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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时的季节正是初秋,去意湖边的林中,树叶已经开始开始泛黄。湖边的秋风在太阳中已经带有一丝凉意,青烟脱下身上的外袍,轻轻的裹在小青炉身上。
皓月看着只穿了一身洁白短衣的青烟有些出神。再加上青烟棱角分明的额眉,和眼中淡淡的暖意,皓月只觉得胸口有些气短,下意识的捏了捏喉咙。目天瞳把这一切看在眼里,只觉得好笑,有心取笑,但听的人群中传来几声惊呼:“哎哟,快看,两人在水面上走呢。”
众人随着声音一起往湖中看去,只见去意湖中央的湖水,就像是开了锅一般,咕噜咕噜的翻滚不息。一股不知道什么颜色的雾气从水中飘起,溅起的水花只欲滔天而起。随着那水花的翻滚,带起的大浪直如一个个小山一般。再看那两个人,已经到了去意湖深处,此时正不紧不慢的在湖中大浪上走着。细细的身影随着大浪中起起伏伏,但是一刻都不曾沉下去,真如脚下粘了胶水粘在了大浪上一般,看那景象实在是奇妙的很。
但听人群中有一个声音说:“这算什么,这只是我大哥的皮毛功夫,根本不值得一提。我大哥在国师府可是二师兄的,就算是在洛阳城,也有我大哥的名号。”皓月听声音就知道说话的是蒋痴郎那小子。转过头去,果然见那小子一脸趾高气扬的神态。
蒋痴郎口中的大哥叫做蒋痴臣,皓月在风云天的时候就听说过蒋痴臣。按照那个风流成性的姐姐说的话:“吉洲十大风流才子之一的蒋痴臣嘛!倒是我觉得呀,那个人本事不怎么样,皮囊长的不错,可以玩一玩。”皓月听了这话,对自己这个姐姐可是一百万个不喜欢,风云天凡是有一点姿色的男人,似乎都被自己这个姐姐给迷住了。
那些个男人,真不是东西,为了见自己姐姐一面,让浑身上下脱个精光绕着风云天跑几圈都愿意。都不知道是为了得到自己姐姐的身子,还是那个公主的身份。不过话说回来,姐姐无论是对于自己的身子,还是那个公主身份反正都觉得无所谓。话说回到蒋痴臣身上,皓月知道,这个男人可不仅仅是有好皮囊那么简单。听说自小就修习蒋家的拳法和棍法,大一些之后,就到了天台山跟着五老真人修习大莲华术,二十七岁艺成下山,从南洛千里迢迢进了北洛的国师府,又拜了当今国师涪陵子为师,也就是涪筠子的大师兄,学习清流之术。据说到了现在,已经到了圆满境了。
在洛阳城这一票纨绔子弟中,二十七岁能够入门就不错了,修行到圆满境,简直是做梦。所以对于别人来讲,这圆满境已经算是进境很快了,但是蒋痴臣并不满足。据说早些年间有一个叫董亚子的长国人,二十七岁就到了天人的搬山填海之境。还有一个叫清雨的修行者,十六岁开始修行,半年大圆满,一年扶摇,两年出尘,三年琢玉,一步登天搬了山。有史记载以来,他是踏上半仙境最年轻的一个人。所以蒋痴臣的目标是这些一步登天的人。
所以蒋痴臣修炼的法术是清流术和大莲华之术。如果说清流之术是水系法术中的标尺,那么大莲华之术就是火系法术中的标尺。两个法术都具有相同的特点,修行简易,但是想要达到顶峰极难。
清流是大地上修行最多的法术之一,就算是三岁小孩那过来就能练,极易上手,不过修炼的境界越高,修炼难度就成倍增加。但是一旦达到顶峰,便是二十八天的仙人都不一定能对付的了。大莲华之术达到顶峰之后,据说就南边的寒冰王最厉害的寒冰之术都无可奈何。曾经有说法,大莲华、九十九,烧的神魔都像狗,说法虽然粗俗了一些,但是也说明了这个法术的厉害。
而这个蒋痴臣是身兼两项法术,按道理来说,这两项法术修行不一,进步极慢才对,但是这蒋痴臣不知道用了什么法子,竟是进步极快。
