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木柴发出“噼噼啪啪”的爆裂声,金红色的火焰在欢快的跳跃。
明明是红色的火光,夏候晴依旧清楚的看到耶律哲脸上那越来越浓的青黑色。
“真的没有蛇药?”夏候晴不死心的第N次追问,那她岂不是白忙活了一天?
“没有,一般只有猎人跟采药人身上会带有蛇药,军队中一般很少配备,如果真不幸被蛇咬到,及时的把毒血逼出来再敷点草药便可,再不行砍掉中毒的肢体保命……到了我这个程度,其实有没有蛇药都已经不重要了。”耶律哲倒是对生死看得比较开。
“倒是你,怎么会出现在这里?”这是他最关心的问题。
“倒霉呗。”夏候晴沮丧着脸,真正的原因她当然不想说。
耶律哲看着她头发上褪得差不多的金黄色,猜到了两三分,摇摇头:“小四太乱来了。”
夏候晴猛的抬头,脱口而出:“不关他的事,是我自己来的。”想了想,又补一句,“他不知道。”
她这欲盖弥彰的做法让耶律哲的又确定了四五分,只是自己在这种时候,想教训那不知轻重的小子已经是有心无力,只得摇着头说:“只希望他以后别那么混帐。”
夏候晴心虚的不接话,专心的往火堆里加柴火。
火光映红了她的脸,黑亮的眼睛有火焰在跳动,耶律哲心里一动,问出了他困惑已久的问题,“为什么你对小四这么好,却这么不待见我呢?”
“三王子有没有听说过眼缘这东西?”
耶律哲茫然的点点头。
“你就非常不合我的眼缘啊。”夏候晴十分直接,“我这个人很生来没见过什么讨厌的人,但你给我感觉就非常的差,差到我总是忍不住想去把你搓扁的那种。”
夏候晴瞟了他一眼,“偏偏你这人非常的不自觉,明知道我讨厌你,还整天在我面前晃,晃了还不算,还经常挖坑给我跳,要不是我运气好,好几次就变成花泥了,你说,你这样叫我怎么待见你?”
耶律哲哑然失笑,“你不说我还不知道原来我这么讨人嫌。”
夏候晴说:“有人云,朝闻道,夕可死矣。”意思是,你现在知道了,可以去死了。
耶律哲无奈的笑着摇摇头,听人说女人是种情绪化且不讲道理的生物,看来还真是。他道,“其实很多时候我很羡慕小四,你们都那么喜欢他,都愿意跟他在一起。”
“小四这人的确不错。”这点夏候晴十分赞同,当初她到这世上处处不适应时,除了小樱,就是耶律保天天跑来陪她,后来她开始培植无毒瓜果,耶律保又自告奋勇的要做她的试毒志愿者,常常被她的果子毒翻过去,可就是一直毫无怨言,这份友情,值得她铭记一生。
“他的确非常率真。”耶律哲的神情有些黯然。
夏候晴安慰他,“你不要太伤心,或许也有人喜欢你,只是你没发现而已。”
耶律哲幽幽的看了她一眼,“谢谢你安慰我。”
夏候晴惋惜的叹了口气,“唉,只是可怜纳兰家的女儿了,本来年底就可以做新娘的,这下未出嫁便要做寡妇了。”
“她倒不会做寡妇,人家做新妇都大半年了。”耶律哲冷笑道。
“啥?”夏候晴感觉到自己听到了不得了的事。
耶律哲看着在火焰上方舞动的小火星,眼里的光明明灭灭。
看着一直没肯再往下说的耶律哲,夏候晴虽然八卦之火熊熊燃烧、心里像被一百根羽毛挠着,但非常清楚对于男人这种生物来说,你追问他老婆跟谁跑了比嘲笑他手脚被人打断的伤害值更大,所以表示非常理解,“你不想说就不要说了。”
“到了这个时候,还有什么是不能说的呢。”耶律哲笑笑。
这时候的他脸上青黑,嘴唇乌紫,在这样的夜晚看起来十分诡异,他这样冷不丁的对她一笑,露出雪白的牙齿,吓得夏候晴一个激灵,全身的毛都竖了起来。
耶律哲浑然不觉,嘴角那抹冷笑更深,“他们纳兰家中的女儿一向如此……自我,总是喜欢为后到的舍弃先来的,善于忘掉自己曾许下的誓言,习惯凡事先想自己的感受,她这样的,不是第一个,也不会是最后一个……”
夏候晴听得云里雾里,但总算弄清了一件事:纳兰凤弃婚约跟新欢跑了。
她表示非常同情,拍拍他没受伤的肩膀安慰道:“大丈夫何患无妻,跑了一个价值十两银的,自会来一个价值千两黄金的。”
耶律哲又似笑非笑的看着她,那诡异扭曲的表情又吓得夏候晴一炸,赶紧挪开一米保持距离。
“你为什么救我呢?”虽然最后没救回来。
