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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一章 九歌三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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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九歌嘲讽道:“既是为了保百姓平安,又怎会用小孩祭祀,如此说来岂非自相矛盾。”

    龙五愣了愣,“许是两权相害取其轻吧,以一人之躯换取一城百姓平安,也未尝不可,再者说,祭祀的小孩只是换了一种生活方式而已,说不定到达另一世界后,得道成仙了呢。”

    九歌看着龙五振振有词的模样,心想这样的鬼话他也信,也不知是他太过单纯,还是那个时代的思想太过愚昧,青松绝望而凄惨的哭喊声仍在耳边,九歌相信,不止是龙五,江城的大多数百姓也都是这么欺骗自己的,只要这巫祝的行为有一次成功的机会,全城老百姓就会有无数个相信他的理由,否则就不会出现青松孤立无援的悲剧,眼看着母亲伤痛欲绝,周边的街坊邻居却无动于衷。

    “第二个问题,为什么要抓小孩?”九歌的神情逐渐冷峻,生命的短暂于她来说太过珍贵,如果能好好活着,为什么要被迫去死?

    “为了祭水神。”龙五看向远处:“这江城西面环山,中间一条沧水贯穿而过,汇入东海。可不止为何,这沧水水患不断,尤其到春夏交接之际,雨水频降,沧水水患便一发而不可收。”

    九歌瞬间了然,祭河神的翻版而已,只是这沧水?九歌不由地皱眉,夏灵时代的最后一抹记忆,难道只是重名的巧合?

    龙五见九歌不语,继续讲述道:“江城郡守田禾便请了巫祝开坛布法,以解水患之灾。”

    “所以那巫祝布法的结果就是以小孩来祭祀水神?”

    龙五摇头,“一开始的时候,也没有非得用小孩来祭祀,但需取小孩额间数滴血,杀羊以献。可后来不知为何,巫祝重新开坛,说水神身边无童子,需进男童以示诚意,并且行祭程序愈加繁复,百姓虽然不堪重负却又无可奈何。”

    “百姓不堪重负是什么意思?”

    “交税啊,你以为开坛布法,迎送童子的法事是免费的吗?巫祝说了,他的每一次往返两界,都需要以寿元做代价,而要重修这些失去的寿元,就需大量灵药为辅,花费在所难免。那既然是为了拯救全城百姓,那这医药费和祭祀费自然是由老百姓自己来承担了。”

    “那水患问题解决了吗?”

    “这怎么说呢?”龙五做思考状,“这巫祝布法,只能说有的时候灵验,有的时候不灵,如果不灵的话,那便是选的孩童不行,水神不满意了。”

    九歌心下一阵冷笑,这样的理由也只有当局者迷了,不由看向龙五:

    “第三个问题,郡守是什么态度,既然这巫祝布法也有失策,这所谓的医药费和祭祀费是否全免?”

    “当然不是了。”龙五直接否定,“首先,失策的缘由是河神不喜所进孩童,跟巫祝布法无关;其次——”龙五突然停住,然后神秘兮兮地凑近九歌道:“这赋税的水分本来就大,至于这税金的真实出处,怕是谁也说不清。”

    龙五的这一句分析不由让九歌重新审度起他来,她突然有一种感觉,这龙五似乎并不像表面上的那般玩世不恭,既然知道其中隐藏的猫腻,却又装作一副理所当然的模样,他到底在顾虑什么?还有茕宇,按她的性格,对于方才那个白衣女子的恶行,不说取其性命,至少也会让她落个半身不遂,可她却一脸淡漠,放任白衣女子策马而去。九歌揉一揉太阳穴,自己是不是操心太多了?

    龙五见九歌不说话,只是盯着自己发呆,不由得抬高嗓音,意气奋发道:

    “不要这么崇拜地看着我,还有什么问题,尽管砸来,你龙爷我今天让你长长见识,知道什么叫做龙爷的地盘。”

    “你的地盘谁做主?”九歌突然话题一转。

    龙五一愣,转而大声道:“自然是龙爷我了。”

    “既然如此,那我们便寻个机会治一治那巫祝可好?”

    “什么?”龙五瞬间呆掉,良久才反应过来,立马摇手道:“不行不行,万一被我爹知道了,你龙爷我这辈子都甭想回家了。”

    “你爹是谁?”九歌疑惑道。

    龙五发现说漏了嘴,正想着怎么应付时,却有人抢了先,

    “大司马龙常。”突如其来的回答让九歌和龙五皆是一怔。重华幽幽的眸子看向九歌,露出一个暧昧莫测的笑,却随后转向龙五道:“龙兄别来无恙啊。”

    “重华兄?”龙五高兴的差点跳起来:“你怎么会在此处?可是寻我来的?”

    “寻你?”重华似是听到一个无比好笑的笑话一般:“龙兄当年不告而别,我寻你作甚?”

