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扭头一看,顾弦歌一张脸隐在明暗交叠处,半张明,半张暗,平添几分诡异肃冷之气。
顾弦歌扣在衡芜肩上的手往下用力一抓,犹如铁钳嵌入肉中,牢牢勾住竟让衡芜挣脱不得分毫。
顾弦歌往后一甩,衡芜顺着那股力道被重重甩在身后的地板之上,还为来得及翻身而起,顾弦歌已经一脚踩在了衡芜的胸口之上。
顿时犹如巨石压胸,衡芜挣脱不能。
“啊啊——”
尖啸冲出时伴随着“咔咔”几声脆响。衡芜只觉吸气吐气都显困难。她知道,殿下一脚踩碎了自个儿的肋骨。
痛,痛得衡芜整个身子都在痉挛着,浑身大汗淋漓。
“兰芷。”
顾弦歌一声轻唤,兰芷忙不迭地上前来将浸水后的桑拿纸规整地贴在了衡芜的面上。
一张接着一张……死亡的窒息感再次席卷而来,衡芜喉中不住发出一连串地呜咽声,渐渐地,越来越弱。
“兰芷,衡芜自小与你情分不薄,本宫这么做,你可怨本宫?”顾弦歌的双目永远那么迥然发亮,让人根本不敢直视。
兰芷垂下了头,静默了半晌才掷地有声地说:“奴婢……”
“你应该怨本宫。”顾弦歌咬字清楚,里面似乎隐隐有些别的意味。
毫无准备的兰芷陡然听到这么一句话,下意识地抬头一瞧,却正正迎上了顾弦歌黝黑深邃的瞳孔,一时心头微惊。
……
衡芜左右不过一个奴才,叛主在先,被下令处死本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只不过这华清宫人人都知兰芷和衡芜情分不薄,可此次六殿下却下命令由兰芷亲手处决衡芜,对此一事,众说纷纭。
而且,那夜衡芜的惨叫声隔着好几个殿门都能听得清清楚楚,不由得让华清宫的众人更是胆战心惊,此后做起事来都是打足十成十的精神,哪里还敢有丝毫懈怠?
就这么一晃便是十来日,最热的天儿已经过去,渐入初秋,天气也慢慢地变凉了。
这一日天高气爽,顾弦歌也兴致颇好地躺在院中的摇椅上晃晃悠悠。
一卷软皮书斜斜掩在面上,顾弦歌闭目小憩,看来好不惬意。
“阿弦又在偷闲了。”
随着嗔怪的话语声,顾弦歌面上的书被人拿走。
微微挤开一条缝隙,萧晔突如其来的盛世美颜晃得顾弦歌差点一头栽下摇椅。
“你怎么来了?”顾弦歌还有些未睡醒的慵懒之意,嘟囔着嘴说话的样子十分勾人,看得萧晔心中一动。
萧晔俯下身来,半个身子几乎都要趴在了顾弦歌的身上,眯眼笑得动人:“阿弦睡觉的样子真像一只小懒猫。”
顾弦歌抬手就近捏住了萧晔的鼻子,揪着鼻子左右晃着他的小脑瓜子,语气温柔:“我还长了你两岁,你……”
“得得得,你又要说那些我不爱听的话了。”萧晔不满地打断顾弦歌的说教,迷人的丹凤眼里流光溢彩、风流天成,却在看向顾弦歌时带上了一股专注的味道。
“你授我一身本领,我自铭记于心,可你知道,你于我而言不仅仅是恩师,更是我……”萧晔白皙的面皮上倏地腾起一抹红晕,眼神左右游移却不敢迎上顾弦歌的目光。
顾弦歌胸口一闷,面色也有些发白。
勉力稳住激荡的心神,顾弦歌淡淡一笑,尽量不露痕迹地转移话题:“你今儿来我这可是有什么事?”
察觉到顾弦歌的逃避,萧晔没来由地心里发堵,原本好好的兴致此刻也消了大半,蔫不吧唧地回到:“你可知五日后是什么日子?”
顾弦歌愣了一瞬。
萧晔见此眼神暗了几分,伸手戳着顾弦歌的脑门,鼓着腮帮子说得气愤:“你现在竟连我的生辰都不记得了么?”