“我这不是心地善良,胸怀慈悲,救苦救难……”说得她自己都不相信了。
“好吧,我说实话,”刚那些话说得自己都开始有些恶心,“我就是想,跟着你或许能走出这里,就算最后走不出去,还有个人可以做伴说说话。”最主要是可以帮她打猛兽,她虽然可以预先感知到危险,但如果被几只老虎老狼包抄的话,想四肢齐全的逃出生天还是够呛。
“你这人说话说一分留九分,但还算是坦荡。”耶律哲幽幽的说。
夏候晴翻了个白眼。
夜色越来越深,耶律哲的脸越来越黑,夏候晴眼尖的看到他的鼻孔处渗出黑血。
耶律哲的表情越起来越平静,他盯着火堆缓缓的说:“听别人说,人死亡之前会看到自己最渴望的东西……”
是吗?夏候晴侧头想了一下,她无数次濒临死亡,每次出现在她脑海中的都是那句话,“活下去,活下去。”
“我现在的脑子里全部都是她。”耶律哲的声音越来越低沉,“我本以为已经忘掉了她的,她那么狠心的一个人,不值得我去惦记,可是……我现在能想到的,都是她的脸。”
夏候晴心生不忍,想不到像他那么冷酷的一个人,竟然还是个痴情种,看来纳兰凤带给他的伤害还真不是一般的大。
她十分同情的挪近两米,想伸手抚两下他的头以示安慰,但又觉得太过突兀,只能尽量语气温柔的劝慰他:“都过去了,你也不必太伤情,她错过你,是她有眼无珠没有福气……”
耶律哲抬起头来眼神复杂的看她一眼,“我说的是我母亲。”
啊?!
“那时候我才五岁,大王兄才九岁,她就能真的能那么狠心的走了。”
那不是没办法的事么?能活谁也不想死啊。夏候晴心想。
“我记得她走时脸色十分平静,丝毫没有不舍,她摸着我们头,跟我们说,不要恨她,她只是遵循自己心里的想法。”
啊?看来盛国的国王还真不是东西,把老婆都逼得愿意去死了。
“可是,怎么会不恨!我和大王兄一开始几年,还每天跑到宫门口眼巴巴的等着,就等着哪天她就回来了。”
啥?居然还等着她回来?
夏候晴瞪大眼睛惊悚的看着他。
“后来,她一直没回来,”耶律哲咬牙切齿的说着,“她情愿舍弃自己两个儿子,舍弃一国之母的位置,不肯再做我们的母亲,不肯再做盛国的国母,却跑去做别人的母亲,做别人的族母!”
说罢他恨恨的一拳朝身边的石头砸去,粗砺的石头表面留下一个黑色的血印子。
夏候晴吃惊得嘴巴都能塞进一个鹅蛋,亏她之前一直以为耶律哲的生母去世了呢!她还疑惑着怎么住在宫中两年多,从没听人说过前一任国母的事,原来是一早被头顶绿了的国王下了封口令。
怪不得这三王子对未婚妻跟人跑路这事接受能力如此高,如此——驾轻就熟,原来是早有先例。
等等!
一道光从夏候晴的脑中劈过,某些关联点被串联起来,她瞪大眼睛结结巴巴的说:“那,那纳兰凤是你,是你……”
“是我表妹。”耶律哲捂着胸口接过她的话。
“哦……”夏候晴哦得千回百转,怪不得!原来早有传统。
夏候晴同情的拍拍他的肩膀,“可怜你了,这短短的一生栽在同一个家族的女人手中两次。”
耶律哲一听这话,一口气没喘上来,噗的一声喷出一口黑血!
夏候晴讪讪的收回手,“你别那么激动嘛——”
耶律哲气喘如牛,每一次喘气都带着扯动肺的声音,眼看着就不行了。
夏候晴问他:“如果给你一个可以实现的临终愿望,你想再看你的母亲一眼吗?”
耶律哲沉默半晌,最后点点头。
夏候晴爬起来拍拍身上的泥土,对他说:“你先别死,等我一会。”
……
耶律哲捧着那小半钵淡粉色的温水,疑惑的问她:“这是什么?怎么一股腥味。”
看着他皱着鼻子的嫌弃表情,夏候晴的气不打一处来,没好气的回他:“救你命的东西!嫌腥别喝!”
她的左小臂现在还痛得要死呢,他居然还敢嫌东嫌西。
“真的?”耶律哲一副明显不信的表情。
“不喝还我!”夏候晴作势去抢,其实她也不能十分的肯定这血能解他身上的毒,毕竟植物跟动物的生理构造不一样。
耶律哲咕一声把钵里的东西全吞了,到了这个时候,他还有什么可怕的呢?
十秒后,“砰”的一声响,耶律哲直挺挺的倒地,七孔流出墨汁般的黑血……
夏候晴吓了一跳,跳过去抓着他的衣襟死命的摇,“哎!你别死啊!哎!醒醒了喂——”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