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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什么,十一年前就已经入土为安的母亲,她的尸体却会出现在这里?
这个问题的答案,或许只有他那个从未正面相见过的义父知道。
忽然记起,前日听到的义父与那黑衣人的对话,此刻,再联想到眼前的一幕,杨晓凌心中顿时有了一种强烈的不安。
他此时恨不得立刻赶到落雪谷去,或许,一切都还来得及。可是,他却又不能。只因为,眼下还有更重要的事情等着他去做。
“娘,孩儿不孝,竟不能让你入土为安”,杨晓凌脸色悲苦,正对着冰棺跪了下去,重重的磕了三个头。
缓缓的,冰棺中竟升起了几丝袅袅白雾,梅落云静静的躺在其中,闭着眼,一脸祥和。
她可还有感觉吗?
若是她还有感觉,是否能够了解孩子心中的痛楚?
她可还知道,自己的孩子此刻就这般无助地跪在她的面前。
十年来非人的生活,让杨晓凌的血已冷如寒霜,他甚至已没有了情感,他早已不再是一个正常人。
他长大了。他承受了太多本不该在他这般年纪就承受的痛苦和折磨。命运的捉弄,让一个只有十四岁的孩子经受了他生命中最不可承受之重。
一颗心,在摧残和煎熬中,逐渐变得坚强,同时,也变得冷酷。
命运的巨大反差,让那个本来阳光,洒脱的少年,逐渐变成了现在的冷血杀手。
本以为,自己的血已冷,再也没有什么能让自己的心再波动起一丝的涟漪。
可此时此刻,又是什么,触动了内心深处最柔软的记忆。
可是那些,最温情的,早已消逝在岁月中的往昔!
原来,在沉沦的灵魂深处,终究还有些许的不甘。
那一刻,他感觉自己的心又有了几丝莫名的悸动。
那一刻,他感觉自己的血又多了几许微热的温度。
那一刻,他再也不是往日那个无情的冷血杀手。
那一刻,那个迷失了方向的孩子,终于又找回了自我。
下意识的,杨晓凌已握住了手中的剑柄。以前,他曾用这把剑,杀了太多的人。
那些人,或许本就罪有应得,又或许根本就无辜,但他却从来不曾去过问过。
他只知道,要遵从义父的命令,义父让他去解决掉那些人,他便去了。没有理由,不问因果,只因那是义父要他做的事。但凡是义父要他做的事,他从来都是无条件的服从。
那现在呢?
现在,他又一次握紧了手中的剑,就好像之前的每一次一样。只是,这一次,注定与以往有了质的区别。
这一次,他不是还要不问缘由的去杀人,而是为了爱,儿子对母亲的那种爱。或者,那更是一份责任。
杨晓凌紧握着手中长剑,缓缓站了起来。
注视着母亲那安详的仪容,接着,他便笑了。尽管眼角还残留着些许泪水,但他却还是笑了。
不过,某一瞬间,他的身体竟微微颤抖了一下,似乎是在心里做下了一个艰难而又决绝的决定。
人死后,总是要入土为安的,纵然有太多不舍,但他还是毅然决然的拔出了手中的剑,对着冰棺劈了下去。
不再犹豫,更没有任何的迟疑。
手起剑落,“咔嚓”一声,冰棺上足足有一尺多厚的冰盖应声而裂。
杨晓凌抱起了母亲的尸体,只觉入手处寒凉刺骨,他的手略微一滞,泪水又再次从眼中涌了出来。
“娘,凌儿这就带妳回家……”。
略微停了一下后,他终是把梅落云从冰棺中抱了出来,当下便要离开。忽地,外面的通道中传来一阵轻微的脚步声,想是有人来了吧。
杨晓凌脸色一寒,再次把母亲放回了冰棺里。定了定神后,缓步走出了石室。
眼前所见,七八个黑衣人一字儿排开,已将整个回路堵的死死的。杨晓凌略微一惊,不过随即便又恢复了常态。
只是,场上的气氛却陡然紧张了起来。
幽暗的通道中,杨晓凌长身而立,和那几个黑衣人相对站定,双方之间保持着一段微妙的距离,彼此就这样相互对峙着。
久久的,谁都未动,也没有人说话,只是,随着时间的推移,眼下的气氛却变得越来越紧张。
终于,最前边的一个黑衣人面无表情的开口道:“不知公子这是要做什么,倘若你是要带走这石室里的人的话,我劝你还是不要轻举妄动的好”。
杨晓凌冷笑一声,淡淡道:“怎么,义父临行前让我全权处理此间事务,你们不知道吗”?
黑衣人点了点头,道:“主上的安排,我们自然知道”。
杨晓凌厉声道:“这便是了。那么,我现在就要带走这石室里的人,莫非你们想要阻拦我”?
黑衣人微微摇头,道:“按理说,主上将此间的一切事务全权都交给公子处置,所以,不管公子要做什么我们都不该管的,只是……”。
杨晓凌冷冷道:“只是什么”?
黑衣人缓缓说道:“只是唯独这件事不可以”。
“哦,是这样……”,杨晓凌冷酷的笑了笑,道:“却不知是为何”?
黑衣人淡淡道:“公子可能不知,我们几人便是奉主上之命专门看护这间石室的,现在主上刚好外出,所以,公子如若是要在这时候带走这里面的人的话,就有些叫我们为难了”。
杨晓凌冷冷清笑道:“怎么为难了”?
黑衣人冷淡道:“公子请想,你要是这时候带走了石室里面的人,等主人回来后,我们这些人不是要受到重处吗”?
杨晓凌面上闪过几丝寒光,冷声道:“那若是我今天硬要带走这里面的人呢”?
