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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九溪觉得脑子一阵清明,原来是朱实至纯的妖力注入其中。拉克西米见他额上瞬间多了个赤色的九尾狐图案,忙也摸摸自己的。
“听得到么?”一个女子的声音同时在两人脑海中响起来,然而并没有所谓空气振动的声响。
这是朱实直接在他们脑海中说话。这不就是脑控么,花九溪心头多少有些不痛快。
“弟弟你别想多了,即使以我的妖力,也无法时时洞察你的些微心思。方才是你怒意太盛,我才知道你是怨我呢。”朱实在他心头这样说。
花九溪也想仿照对方,以心念直接沟通,但对方显然没有收到——因为花九溪二人修为太低,这沟通只能是单向的。
“你们想告诉我什么,直接对空问话就可以了。当然,不要让人发现。”朱实笑盈盈的,这次是用嘴说的。
“很好,我们还需要点东西……第一是足够的食物。第二是能进行潜伏活动的隐形衣,然后最重要的是一张少广城内部地图。”花九溪说,“地图的精度要高些!”
朱实点点头:“这些眼前就能置办,随我来。”
三人转眼便来到一个类似军用仓库的地方,而这仓库的外形是巨大的龟甲,入口就是那龟壳的脖腔。几个穿着锁子甲的人(显然也是狐仙),手持老式的火枪,在外面徘徊。
见朱实领着两个人类来了,立刻有一个年轻卫兵上前对朱实比划了一个手印,花九溪知道这是狐仙内部的一种敬礼方式。朱实和那卫兵耳语一番,他用余光扫了扫两人,便放行了。
“你们可要轻装简行,要不跑不快。我把最好的东西给你们了。”朱实打开那库门,一眼就能看见快堆到天花板上的无数木箱。朱实撸了撸袖子,露出一段雪白的腕子来,就去搬其中一口白玉箱。
“我来吧。”花九溪哪能让女人干体力活,忙上前搭把手。
“别动!”朱实神色顿时严厉,可惜还是没来得及阻止花九溪。
那箱子是会咬人的,眼看他顷刻翻出一张大口,排排利牙就挂上了花九溪一点血肉下来——幸亏他闪地还算迅速。
“疼——”花九溪忙捂住伤口,像小孩子一样在屋里撒起娇来。朱实“哎呀呀”几声:“看不出来,你还隐藏着这么活泼的一面。”两个女子都一阵笑他。
花九溪说:“哦我忘了跟你们说了,我这人晕血——不过只晕自己的。”他现在就是闭着眼睛,不知不觉间感到有人在为他包扎。那动作轻盈柔和,自然是拉克西米的手法,等到血止住了,见看见拉克西米深情地看着他。朱实看他无恙,继续搬箱子:“孩子,你在跟敌人作战时要谋划盘算,遇见熟人同样要谨慎——因为任何朋友都能转化为敌人,因为利益的存在,任何亲近之人都能对你不利……”
花九溪点点头:“您说得是。”朱实为什么突然说这样一番话,她有什么动机么?
朱实倒是听得一阵高兴:“你倒是听劝,换别的小辈早就烦了——给。”她拍了拍的白玉箱子,嘴唇动了动,当然是在念咒。这箱子就开始呕吐,吐出了一些鸡蛋形状、晶莹剔透的东西。
“可以试着尝一尝。”朱实捧着这堆东西,先递到拉克西米面前,“妹妹先吃——”
拉克西米小心翼翼拿起一个,咬了一口。口感却不是想象中的脆生,而是软绵绵的、带有一丝凉意的。她又一口将剩余的部分食尽,脑子顿时一阵清爽,腹内也不饥饿了。
花九溪不等她让一让,也拿走一个自己吃了。吃罢问说:“什么果子?”
“不是果子,是米粒。”
两人当即晓然,各地都有上古时分,米粒有鸡蛋那么大的传说。不成想是真的。
那箱中尚有许多其他异色果品。
“来来,多吃一些。这里面有的能强身,有的能祛邪,有的吃了入水不沉……你们将来要遇到的险境可不少呢。”
花九溪一连吃了十几个果子,再也吃不下了。朱实又让拉克西米带上一些,以备不时之需。
“弟弟你要的翳形衣。”朱实拿着两件黑色织物过来,花九溪接过了——简直感受不到任何重量。
“这上面,好像是鳞片。”拉克西米摸了摸说。
“妹妹你居然能看出来——这两件东西可珍贵了,你们知不知道世上有一个叫‘影海’的空间?那地方的生物就生活在二维的影子中,而这衣服,就是从其中一种像龙又像鲶鱼的生物身上剥下来的。”
“穿着它们,你们能像影子一样贴到墙壁上行走。然后,还能潜行到敌人的影子内,被他携带四处走动。我们这里一共只有七件,如果眼下这桩劫难能完满解决,就送你们俩!”
