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果然,龙五一脸无奈地开口:“方才不都同你说了么,此乃巫祝行祭所需,纵使是姬将军,也不能冲撞水神,置百姓于不顾吧。”
重华轻笑一声:“所谓不在其位不谋其政,姬将军所行之事还算说得过去,倒是那个江城郡守田禾,难道也信祭水神这无稽之谈?”重华此话可谓一语双关,直接将龙五的敷衍一语点破。不过重华还有着自己的顾虑,他是自祁垣来后才留意起这个郡守田禾的,只是不知此田禾是否是先前的蔚相田禾。
重华这一问,反倒让龙五为难起来,父亲虽然平日里对自己严加管教,但却从未让自己过问朝政,自己的所知所解都是从舅舅那里软磨硬泡得来的,虽然只是只言片语,但龙五却大致推断出了父亲在朝中的走势,丞相礁善素来与父亲不和,朝中官员也各自站队,二者势均力敌。
按理说,原本水火不容的两派势力,有交集的可能性几乎为零,可不曾想中间却突然冒出个田禾来,自那以后,两大势力开始有了一个共同点,那便是拉拢田禾。
可最令龙五费解的便是这田禾了,明明是丞相千辛万苦将人从蔚国领来昭国的,他却偏要划清界限,独树一帜。这丞相也是奇怪,人都要和他划清界限了,他却还要对人百般示好,万般推崇。父亲则更为离谱,为了拿下田禾,从来只知两点一线往返于自家和朝堂的大司马,居然也学会了三顾茅庐,礼贤下士起来。
所以对于这个如日中天的田禾,方才夏九说要治的时候,龙五想也没想便回绝了,莫说能不能治成了,这万一要是瞎猫碰上了死耗子给让自己治了,那这司马家的大门可真要对自己关闭了。
重华见龙五一脸纠结,于是开口道:“听说这田禾是蔚国人,龙兄可知?”
龙五正在苦思冥想寻找应对之策,忽听重华换了问题,立马心下一松忙应道:“正是,据说此前是蔚国国相。”
“国相?”九歌瞬间惊诧道:“堂堂蔚国国相怎会来此做郡守?”
“这个我也不是很清楚,只知我朝丞相貌似和他关系匪浅,不知是使了什么手段将人给哄来了,许是我昭国威名远播,慕名而来也未可知,重华兄你说是吧?”龙五说的眉飞色舞。
重华只是微笑不语,九歌却不由地蹙眉,什么慕名而来,若说是其他官职倒也有可能,可人家乃堂堂一国相,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尊荣,岂是说放就放的,看来这龙五完全在扯淡。
“我这边倒是有一个关于田禾的故事。”重华淡淡地开口道:“和龙兄所言倒是大相径庭。”
“哦?”龙五瞬间来了兴趣:“重华兄快讲,龙五洗耳恭听。”
重华笑了笑,却将目光留在了九歌身上。
九歌一愣,心道你讲故事看我干什么。龙五见状却直接来一句,
“夏九是自己人,重华兄放心。”说着还很是嘚瑟地递给九歌一眼神,大抵就是我大人不记小人过,此恩记着,日后来报的意思。
“我是觉着这小兄弟生的眉清目秀的,倒与我有几分姿色,若去军营多受罪,不如跟了我一起吟诗作对多好。”重华眼角含笑,说的甚是暧昧。
九歌忍不住打了个寒噤,龙五也是目瞪口呆,良久才反应过来,
“重华兄这玩笑开大了,擅离职守,无故退营可是重罪。”龙五赶忙推却,“再说这夏九,你别看他一副书生模样,骨子里可硬气着呢,而且鬼主意也多,是吧夏九。”
夏九无语地白他一眼,转而面向重华沉声道:“人各有志,夏九粗浅,比不得公子风花雪月,公子高看了。”
“话说这田禾有一个女儿,姿色艳丽,容貌倾城。”重华话锋一转,切入正题。九歌,龙五具是一怔,完全跟不上节奏。这话题的转换速度未免也太快了些,九歌有些无语地看着重华,突然想起时下流行的一个词叫做“植入性广告”,瞧人家多会玩,自恋到令人发指。
重华显然并未理会受创者的自我愈合速度,自顾自继续道:
“王后十分喜欢这女子,于是求了蔚王赐婚给公子离歇,待公子弱冠后,便举行大礼。”
公子离歇?九歌有些惊奇地看向重华,重华突然眉梢一挑,凑近九歌道:
“你如此看我,可是回心转意了?”