    “重华兄误会了。”龙五急忙解释道:“当初我也是临时被我爹给扔进了军营,此后便一直不得机会出来,今日好容易得了置办军用的差事,方才还想着怎么联络重华兄呢,没想到重华兄就突然出现了,这可不就是心有灵犀了。”

    九歌听闻龙五如此形容他二人的关系,不觉一乐,乐完又突觉不妥,果然,

    “这位是?”重华的笑意始终没从九歌身上挪开,问题却抛向了龙五。

    龙五一愣,转而笑道:“这位是——”

    “我叫夏九,是本次刚入营的新兵,承蒙龙哥关照,随龙哥出来置办军用。”九歌不等龙五开口,一股脑儿将要说的话统统倒出,然后满脸怀疑地瞪着重华。

    “龙哥?”龙五似是不敢确信道:“夏九你该不会吃错药了吧,如此马屁,肯定没好事。”

    九歌一脸黑线,面上却存了笑意道:“龙哥说笑了,咱们出营也有好一会了,还是办正事要紧。”

    龙五听九歌一口一个龙哥的喊着,虽是困惑,但却异常受用,于是立马摆出一副龙哥应有的架子来:

    “既是随我出来的,你一旁候着便是,眼下时辰还早,我与重华兄难得一见,正好畅饮一番。”

    “军营有令,军士不得纵酒。”九歌冷冷道。

    龙五一愣,于是轻叹一声:“那就小酌,小酌可以了吧?”

    “不行。”九歌想都没想直接否定。

    “这也不行,那也不行。”龙五瞬间跳脚道:“喝茶,我们喝茶还不行吗?”

    九歌神色坚定地看着龙五,刚要打击他,重华却突然笑起来:

    “小兄弟看起来不像新兵,倒似混迹于军营多年的老将呢。”重华有意加重老将二字继续道:“方才听小兄弟谈吐,重华倒认识一人,与小兄弟别无二致。”

    九歌心中一滞,就知道遇见他准没好事,脸上却不动声色道:

    “既是如此,夏九愿随龙哥,以茶代酒谢公子谬赞。”

    “善。”重华扬起折扇,翩然而去。龙五忙小跑着跟上,还不时回过头来对着九歌挤眉弄眼,他就知道,碰上重华,再怎么巧舌如簧,也得败下阵来。

    九歌垂头丧气了一路,脚下干涸的泥块成了她发泄的对象,真所谓冤家路窄,这路,实在是太窄了。

    到了茶馆,重华与龙五相对而坐,九歌居于两人中间甚是别扭,端起茶盏一饮而尽。

    龙五见状,不觉开怀道:“夏九,这茶得细品,哪有你这般端起便喝跟灌白开水似的。”

    九歌一愣,瞬间没好气道:“夏九乃粗人一个,二位雅士请随意,不必与夏九一般见识。”

    龙五被呛,一时找不到反驳的话,于是朝重华道:“重华兄你瞧瞧,龙五在军中的日子实在不好过,如今的新兵娇贵,说都说不得。”

    重华只是笑了笑,并没有接话,良久,

    “方才听闻你们谈及巫祝,重华倒有些好奇。”

    “哦?”龙五惊疑道:“重华兄方才也见到了?”

    重华点头,“本想与龙兄打招呼的,结果还没来得及开口,龙兄一溜烟便跑了,这是为何?”

    “为何?”龙五想起方才的一番周折,忍不住轻哼一声:“这个问题我到现在都没搞清楚,喏,得问这位粗人。”

    九歌听闻,瞬间哭笑不得,只得随便找了理由敷衍道:“因为时间紧迫,夏九怕耽误置办军用的时间,故而速度快了些。”

    “快了些?”龙五嗤之以鼻,“你那都赶上飞了。”

    重华笑了笑,想到上次与九歌的邂逅,瞬间了然,也不知这姬将军和九歌之间发生了些什么,居然把她给逼军营里去了。

    “姬将军果然身手不凡,只是不知那青松下次有没有这么好的运气。”

    重华的话直接说中了九歌的心事,斩草不除根,春风吹又生,瞧方才白衣女子那气势,怕是这青松逃得过初一,也逃不过十五。

    “姬将军?”龙五吃惊道:“方才那位公子居然是姬将军。”

    重华笑看他一眼,“龙兄在军营时间也不短了,难道连自己的上级都认不出么?”

    龙五尴尬地笑笑,这两年在军营纯属混日子,上次好容易碰上萧将军点兵,可舅舅怕自己捣蛋,愣是没让自己去,故而至今只闻姬将军大名,却未见姬将军真容。

    “既然是姬将军出手,为何如此轻易便放过了那位肇事者,难道姬将军不知其中缘由么?”九歌有意再次把问题抛向重华,她倒想看看这龙五能敷衍到什么时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