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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弦歌若无其事地收了锦帕,意味不明地轻嗤了一声后缓缓说到:“你若是以为容相这是在靠拢本宫,那就太天真了。”
“难道不是吗?”衡芜明显不信顾弦歌的说辞,仍旧坚信容相和顾弦歌暗下必有往来,并在心中计较着将这个消息卖给四殿下会换来多少的好处。
顾弦歌淡淡斜乜了衡芜一眼,发现她目光明暗闪烁不定,心中已经明了衡芜的打算。
“容相在朝中的地位举足轻重,父皇一定不希望他向任何一个皇女靠拢。所以,容相此番举动,不是在靠拢本宫,而是在……”顾弦歌眼底迸出幽寒之光,声音一字一句听来肃冷之极,“逼本宫退出……”退出这皇位之争。
衡芜听得神色微异,嗓子眼里暗自捏紧了一口气:这容相的心思还真是阴沉得很。
“衡芜。”衡芜正心念急转间却听得顾弦歌淡淡的声音。
衡芜斜眼瞥向顾弦歌,却正迎上顾弦歌又黑又深的眸子,仿若两汪漩涡,将她深深吸附住,根本移不开目光。
顾弦歌起身,遽然逼至衡芜眼前,隔着铁栏,顾弦歌双目灼灼地盯视着衡芜:“紫棠宫着火一事,你和本宫是拴在一根绳上的蚂蚱,欺君之罪本宫担不起,你更加担不起……明白吗?”
顾弦歌纤长的手指如铁钳般紧紧扣住衡芜的下巴,逼迫她直迎自己的目光。
衡芜被那冰雪寒魄般的眼神看得浑身直冒寒气,过了好一会儿这才战战兢兢地点了点头。
顾弦歌满意地放开了衡芜。
正此时,刑部尚书梁衡走了过来,命人先后打开了顾弦歌和衡芜的牢门,并亲自将她们两人带了出去,引到了一间干净整洁的房中。
衡芜一瞧见那坐在上首之人,当即吓得双腿一软,“扑通”一声跪倒在了地上,而顾弦歌则被容琛笑容满面、礼仪周全地迎上了座位。
“容相,顾六如今尚有嫌疑在身,怎可赐座于她!”顾湘坐在容琛的稍下方,一看容琛竟对顾弦歌如此有礼,不由得气不打一处来。
容琛面上的笑容像是长在了他脸上一般,永远都维持着那恰到好处的模样:“六殿下乃天之贵女,臣惶恐,可不敢让六殿下下跪于臣。”
顾湘闻言却骄纵地一扬眉,拂袖从座椅上起身,踱步来至顾弦歌的面前,横眉冷喝:“顾弦歌,你个罪人怎么还有脸坐在这里?给本宫跪下!”
顾湘说着手指一横,指在了自己的脚下。这意思,俨然是要顾弦歌跪在她脚边了。
顾弦歌勾唇淡淡一笑,不疾不徐地说到:“护国寺一事尚未查明,四皇姐这就认定本宫的罪了?”
顾湘闻言冷笑一声,面上神情肃冷之极:“夜袭护国寺的贼人,被你派人潜至邢牢中毒死,这难道不是杀人灭口么?更可笑的是,你竟然还想嫁祸于本宫!顾弦歌,你好狠的心思!”
顾湘说着竟像是受了天大委屈似的,气得身子都在微微颤抖。
顾弦歌嘴角的笑意不由得加深了几分,声音一如之前的淡定:“不过一个宫婢的一面之词,四皇姐怎么就这么迫不及待地想定本宫的罪呢?还是说……”顾弦歌话头一顿,声音也沉冷了几分,“四皇姐心里有鬼呢?”
顾弦歌的目光仿若两把火炬,能够一眼洞悉顾湘埋在重重伪装下的心思。
但凡任何一个人都不希望自己的心思被别人一眼看穿,更何况是顾湘这么个自以为是的人呢?