九歌唬的一退,多亏龙五适时地拽了一把,嘴上却甚是欢快道:
“夏九,看来还真有你怕的人啊。”
“这叫轻薄,你看不出来吗?”九歌甚是恼火。
龙五一愣,瞬间拍着桌子大笑起来:“轻薄?你又不是女的,怎么轻薄,若说要轻薄,我看重华兄才是需要担心的那个吧。”说着一边笑一边忙着擦眼泪,“难怪你当初死活要进军营,就你这用词的造诣,进了朝堂肯定会气死一大片。”
九歌一句话被龙五堵得心闷气短,却又没办法反驳,再看一眼身旁那位始作俑者,九歌觉得,他今天并非是跟龙五感叹重逢之喜的,而是想着法子回报当初自己那一拳之仇,可细想之下又不对,若是要报复,直接拆穿自己身份岂非来的更快更彻底。
结果没等想完,那边重华又该死的继续了,九歌异常纠结地斩断思索,谁让自己如此猎奇呢,要说这猎奇和路见不平拔刀相助的英雄气概,怕是又源于这身子的主人吧,九歌忍不住轻叹,还真是好奇这身子主人的生平呢。
“谁曾想人算不如天算,这边亲事刚定下,那边勤国便来结盟,要求联姻。”
“联姻?”龙五疑惑道:“既是联姻,许一公主便是,怎会和田禾扯上关系?”
“这你就有所不知了,蔚王膝下子嗣不多,就一男一女而已,公子便是那离歇,而公主,听说叫宣乔,可当时公主年龄太小,远不到待嫁岁数,而我勤国君臣也十分通情达理,考虑缜密,连联姻人选都已经拟定好了。”
“事先拟定人选?”龙五怔住,“这哪是联姻嘛,分明是打着结盟的幌子要人来了,这勤王还真够老奸巨猾的。”龙五这话刚说完,顿时感觉不对,于是赶紧赔礼道:“重华兄莫怪,龙五一时心直口快,言语冒犯了。”
“无妨。”重华淡淡道:“就事论事而已,既然敢做,又何惧人言。”
九歌忍不住看一眼重华,很少见他如此淡漠,仿若龙五口中的那个勤王和他无一丝关系般。
“拟定的人选便是那田禾之女。”重华继续讲故事:“奈何田禾之女当时已经被赐婚给了公子离歇,故而田禾请求蔚王另选他人。”
“对啊,蔚国出美女,难道非吊死在一棵树上不成?”龙五接话道:“那蔚王呢,有没有答应这门亲事?”
“你说呢?”重华看向龙五。
“答应了?”龙五吃惊道:“这等背礼之事蔚王也能答应?”
重华笑着点头:“然后田禾就来到贵国了。”
“简直岂有此理。”龙五忍不住义愤填膺道:“若放在我昭国,此等无视礼仪章法之事,是断不会同意的。”
九歌听闻,忍不住回呛道:“是啊,昭国重礼,人田禾不是慕名而来了么。”
龙五一滞,方才领悟重华的用意,不是因为昭国威名远播,而是人田禾怕是心有芥蒂,不愿再侍奉蔚君了。
“那田禾之女来了勤国没多长时间便暴毙了。”
重华轻描淡写的一通讲述,略去了很多重点,可龙五却听的心潮澎湃,尤其是最后一句,更是坐实了自己的猜测,只是不知这田禾为何会选中昭国,仅仅是因为和丞相礁善相识么?
“田禾为何会选中昭国,重华也很好奇,若是与人为善倒是无妨,如今这巫祝一事,倒是让人颇觉微词。”
“重华兄有何见地?”龙五心中一怔,忙恭敬道。
“重华入昭多年,祭水神之事也是早有耳闻的,重华依稀记得先前祭祀献羊即可,这生祭童子之说,怕是田禾出任郡守之后才有的事吧。”
此事龙五先前便已和九歌交代过,只是眼下听闻了重华的故事后,方知田禾定是放不下这丧女之痛的,心中不由地开始沉重起来。眼下战时频繁,间者不断,若是这田禾存了其他心思,或是有人在背后暗中驱使,以助他得偿所愿,那其为昭效力便是个托词,而父亲的几番屈尊下驾岂非惹祸上身。官吏的作为直接代表国君的治国之道,若是这田禾打着治水的幌子蛊惑人心,激起民愤,其心当真可诛了。想到此,龙五不觉脸色一黑,对九歌沉声道:
“方才你说要治一治这郡守,我看倒是可以先会一会他。”
九歌没有回答,只是冷冷地看向重华,心下暗道果然是个狠角色,三言两语便让龙五放弃以往的界限掉进他的坑里。
见九歌如此看着自己,重华倒也不奇怪,悠悠笑道:
“不知这位小兄弟打算如何治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