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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出生开始,月瑶和流光就双双活在父母亲族的赞叹之中。
他们五个月大时学会行走,六个月时,便可在茅屋前被竹木围扎的院落中满院跑。流光更是一岁开始习字,三岁已能倒背四书五经,月瑶虽然讨厌读书,但三岁半时,将那三字经背诵熟练还是件轻松完成的事。
观星看相的术人常说,以眼识人,以眸度相——两个小童随着时间的成长,五官越发清丽或俊朗。流光从小眼神如矩,与之对视,即使成人也能感受到其中天然的威仪气,被大人们理所当然地夸赞其天生君主相。
至于月瑶,眼弯如月,眼波如水,配上纤巧的脸蛋,弯弯的柳叶眉,光是看着就想亲上她几口。村中几乎所有的大人都夸赞过月瑶,说她可算是这辈子见过的,长得最是可人的孩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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流光的早熟似乎是从娘胎中带出来的,不知是否家国被诛的命运自他还在娘肚儿中时,就已感受背负。出生时候,暴雨夜中,如同一叶飘零的木船之上,流光的啼哭是月瑶所知的,他唯一一次的落泪。自此之后,不管是玩耍中摔倒,还是被娘亲责备,他都再没掉过一次眼泪,甚至没有出现过一丝委屈的表情。
而月瑶却是三天两头地被父亲骂哭,而几乎每一次的原因都是因为她无意识间将自己搞丢。这样的情况一直持续到她三岁半时,一场事故让她终于明白了自己究竟与别人有何不同——
她能看到别人看不见的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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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时候是夜深人静时,匍匐在屋顶的长发女人;有时候是安静午后,从房门后探出头来的绿头小童;还有趴在门口榆树上的人面猫头鹰,后门不远一块巨石上偶尔会出现的黑面白胡子老头,以及走过父亲耕种的麦田地时,其间不断冒出头来的红发小鬼……数不胜数。但无一例外地,这些“朋友们”都只会在她独处时,或只有她的神志清醒时刻出现。
孩童无忌,月瑶从一开始就没有害怕过任何,她会笑着跟他们打招呼:“月瑶,我叫月瑶,月明清出照瑶台的月瑶。”——向着这些从门缝后面、石草之间、林里树丛,走过来、爬过来的“朋友”大声地、自豪地介绍自己。
也有那么偶尔几次,当她正在与这些“朋友们”玩耍时,父母亲族突然出现,那些害羞的家伙们瞬间变回尘土一般消失不见。这个时候,大人们总是会问:“小月瑶啊,你在跟谁说话呢?”
“我在跟一个朋友玩耍呢。”每当月瑶这样回答,流光便会被大人们唤来……说到底,还是没有一个人真正察觉到她这份奇特的能力。哪怕她经常跟着那些奇怪的“朋友们”玩耍到忘记归家的时辰,或者误入了四周的丛林迷踪几次,最后被找回后,结果也是被责备瞎跑乱玩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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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到月瑶三岁半时,发生了一件大事。
那日黄昏,茅屋炊烟飘渺,家人劈材做饭各忙家务,月瑶在院落中与流光嬉戏了一会儿,流光被梅妃叫去说话,留她一人独处。只一小会儿,小女娃就被站在远处的一个小姐姐吸引了注意力——那个姐姐似乎没有脚,飘荡在半空中,手中拿着一盏忽暗忽明的灯笼,正在向她招手。
一向热情的月瑶扑着袖子便向其奔去,而那个漂浮的女子就此转身,向着树林深处缓步而去。
一路追赶了不知道多久,待小月瑶抬起头来时,已是天黑月出,而那个无腿的姐姐就此停留在了一方土包的面前,抽泣了好些时候,随即消失无踪了……树林一下子暗淡下来,除了透过密集树影缝隙照射下来的月光,四周黑漆漆一片,空气中传来沙沙的声响,不知道是风吹树叶的作响,还是其他。月瑶终于感受到了无比的害怕,哆嗦着身体,轻声抽泣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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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下来发生的事情,如不是她被强行抹去了记忆,必定终生难忘——
当抽泣的女娃被一侧草丛的窸窣之声吸引,转过头去看到的竟是黑暗中一双绿色凶光闪烁的圆瞳,不觉惊叫着向后退去,被一方小石绊倒,脚踝一扭一阵钻心地疼痛,更不要说双手及地时造成的擦伤。可月瑶却没有大声叫喊啼哭,因为,她被眼前的景象吓坏了……
出现在眼前的是一只匍匐在地却比父亲还要高出半头的黑色蜘蛛,八条长腿上是道道红褐相间的斑纹,绿眼下的齿牙已然张开,滴答着泛蓝的口涎,仿若面对着一盘可口的晚餐。蜘蛛或许捕猎稳操胜卷,连丝都懒得吐,举起两条前肢,欲向女娃攻击之时……却犹豫了。