是以,顾湘心头恼火至极,劈手就想将顾弦歌一巴掌给呼下座位,却被容相淡淡的一句话止住了动作。
“陛下常说四殿下晓明大义,本相也是深以为然,怎么……”
闻言,顾湘挥出去的手落不下去了,就那么尴尬地杵在了半空中。然后去势汹汹的巴掌生硬地转为了温柔的抚摸:“适才是本宫言辞激烈了些,小六可莫往心里去。”
顾弦歌抿唇一笑:自然是不会往心里去的,因为你这么个蠢货连让本宫放在眼里的资格都没有,更遑论往心里去了!
“父皇为护国寺一事忧心不已,四皇姐也是急于为父皇担忧,六儿又怎敢怨怼四皇姐呢。”顾弦歌面上的笑容和容琛有得一拼。
顾湘勉强挤出一个得体的笑容,笑得比哭还要难看:“六儿能理解本宫便好。”顾湘说着回转身来,莲步轻移地来至容琛身旁,上身更是借着说话之机微不可察地往容琛身上靠去:“护国寺一事,本宫也受了不少委屈,容相可一定要查明真相为本宫讨回个公道。”
顾湘用那高高耸起的胸脯试探性地蹭了蹭容琛的胳膊。
这……顾弦歌很识趣地将目光瞟向了别处,心里暗暗咂舌:传言这容琛虽有惊世之才、无双玉颜,却恶疾缠身,身子虚弱得连那男欢女爱之事也无能为力……倒真是难为了顾湘。
“咳咳咳……”
容琛侧过身子掩袖剧咳起来,不着痕迹地将自己和顾湘紧贴过来的身子拉开了距离。
“容相?”顾湘面色一变,连忙抬手轻抚着容琛的后背为他顺气,不料容琛却咳得越发厉害了,一张玉面上腾起丝丝红晕,为他本来清淡的面目中增添了几分瑰丽之色。
顾湘不由看得更加春心荡漾,小脸竟酡红一片。
“臣无碍。”容琛眯眼温和一笑,目光竟然越过满面担忧的顾湘而看向了顾弦歌。而且,他那眼神怎么倒像是在怨怪顾弦歌不关心他似的?
“折杏宫中尚有一株百年人参,最是滋补身子,晚些时候要不本宫差人送到相国府上?”
“臣谢过四殿下。”容琛拱手礼貌地作了一揖。
见容琛应了自己的话,顾湘高兴得如同个怀春少女般抿唇偷笑,眼底更是不可抑制地漫上丝丝愉悦之意。
顾弦歌看得嘲讽:容琛此人远不如他表面看来的这般谦和有礼,顾湘若爱上容琛,那无异于飞蛾扑火,最终只会落得个灰飞烟灭的下场。
那边顾湘还沉浸在少女心事中不可自拔时,容琛却已经盘问起了衡芜。
开始的问题衡芜还能依着事先与丽妃等人对好的说辞一一道来,可当容琛问起“你可知死的那人是谁”时,衡芜一瞬间便懵了,心中思虑半晌也实在想不出容琛问这么一句话是个什么意思。
这问话,完全不在她们之前的预料之中呀。
衡芜低垂着的目光微不可察地瞟了顾湘一眼,左右思索了会儿才谨慎地回到:“六殿下只吩咐了奴婢做事,并不曾告知奴婢那人的身份。”
顾弦歌闻言嘴角勾出抹嘲讽的弧度:“真是本宫吩咐你做的吗?”
衡芜转目看向顾弦歌,一双盈盈杏目中含着泪花:“殿下,您待奴婢不薄,奴婢本该誓死为您守住这个秘密,可护国寺一事牵涉许多无辜之人,奴婢这良心实在是过意不去……殿下你若要怪便尽管责怪奴婢吧,是奴婢对不起您!”
衡芜一边说一边不住地磕头,沉寂的房内只听得“砰砰”的闷响。
容琛闻言眉目微微往下一沉,素来温和的眸子里竟泛出了冷意。
顾湘见此,毫不掩饰地露出了幸灾乐祸的笑容:顾弦歌,素来温和的容相都被你惹得动了气,这次你死定了!
“如此看来,你个奴才并不知死的那人不是夜袭护国寺的贼人了?”
容琛淡淡的一句话却成功地让衡芜变了脸色,她竟然控制不住地惊叫出声:“什么!”
就连顾湘面上的笑容也僵在了嘴角,然后寸寸皲裂在那张娇媚的脸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