今天的蒋痴臣知道要来去意湖除妖,所以自己和侍者俱是一身白衣,在黑绿的湖水中甚是醒目。滔天大浪中,走的不缓不急,怎叫一个潇洒飘逸。半山阁的蒋痴郎语调夸张的道:“我大哥这一身的功夫可是经过无数大战检验过的,在京城遇到的高手没有一千也有八百了,但是对我大哥来讲,全都是鸿毛一般,至今仍是毫无败绩。”
目天瞳蜷腿坐在皓月一侧,嘴里磕着瓜子,听了蒋痴臣的一番话,不由得嗤笑一声:“谁知道你们家是不是找了千儿八百的托儿来和你大哥打架,打完了自然是毫无败绩。”一目天瞳这番话说完,许多学生全都毫无顾忌的哈哈大笑起来。蒋痴郎顿时被目天瞳两句话堵得满脸通红,再也说不出话来。目天瞳说完这句话,对青烟眨眨眼睛。青烟心有神会,笑了一笑,看到蒋痴郎的窘迫样子,心中对蒋痴郎的愤恨也少了很多。青烟就抓起桌上的坚果一把塞给小青炉,小青炉接过吃食,小心翼翼的剥开一颗,递给师兄嘴边:“师兄给你吃。”
看到师兄弟二人的情意融融,皓月忍不住有些嫉妒。
其实第一次打完架,皓月就认出了青烟,毕竟两人在不二观相处了不短日子,只是当时心中还不太确定是那个人。第二次的时候,在客栈里面看到青烟,一眼就认出那个一脸倔强模样的小子,就是小时候满脸油烟的家伙,所以心中越发的不服,让目天瞳和蒋痴郎去和青烟约架那是故意找茬:“凭什么那个做饭炒菜一脸烟灰的小屁孩会比我厉害?”
当青烟再一次狠狠的把他们这帮半吊子暴揍了一顿之后,皓月不得不承认这个一脸烟灰的小屁孩,确实比自己要厉害很多。那时候皓月想起来父亲说的话:“我的小女儿,要嫁的人,他老子是天底下最厉害的英雄。”皓月心想,自己嫁的人老子厉害,儿子可不一定行。后来证明,儿子一样行。
不过在忘尘谷呆的这几天,似乎这个小子不认识自己了。估计是故意装的,皓月很肯定这一点。
皓月看的出来,那个蒋痴郎极为不喜欢青烟。皓月也知道原因,无外乎少年人心性,两个字——不服。但是,还有一点皓月没有猜出来,就是蒋痴郎是把皓月的姐姐视作囊中之物的男人,并且连这个蛮横不讲理的皓月也算做了自己的私人物产。小小年纪的蒋痴郎在青楼把那些女人压在身下的时候,眼前浮现的却是这俩姐妹的脸孔。自己的私人财产,怎么能对那个小子一个劲儿的示好呢,这一点让蒋痴郎心中痛苦不堪。
青烟可不关心这些事儿。青烟只知道,青炉是自己的亲师弟,师父和自己都不曾对青炉动过一根手指,更何况是别人。所以,当皓月的奴仆推了青炉一下,青烟几乎要把那人给弄死,天人怎么了。别说天人,就算是天上的仙人和创世的大神都不行。如果天上地下都把师弟当作仇人,那自己就要把这天地给掀翻了。
有时候青烟想,要是那个老头遇到这种情况会怎么办?青烟想了一下,自言自语道:“估计那个老头能把天地翻两个跟头。”
多年以后,青烟眼睁睁看着,那个吃鱼老是吃两条的不要脸老头,真就把天地翻了一个跟头。从天上到地下,无数鬼怪妖魔神仙,在那个老头面前胆战心惊。
湖中央的雾气由原来的丝丝缕缕,变成了遮天蔽日,那雾气在湖上面渐渐的形成了一片小规模的乌云。目天瞳弹开手指头里面的瓜子壳,歪着头说:“看这妖气的程度,怎么都不像是一个小湖泊的守护妖兽啊!”不知道什么时候涪筠子站到了大家身后,接过目天瞳的话说:“的确是,按照这个湖泊的面积和深度,最多就是一只不成气候的小妖兽罢了。可能是当初裂图师父召唤雪山清泉水的时候,把那山上的守护妖兽一并带了过来,变成了此湖的守护妖兽。也有可能是因为湖下面那个孔洞的原因。当初为了让湖水下泄,那个孔洞可是我师兄加了大符咒的。也有可能是那个符咒滋养出来的大妖兽?”
