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猎手。
一个年老体衰的猎手。
然而纵使老去，纵使身体佝偻，那种骨子里散发出来的血腥味还像是一丝丝的飘散在空气中。
危险。
甘敬的笑容依旧玩味，刚刚后视镜里他只能看到一个侧身的动作，但看不全这人究竟是做了什么，但敏锐的触觉里是若有若无的危险。
“哎，停，停。”
镜头拍到这里，不论是导演邱处机、剧组工作人员，还是中戏采风的学生们都在屏息凝神的看着，为阿甘和渤哥的飙戏深受吸引。
作为演员，作为影视圈的人，这就是摆在眼前的业务能力啊。
这就好像平时为啥别的同事年终奖多了一倍啊？那是能力。
这就好像平时为啥别的同事工资多了一倍啊？那就是能力。
这就好像平时为啥别的同事晚到早退啊？那就是、哦、关系。
更何况，阿甘和黄渤这种不单单是拿钱多的身份，尤其是前者，他是发钱的人。
“怎么了，渤哥？”甘敬问道
这次喊停不是导演喊的，是黄渤自己喊的。
黄渤扭了扭脖子，摇头道：“感觉不太对。”
甘敬挑了挑眉头：“是吗？”
两人都停了下来走向导演身前的监视器。
尽管甘敬刚才没感觉到什么问题，但身处场景拍戏的时候他只是一个演员或者说是一个戏中角色的视角，并不能全面的感觉到拍摄效果。
导演监视器里的内容才是最前面。
邱处机看到两位演员冲着自己走过来，连忙打了个哈哈：“怎么了？哪里不对吗？”
甘敬没说话。
黄渤严肃认真：“我看下刚才拍的，总觉着使不上力。”
导演立即回身调出刚刚的画面。
两位主演和导演一齐观看，其他人难掩好奇，踮脚的踮脚、找角度的找角度。
这一段拍的并不长，很快就播放完毕。
甘敬不置可否。
黄渤吸了一口气，皱眉说道：“再看一遍。”
又是一遍过去，黄渤扭头对阿甘问道：“你觉得怎么样？”
“还成吧，画面构色不错，后期配上雾天加上音乐应该有不错的效果。”甘敬脑子里想的是后期加景的事，一段戏的配乐是很重要的，要是给《大话西游》配上喜洋洋那就全毁了。
黄渤连连摇头，一手指着画面里暂停的自己：“你不觉得这个画面不够有张力么？我是应该表现更为尖锐一点？现在的话，咱俩站起来，你这个笑容很有逼迫性，但我这边的劲没给你怼上。”
噢？
甘敬伸手去按了监视器，第三遍观看。
经过黄渤这么一说是有那么一点意思，不过也不是不可接受，当然，这种细微表现黄渤作为当事人的感受会是比较深的。
“那再来一遍呗。”甘敬默默的说道。
不行就再来嘛，演戏这种事情也不是每次都能一条过。
“嗯。”黄渤先点头，顿了顿又说道，“我先琢磨琢磨。”
“好。”
甘敬点头答应，转身想走向座位休息，可他刚刚一转身，围观的工作人员和学生顿时空出了一片，这个情况让他顿了顿，随后竖起耳朵走向前面。
“甘老师脸上的笑容好渗人啊。”
“那不叫笑容，那是冷笑，若有若无的。”
甘敬稍怔，又往前走了几步之后他用右手从下巴拂过，恍然发觉自己嘴角确实还有些上翘，嗯……入戏有点严重。
他到了椅子边坐下，过了一会忽然又发现自己还坐的笔直，一如剧本里那位变态凶手刘泰闵一样分明。
“唔……”
甘敬目光巡视一圈，看到导演在跟摄影沟通着，看到黄渤独自在角落念念有词，看到中戏的一群学生在热情的讨论。
他转了转了念头，冲着一群学生招了招手：“过来个帅哥。”
咦！来自甘老师的召唤！
男生几乎都站出来了！
甘敬哑然失笑，随口点了一个：“就那个来片场还穿科比球衣的，你过来。”