黑衣人没有立刻回答,却对着身后几人一甩袖袍。
“呛啷”一声,几个黑衣人已齐齐拔刃在手。
当先说话的那个黑衣人举着手中的鬼头刀,刀锋直指杨晓凌,这才开口道:“倘若公子一定要来硬的,那我们就只好也同样来硬的了。得罪之处,还望公子见谅”。
“好,很好……”,杨晓凌赞叹了一声,毫无感情的冷笑道:“我不管你们是来硬的还是来软的,不过我此时并不想与你们动手,所以,你们最好给我把路让开”。
黑衣人丝毫没有要让路的样子,反而是笑了笑,摇头道:“那我们要是不让开呢”?
杨晓凌缓缓的,一字一句的道:“不让开,那就死”。
“死”字都还没有完全说出口,他手中的剑便已动了,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恰如过堂劲风。他出手的动作迅捷而又沉稳,举剑直直刺向对面的黑衣人。
通道漆黑,看不清双方具体是如何交手的,也没有繁杂绚丽的招式变化。
杀手与杀手之间交手,岂非本就简短狠辣,但是却最有效,也最致命。
几点寒光闪过,夹杂着几声利刃割裂皮肉的钝响,然后,一切都戛然而止。
“滴答……,滴答……”,有血从剑身上缓缓滴落了下来。
一切就这样结束了吗?
突兀间开始,又突兀间结束。
这场战斗,开始的很快,但结束的却更快。
周遭死一般的寂静,没有一丝细微的声音。
“叮咚……,叮咚……”,好像是谁的心还在跳。
黑暗中,还有人在微微喘着气。
“噗嗤”一声,有人点亮了手中的火折子。但见所有的黑衣人已全部倒下,那杨晓凌呢?
他还活着,他正举着手中的火折子,一脸不屑的看着倒在脚下的那些黑衣杀手。
那他自己呢?
杨晓凌脸色苍白如纸,胸口、背部、以及右臂和小腿上各有一道伤口,尤其是右臂的伤口处,血如泉涌。入肉深度足足有一寸多深,已然可见白骨。
血流不止,他整个右臂上的衣衫已完全被血所浸透,不过他还在紧紧握着手中的剑。一股股鲜血正从伤口里涌出来,顺着他的右手,流过长剑,一点一点,滴落在地上。
但不管怎么说,他还活着,这便已足够。
不管在那种情况下,只要一个人还活着,便有希望。
身受重创,可他却依然脸色如常。这要是换做别人,只怕早已痛晕了过去,但杨晓凌竟连哼都未哼一声,只是略微皱了皱眉。
他就像根本感觉不到痛似的。又或许是,这点伤对他来说根本已不算什么。
他从十七岁开始,便已经做了职业杀手,细算起来,距今整整已有八年时间。过去这八年里,甚至比眼下严重十倍的伤他都受过。
他根本已习惯了受伤。
拦路的杀手已全部都死了,可杨晓凌还紧握着手中的剑,静静的站在原地,全力戒备着。他脸上的神情非但没有丝毫放松,相反却变得更加凝重。
是不是,黑暗中还隐藏着什么人?
可他已受了伤,虽然还强撑着没有倒下,但他心里已没有必胜的把握。要是再有第二波的攻击,他不知道自己还能不能接的下。
杨晓凌等待着,时间过得很慢,他就像是入定了一般,一直在凝神等待着,就这样整整过了大概有多半个时辰。
等待,是一种最痛苦的折磨。这半个时辰,他感觉就像是过了一个世纪一样。不过,好在终究是没有再出现其它状况。
“呼……”。
长出了一口气后,他重新走回了石室。
简单的处理了一下伤口后,杨晓凌从冰棺中背起梅落云的尸体,一瘸一拐的出了石室,缓缓往山穴外面走去。
奇怪的是,这一路上,他竟是没有再遇到任何的阻拦。
是这里除了他真的就没有别人了吗?
又或者是,没有谁愿意再去招惹一个已完全不要命的疯子。
就这样,杨晓凌终于走出了山穴。
眼前豁然变得敞亮了起来,完全没有了刚刚在地穴里的那种压抑和沉闷。
虽然天阴着,但人心中实在感觉已舒畅了许多。
一阵凉风吹来,吹在杨晓凌年轻的脸上。远处,阵阵松涛正在风中起伏着。
他缓缓闭上了眼睛,在黑暗里待久了,他都已快忘记了,原来在微风中自由的呼吸着空气的滋味竟是这般美妙。
嘴角微微上扬,接着,他便笑了。很开心,很释然的笑了。
他微笑着,深吸一口气,像是对着背上的母亲,又像是对着自己的本心,呢喃着自语道:“娘,我们这就回家……”。
曾经,他以为迷失了路,原来,却是他一直在躲避着光明。
他习惯了黑夜,习惯了将自己隐藏在黑暗里。
当有一天,他学着从黑暗里走出来的时候,才发现,光明竟一直都在自己身边。
这一刻,他终于懂了前次大哥在清水山庄后山林间所说的那些话。
“晓凌你看,虽然大雾将这些枝叶给遮掩住了,但它们其实一直都在那里,从未消失,也从未改变过。其实,人的心就像这些枝叶。怨恨、执着便是眼前的这场浓雾。执念蒙蔽了我们的心,让我们看不清自己。于是,太多人就这样迷失了最初的样子。故而,我们要学着放下,如果我们能放下自己心中的执念,你便会发现,那时的你依然还是你,从未改变过”。
原来,一直都是他自己的执念太深了!
原来,是他自己选择了黑暗,却怨恨光明抛弃了他。
这一刻,他完全明白了,因为他又重新回到了光明里。
回头,睁眼,杨晓凌最后看了看面前这座山穴的入口。然而,只是随意扫视了一眼后,他便又转身望着远处的风景,淡淡道:“或许,是到了把一切都了结的时候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