涪筠子此话一出,大家展开了七嘴八舌的学术讨论,有的说是符咒召唤,有的说是雪山滋养,有的说是外地逃亡过来的,等等等等。青烟对他们的这种讨论并不感兴趣,湖面上不紧不慢行走那二人,更让青烟觉得有意思。
蒋痴臣身旁的,是一个背着古琴的女人,这个女人与蒋痴臣相伴了二十多年。多十多年前的一个雪天,一个女孩子在自家门前讨要饭菜,蒋痴臣对这个女孩子大起好感,在蒋痴臣的要求下,母亲好心收留了她。从此之后,这个女孩子就陪伴蒋痴臣读书写字,修炼功法,一晃二十余年。
蒋痴臣是一个骄傲的人,真正能让他珍惜的东西无非两件,一件是琴侍身后背着的古琴,一件就是背着古琴的琴侍。一次喝酒,洛阳城大将军府的二公子见了的琴侍一眼,抛开驸马的身份不要,说什么都要蒋痴臣把琴侍出让,价码随便开。当时蒋痴臣开出的价码是人命一条,那人命当然就是将军府的二公子。
便是那个好色成性的南洛皇帝,都和蒋痴郎开过玩笑:“我用南洛半壁江山,换你琴侍半生,可好?”
还有怀仁天的吉满王爷,甘愿把自己家族收藏了多年的三千缕明月光拿出来,和蒋痴臣交换琴侍,那三千缕明月光可是上古大战时令人闻风丧胆的魔琴啊!可是这些条件一一被蒋痴臣拒绝了。
就因为这,那远在南洛的父辈爷辈都说自己不知好歹。什么是不知好歹?那我就不知好歹给你们看看。所以从那时候起,蒋痴臣就和南洛蒋家撇清了干系,并且回信一封,为了你们的不知好歹,我再也不是你们蒋家的人。
这次平漾,本来蒋痴臣没想来,国师府也没想接。无奈那个缠人的百涩王管家,来了国师府三十几趟,每一趟都带了重礼拜会涪陵子老师,最后涪陵子被缠得没办法,只好说:“你们百涩王府又不是没有能人,为什么平漾那么一点小事还要麻烦到我们国师府?”国师府的管家传了话之后,那百涩王府的管家说:“我们百涩王府的能人是有,这不都和百涩王去陀省的大山里面去平乱了吗?更何况,百涩王府的能人再厉害能和国师府比吗?”涪筠子老师听了传话之后心情大爽,哈哈大笑了几声问自家管家:“那个百涩王府的管家莫不是甜蜜花妖?”甜蜜花妖是花洲的一种奇怪的妖精,唱歌特别动听,而且说的话也特别动听,大陆上说谁拍马屁拍的好,就说他是甜蜜花妖。国师府的管家说:“那个百涩王的管家是一个蛤蟆妖怪,嘴大脸丑,但是说话确实动听。而且他说,百涩王府的人,治标不知道本,吓唬吓唬拉倒。咱们国师府的能人出面,那自然就能斩草除根了。”
所以此话一出,涪陵子痛痛快快的派了蒋痴臣,千里迢迢到这忘尘谷来。
蒋痴臣想到这里,叹了一口气,看着头顶上越集越厚的妖气,知道这个小小湖泊里面的妖兽可不一般。倒不是自己对这个事情没信心,而是觉得像百涩王那帮门客,到这去意湖来平漾,死了没有八十也有一百了,怎么就一点资料都没收集,真不是一帮简单的草包啊。蒋痴臣甩了甩额前的一缕头发,从兜子里面掏出来两颗尖叫话梅,塞到身边的琴侍嘴里一颗,自己吃了一颗,温柔的问道:“你怕不怕。”
那个琴侍露出一角倾城的面孔,微微笑道:“你在这里,我不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