。不过霍大侠此时是承认了?”陈皮向前行了两步。
“嘿,叶师侄果然少年英雄,此事已成定局,陈捕头尚且不知都有谁参与吧?”霍元楼昂首道。
“除徐州莫家外一概不知。”陈皮如实回答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