24号球衣男生高兴的走了过来，可在靠近之后变得老老实实的了。
“不用站着，坐吧。”甘敬拍了拍旁边的椅子，见到24号坐下之后，笑道，“很喜欢科比吗？我之前还和他一起吃过饭。”
“啊？他真人怎么样？”24号男生目光闪闪。
甘敬想了想，他之前也就是和科比吃过一顿饭：“嗯，真人嘛，牙齿很白，笑起来挺好玩的，倾听别人说话很认真，场下不聊篮球的时候挺安静，说到篮球就滔滔不绝。这是我和他吃过仅有一顿饭的印象，全部如实相告了。作为反馈，你是不是应该告诉我你的名字？”
24号男生很学生气的笑道：“甘老师，我是徐朗强，之前除了第一节课我没听，您其他的课程我都去听了。”
甘敬莞尔：“这样听起来我好像我去教了很多课，嗯，应该跟你们郝老师说说这个。你今年大几？”
“大二了。”
“有开始进剧组演角色么？”
“没呢，就是在学校里参演了一些微电影，还有舞台剧。”
徐朗强说完这些偷偷观察了一下甘老师的表情，不过令他失望的是甘老师听到这些也没表示表示，不说大的，给自己一个小角色试试也行啊……
接下来的十分钟，徐朗强和甘敬家长里短的聊了起来，一直到他回到中戏学生中间，两人也没聊啥实质性的东西。
“哎，徐朗强，甘老师都和你聊什么了？有没有给角色啊？”旁边有人立即问道这个阶段最为关心的事情。
徐朗强心中苦笑，脸上却不肯失了面子：“你们没看甘老师刚才怎么叫的吗？就是看我帅，探讨适合什么类型的角色呢。这叫授人以渔。”
旁边的人颇为羡慕：“甘老师人挺好的，不像看上去的那么严肃。我看他和导演、和黄渤说话都挺……正式的。”
徐朗强咂摸了一下，小声说道：“我觉得甘老师可能还在入戏状态呢，虽然也笑着和我说话，但偶尔有那么片刻我觉得脊梁骨有点发凉。没准他叫做我过去聊天就是为了舒缓下心中的情绪呢。”
一群学生琢磨分析影帝想法琢磨的津津有味。
不过有一点确实说对了，甘敬叫了一个学生聊日常确实是为了缓解情绪。
年轻连环杀手刘泰闵这个角色他不仅是采用《杀人者的记忆法》里的人物设定，还揉杂之前研究《少年派的奇幻漂流》里的隐藏人物情绪。
当初为了演绎漂流最后画面里的主角心理，他专门研究了很多相似电影作品和真实犯罪案例，那时一度把新闻报道画面和现实案件画面贴的满屋都是。
这样扎实的研究不仅是为他带回了一座奥斯卡小金人，也是为以后相同电影提供了演技样本。
所以，甘敬现在才有了很快的入戏状态，甚至于不怎么需要预热。
不过嘛，有利必有弊，《少年派的奇幻漂流》是带来了一段时间的低落心情，这种低落带来的噩梦、失眠往前追踪的更早一点是帮助自己拿到戛纳金棕榈奖的《美错》。
入戏太深就是容易带来一点小问题。
“阿甘，导演，我没问题了。再拍一遍吧。”黄渤那边示意调整好了状态。
布置好了的场景没有变动，这次就是从阿甘下车查看状况开始拍。
新旧两代凶手再次碰撞。
黄渤饰演的李锦休在用纸巾沾染了血迹之后一抬头看到了下车的刘泰闵。
两人隔了三个身位，彼此沉默对视。
甘敬死板的脸上慢慢浮现出丝丝缕缕的笑容，不热烈，但足以让人印象深刻。
黄渤拉着脸，皱眉。
砰。
车盖被甘敬关上。
“你没事吧？”
“里面是狍子，突然撞到了我的车。我没事，你要是没事，那就走吧。”
甘敬重复了上一遍的对话，以及又把笑容转为了那种居高临下的忍俊不禁。
黄渤心里来不及感叹阿甘这种笑容的杀伤力，他迅速沉湎在自己的角色之中，眼神一搭：“以防万一还是留个联系方式吧，免得日后麻烦。”
甘敬轻嗤一声，露齿而笑：“我都说了没事。”