“嚯,姐姐你好大方。”花九溪说。
“那是自然,跟着姐姐不会有亏吃。”朱实一阵得意,“再给你们最后一件地图。”
朱实这次拿来的地图看起来倒不怎么新鲜,一张不知什么生物的皮而已。花九溪跟拉克西米两人将其摊开——空无一字,唯独地图中央长了只大大的、能转动的眼睛。
“你随便说个地名,比如少广城。”朱实提示说。
“少广城。”
只看这眼睛居然流泪了,泪水是类似钢笔水的深蓝色。泪线从眼睛里默默流出,自动生成了少广城那状如十字架的外形,地名都是用“巫文”标记的。
他们两个人都熟识这种文字,又先后念了几个地名——那眼睛总是先把泪水回收,然后生成一副新的地图。花九溪一阵欣慰,对朱实说:“嘿嘿,我本来是狮子大开口,没想到远超预期。”
“嗯嗯,时间有限,弟弟你就不要奉承了。现在先把衣服换上,带着行李武器。我这就要把你们空投了——”朱实喊
花九溪识趣地一个人到外面把翳形衣换上了。这东西真是紧致贴肉,虽然很舒服,不过他穿着还是一阵不好意思。
周围几个士兵也都在笑他,花九溪红着脸就敲开了库门——见拉克西米也换上那种黑衣,看得他一阵心惊肉跳。
“你怎么了?”她问他。
“这衣服穿得有点透不过气来……姐姐,你说空投,拿什么空投啊?”赶紧转移注意力。
“你们看见了吧,外面飞的那些太阳。”朱实说,“本来他们的出勤是有顺序的,现在大家都参战了,没人管这块,搞得十日并出,外面热得不行。我现在就去操纵台,让其中一个下班。”
“所有小太阳都是从四大区域中的春室升起,也同样会在那里落下,落脚点就是一株大树。我把你们俩装进太阳里,你们就随着太阳潜入春室——再由春室攻入中央区,我会时刻跟你们联系的!放心,如果出了什么幺蛾子,姐姐会全力救你们的!”
在朝太阳操纵台走去的路上,拉克西米小声对花九溪说:“这位朱实姐姐人真好。”
“套路,都是套路。他们狐仙,最擅长媚人了,怎么喜欢他们怎么来,未必真对你好。”
所谓的控制台,位于一处不大不小的四合院式建筑内。朱实“咯吱咯吱”对开有一对铜狮子门环的红色大门,院子里昏昏暗暗的,看不分明。据朱实说,原来在此处值班的几个小狐狸都参战当后勤去了,因此基本也是半荒废的状态。
“没什么防守啊……”花九溪望了望四周的环境说,“万一有蟊贼钻进来偷东西怎么办,又没拴两条狼狗……”
“狐狸是怕狗的。”朱实知道他在故意调侃,“不过嘛,像我这样高级别的大妖怪当然不怕。说起来,这屋子里真没什么值钱的东西,既没有金银铜钱,也没有法宝。”
花九溪连着打了几个哈欠,可能是室内有些浑浊的空气把他感染了。三人越走越深,眼看就来到了堂奥中一处极僻静的隔间。里面有状如药房或当铺的大柜子似的东西。这些东西红黑相间,上面图案的风格仿佛是汉代的。
“傩,这些就是控制台的仪器了。孩子们不要乱碰。”朱实说。
“当然,姐姐你是对小花一个人说的吧。”拉克西米在旁笑道。
朱实慵懒地应了一声:“当然咯。”就把其中一面柜子掀开,花九溪和拉克西米看到了里面极为复杂的线路和一些闪光的仪表。这些仪器的复杂程度似乎超过了人类的任何产品。
拉克西米的好奇心本来就极为炽盛,但怕朱实指责,立在一边眼巴巴地望着。
“妹妹我回答不了你的问题……”朱实早就猜出了她的心思,“虽然我能使用这东西,不过——我并不知道它的制造方法和运行原理。这些都是早年间古神带来的。”
“古神——是西王母吗?”拉克西米问。
“不。是我们叫不上名字的,更大、更厉害的神。”朱实说,“她老人家在的时候和我提及过几次,但讲的朦朦胧胧的,我也不知究竟——太阳的轨道已经改到这附近了,大家去院里看看吧!”朱实将话题岔开。
花九溪一阵庆幸,俩个女人间没有展开什么冗长的谈话。他第一个走到院中,却没感到预想中的那种灼热——而是午后温度迅速流失的清凉。