“哈,倒真是忘了。”顾弦歌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冲板着脸的萧晔好一阵挤眉弄眼,直到萧晔忍不住笑出声时,顾弦歌才松出一口气,抬手将他束得一丝不苟的发刨得起了不少毛边。
萧晔白了顾弦歌一眼。
“生辰那天,你带我出宫好不好?”萧晔双目泛光地看向顾弦歌,里面的期待之意显而易见。
不得不说,萧晔长着一双极为漂亮的眼睛。他的眼神明净而又透亮,让人一眼可以望穿他所有的情绪。
自以为是的人便会认为,自己可以通过这么一双眼看透这个人的所有,其实不然。这双眼,正是萧晔最好的武器。
因为谁也不会觉得拥有这么澄澈眼神的人,其实是个心思诡谲之人。
“好。”顾弦歌勾唇一笑。
“阿弦最好了!”萧晔欢呼着给顾弦歌来了个大大的熊抱,还顺带用滑不溜秋的脸颊蹭了蹭顾弦歌的脸,惹得顾弦歌呼吸微微乱了几分。
察觉到顾弦歌的呼吸变化,萧晔眯着眼睛促狭一笑,磨着顾弦歌的耳朵说到:“阿弦莫不是害羞了?”
灼热的呼吸若有若无地扫过耳廓,顾弦歌的身体情不自禁地绷紧了几分,喉咙变得干燥而又灼热。
对于自己身体下意识的反应,顾弦歌心里又气又恨,可面上却还不能露出分毫,忍得一张脸都扭曲了几分。
“哈哈,阿弦还真害羞了。”萧晔笑得明朗,衬着他湛亮的眼神,仿若火一般灼烧着顾弦歌。
“没大没小!”顾弦歌佯怒地拂袖,将萧晔扫到了一旁。
正此时,兰芷疾步走了进来。
“殿下,陛下差人传话来,说是让您去御书房一趟。”
“知道了。”
顾弦歌飞速地整理好了仪态着装,大步流星地直往御书房的方向去了。
“兰芷姐姐可知陛下是因何事传见阿弦?”萧晔转头看向兰芷,面上的笑容灿烂明媚得让人提不起丁点戒心。
“奴婢不知,晔公子可等殿下回来了再亲口询问。”
兰芷垂头回答得不卑不亢。
萧晔目光灼灼地盯着兰芷的头顶看了好一会儿,然后哈哈一笑:“兰芷姐姐说得对。”
阿弦,我想家了,可你绝不会让我回去的,对么?所以,你莫要怪我……
顾弦歌来到御书房时,顾北辰正拧眉看折子,而容琛则笑容温和地坐在一旁。
“不知父皇传召儿臣前来所为何事?”顾弦歌拢袖作揖,面上的神色一派恭敬。
“啪。”顾北辰甩手将手中的奏折扔在了顾弦歌的脚边。
顾弦歌弯腰拾起奏折,打开一目十行地飞扫而过,心中已经大概明白了顾北辰此次唤自己前来的目的。
“半月后乃是苗老半百寿辰,朕总该做出些表示。”一提及苗老顾北辰眉头就拧成了一个死疙瘩,心烦意乱之情显而易见。
“儿臣愿去苗疆一趟。”顾弦歌自然知道顾北辰心中所虑,是以非常体贴地为君分忧。
“你?”
顾北辰的目光仅是轻描淡写地一扫,却让人压力陡生。
“苗老乃儿臣外祖父,于情于理都该是儿臣前往。”
苗疆地处西南,划地而治,下辖两省五郡,其地位等同于一个小小番王。加之苗疆气候湿热,毒虫蛇蚁遍地,而且民风彪悍,苗老又从不假以辞色,是以,朝中鲜少有人敢出使苗疆去触那个霉头。
这么个烫手山芋,除了顾弦歌,还真没人敢接。
“如此,你便替朕向苗老问声好了。”顾北辰嘴角的笑意高深莫测,幽幽的目光一转便落在了一旁的容琛身上,“六儿毕竟年轻,不若容相陪六儿一同前往吧。”
容琛面上隐有为难之色,垂目看了看自己毫无知觉的双腿,又抬目迎上顾北辰阴沉莫测的目光,终究还是婉拒:“微臣腿脚不便,若与殿下同行,只怕会徒增麻烦。”
顾北辰哈哈一笑,说得戏谑:“朕还不至于穷得连一辆马车都没有。”语气虽调侃,却俨然是不容拒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