黄渤低头抽了张自己的名片：“不，是我的错。等修好了给我打电话。”
“各自修理吧。”甘敬的笑容犹如是小丑的面具一般挂在脸上。
黄渤伸出右手放在空气中，没有收回，坚持道：“你的名片。”
甘敬的眼神轻微而快速的上下扫了一眼，没有理黄渤，一言不发的转身上了车。
砰。
车门关上。
嗡。
发动机轰鸣。
银色轿车离开。
黄渤望着远去的车影，空中凝固的右手缓缓从口袋里掏出了手机，盯着看不到影子的前方眼神凝重的点开录音，声音低沉的说道：“10号晚上6点45，在海月三岔口发生了撞车事故。车牌号，浙A-F6625，银色索塔纳。”
他的声音顿了顿，对着手机用肯定而又沉重的语气说道：“那家伙，是杀人犯。”
“OK。过了，过了。”
导演邱处机拿着喇叭十分高兴的通知，这个镜头他很满意。
黄渤听到导演的声音慢慢呼了一口气，收起了手机。
另一边开车离去转过路口的甘敬则是收到工作人员通知，又把车子给倒了回来。
一伙人又一次聚集到了监视器前。
甘敬摩挲着下巴看着镜头里的画面，这一次黄渤的表现确实不错，尤其是自己驾车离开后他录音的那段台词，隐约就能觉着这个老家伙是个不一般的人。
尽管角色已经是年老体衰，但这爪牙之中还残留着曾经狩猎留下的斑斑血迹。
这种演戏的味道是电影所需要的。
“比上一遍好点，但还是差点意思。”黄渤却是仍旧不满意。
甘敬揉了揉脸，拍了拍黄渤的肩膀，指了指天色：“今天拍不来了，马上天就黑了。明天再拍吧，晚上再琢磨琢磨。”
黄渤这才恍然注意到天色，再看时间已经是将近七点钟了。
“好吧，明天再拍。”黄渤保持了自己作为一名影帝的职业操守，决定明天继续磨这个镜头。
甘敬点点头，表示理解。
只有导演邱处机有点苦着脸，他觉得今天这一幕拍的已经挺完美了，在自己曾经的导演经历里可是从来没见过这么好的演技啊！
天色已晚，剧组收工。
这边的取景地距离酒店有点远，甘敬和黄渤同乘一辆车回去。
不同于来时的热热闹闹，这回去的路上两个人都有点沉默，等快到了酒店的时候，黄渤才长长的舒了一口气。
“阿甘啊，你这演的是真棒啊。”他有点被折服的感觉。
甘敬不明所以，他路上是在回忆之前在宝岛拍摄取景的经历，那段时间的拍摄还让人挺难忘的，不过，这并不妨碍他回应黄渤：“嗯，大家都这么说。”
说起来也是，演技这种东西有时候是怕比较的，再加上，他选择剧本的眼光都比较挑，这就造成了一个现象。
他演戏的时候身上好像是叠加了一个被动。
——遇人强制演技高一级。
嗯，今天黄渤体验到了这种被动……也一直是在思考怎么和阿甘飙演技的时候不落下风，要知道，他演的可是主角啊，这才特么第一天的对戏，后面的镜头还多呢！
日子还能不能过了？！
进了酒店，自助晚餐已经准备好了，百日红投资的剧组不会亏待演员，更何况，老板也在里面呢，这边是有专门留出一层。
吃了几口饭，黄渤的心情缓和了下来，终于是笑骂出口。
“阿甘啊，我有预感，我对这次的拍摄会留下深刻印象的。”
甘敬眨眨眼，喝了一口果汁：“渤哥啊，你忘了，你工作室现在是百日红的了，如果计划顺利的话，以后大概会有很多合作的机会，包括神话剧输出之后的人物电影。我可是很期待的。”
黄渤仰了下头，右手举起杯中的橙汁，咬牙启齿的笑道：“那为以后的合作干一杯。”
“干杯。”
砰。
清脆的干杯声像是一种预告，《杀人者的记忆法》剧组将陷入主演飙戏的日常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