月瑶透过那双绿眼瞳中的折射,看到了一双发着红光的野兽之眼,她颤颤地转过头去——站在她身后的是一只黑毛红眼,九尾齐开的狐狸。月瑶瞪着眼睛看向它红光漫溢的双瞳,对于这一个突然出现的野兽,竟然感觉不到一丝的害怕,反而对于它威慑的气场感觉到无比的安心。小女娃立刻挪动身体,尽力去靠近这狐狸的身侧。
狐狸身侧的白气随着它绷紧的身子越发的浓烈,在小月瑶还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那狐狸已经飞箭似的窜出,扑向了黑色蜘蛛。两个绝非等闲的妖魔在这一方凡界树林大打出手,那场面绝非一个三岁小童可以承受,随着天空中一道白绿斗气产生的轰动声,小女娃就此晕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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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瑶再一次醒来的时候,耳边似有水滴落石的滴答声,可浑身却丝毫没有阴冷潮湿之感,只觉被厚实的温暖包围,手掌和脸颊触到的狐毛是她这辈子摸到过最舒服的手感,她不禁伸展身子,将自己完全贴合了过去。微微抬起头,对上了的是一双红光消散之后的黑瞳狐眼,深邃地好似可以看清一整个宇宙,神秘地足矣将灵魂完全吸收。小女娃毫不畏惧地回视过去,直盯得那狐狸撇开了眼。
小月瑶此时却是不肯了——她太喜欢这双眼睛,没有由来的喜欢;她想要与之对视,没有由来的想要。于是,她伸过了小手去,摩挲着寻找狐狸的脸颊,一个劲儿地将身子凑近它的眼。狐狸晃了晃脑袋,想要甩开她的企图,小女娃却在此时抛出了杀手锏,眼泪落下,抽泣起始,一切那样措不及防,搞得狐狸不得不低下了头,将鼻息凑近……它刚想用舌舔舐掉女娃脸上的梨花带雨,小月瑶就伸出双手来捧住它的下巴,亲上了它的嘴。
狐狸的整个身体瞬间僵直,半响动弹不得,直到小女娃缓缓放开了它的下巴,伸展上肢扑倒在它的怀里,喃喃说道:“我好喜欢你,我要一直和你在一起。”
狐狸的身子明显又僵了几分,可它现在正蜷缩着身体将女娃全方位地护在身体中心,为她护暖抵御夜晚山洞中的寒意,于是动弹不得,只能听之任之……
小月瑶这一夜将她可以描述“喜爱之情”的词汇句子翻来覆去地说了无数遍,这也多亏了她那擅长说情话的老爹,在她几个月大的时候,时常当着她的面,说出各种甜话哄得云衫娘亲脸红嬉笑,无意间,小月瑶居然全部记住了。当困意来临,她最后不忘自顾自地做出了约定:“虽然你不讲话,但是我知道你好喜欢我的。我就当你答应我了哦……要一生一世跟我在一起。就像现在这样,永远不分离,这是我们的约定,不能反悔哦……”
看着她沉沉睡去的小脸,狐狸不动声色地叹了口气,将头轻轻搭在她的额头,陷入了沉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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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小月瑶在大人们的惊叫呼喊中醒来。她躺在老爹收割的麦子堆上,被早起劳作的族人们发现。老爹含着泪水将她抱回了屋内,左右察看,询问缘由,可是她却只记得自己跟着一个无腿的小姐姐走出了院落……再之后发生的事情,却无记忆。
女娃断断续续的描述,加之早前种种迹象,林启终于明白了这个在暴雨夜降生的女儿,那特别之处——灵动眼波流转,掩不住那双天生鬼眼,可窥阴阳,可招鬼神……
林启颤抖着抱住小小的女娃,不住地交代:“记得,从今以后,除了家人,谁也不要相信,谁能不能相信。”
月瑶似懂非懂地点点头,脑子里却在努力回忆着昨夜。她总觉得,好似弄丢了什么重要的东西……
非常重要的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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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为月瑶走失的事件,流光被关氏亲罚去柴房思过一天,不得吃饭。
月瑶自觉此事与流光无关,便趁着厨房无人,偷了一只馒头给他送去。
哪知,小月瑶手捧馒头递上,流光却拒绝收下吃食,并说:“那天没有看好你,让你走丢确实我有过错,身为你的夫君,既然失职,理应受罚。”
“不是啊,那天是我自己不小心走丢的啊……”月瑶看他不收,突觉委屈,眼泪一下子涌上,盈满了眼眶,眼睁睁就要掉下来。
流光一看慌了神,赶紧接过馒头,用衣袖凑到她的眼角止住泪:“你别哭啊,身为你的夫君,要是让你落泪,我的罪过更大了。”
“那你快吃吧。”月瑶顺势将他手中的馒头推到了嘴边。
流光无奈,咬了一口,月瑶立刻破涕为笑:“身为我的夫君,你好好爱护自己才是。爹爹说了,你的身份跟我不一样,要我这世好好守护你呢。”
“让一个女子守护,不是男儿应当。”流光皱了皱眉,显然不太赞同这番说辞。
月瑶却固执道:“应当啊,你可是我的夫君!”
流光被这话梗了回去,一时间不知道说什么好,两个孩子显然对儿夫妻之事不甚了解,他们只知今生注定牵绊,只知今世守护必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