一个橘红色的大球悬在院子中心,几株秃秃的不知什么树做了它的陪衬。这个大球表面似乎是一种胶质的结构,而且坑坑洼洼的,越到中心处,它的颜色就越透明。
“这是太阳?没有三足乌鸦?”花九溪问道。
“那是另一种太阳啦。”朱实摆摆手,说:“我们眼前这个其实是一种球形的生物体,它本身能发出强光高热。你们两个现在就钻进它肚子里吧。”
“钻?”花九溪一阵疑惑。
朱实立马给他演示了一下——她那只纤细的右手毫不费力地“钻”进了小太阳的体内。
“它体表的膜能选择性透入,我刚给它下达‘允许人类进入’的命令。所以,你们两个是可以钻进去的。”朱实解释道。
一改以往的谨慎,花九溪居然不等朱实后续,就一股脑儿钻进那太阳体内了。只觉得它的皮黏黏糊糊的,好似糖稀一般。自己的脑袋挣扎了几下,就整个人跌进来了。
回头再摸摸自己顶上,并没粘上什么这怪物的组织。而“太阳”内部虽然没什么器官,但空间还是比较局促的。不一会,拉克西米也缓缓地踏了进来。
“好的,你们俩准备好了么?”朱实在在外面高声道。
“好了!”两个人异口同声地回答。
花九溪再次摸了摸箱子和包,表示没没问题。至于拉克西米,她的姓李自然都让花九溪拿着。
“要发射咯,三…二…一,升空!”朱实的声音顷刻就被超过的,一阵剧烈的颤动。花九溪与拉克西米两人顿时处于了失重状态,拉克西米只得抓住花九溪不怎么粗的胳膊。
对于这种情况下的权变,花九溪觉得是很自然的:他试着搂住了拉克西米的腰,对方最开始多少有些惊讶,不过并没有抗拒。她轻轻问花九溪:“不知这太阳要飞多长时间……”
“少广城可是很大的,不过我之前没想过,这东西的速度居然这么快。”花九溪通过太阳半透明的皮肤看了看脚下像一个个小土堆的建筑物。
小太阳的运行方式是先到达高空,再缓缓下落到指定的地点。在它里面的两个人,并没有因为气压等因素而感到不适,似乎这个生物内部能支持一个稳定的环境。
花九溪取出地图来,墨水即刻绘制出少广城巨大的亞字形结构,而东边有两个小小的红点在极快地运动——自然是他们两个人。
“嗯,照这个距离看,我们大约需要一小时就能抵达了。简直就像坐电车一样……”花九溪说。
“电车才不会只坐两个人呢,缆车吧。”拉克西米说,“说起来,我自从这场冒险开始之后,还没有仔细欣赏过任何地方的风景。”
“风景有什么好看的……”花九溪用一种很微弱的声音反对,“人人啊,妖怪啊,之间发生的各种各样的事件,那才是最有意思的。”
拉克西米听他这样说,回忆起这一路上的光怪陆离,也甜甜地一笑:“你说得对!”此时,太阳上升的过程已然变成匀速了,花九溪自刚才就有些倦意,加之周遭空气烘热,就要顺过去。
“拉克西米同学,我想睡了——能不能借一下你的膝盖?”他趁着困意,大言不惭地说道。
“啊?唔,当然可以……”拉克西米就把大腿缓缓地蹭过去,她忽然在意起对方有没有洗头这个问题了。花九溪是真的睡过去了,拉克西米一边被人枕着大腿,一边自己也着了睡魔,就这样两个人都瘫在了太阳的腹中。
另一面,朱实的脑海中接受到了他们轻轻的鼾声,抿嘴一笑:“孩子们看来是真的累了,姐姐给你们唱支歌吧。”说着,用她那种飘渺空灵的声音,把一首狐仙的摇篮曲传到花九溪两人的耳朵里。
花九溪就做了个模模糊糊的梦,梦里有个高大的女子,长衣博带的,像个古人。而他本人的身体又似乎极小,正坐在这女子的怀中,心中说不出地安详温暖,因为这就是在母亲怀中。
然后他醒来时才回忆起自己没有父母这件事,朱实的歌声才刚停止。花九锡见四周的景色已经一片蓝黑色,真正的太阳落山了。
“姐姐,是你刚才在唱歌吗?”花九溪对空问道。
“嗯,让你们俩做个好梦。”朱实说,“当然我也好长时间没唱歌了,想卖弄卖弄。”
“拉克西米看起来睡得很死……”花九锡觉得这姑娘有一个过人的本领,就是不管多危急的时候,都能安然睡好多个小时。眼下,她还保持着跪坐的姿势,腿应该早麻了,花九溪一阵愧意。
就在他犹豫要不要叫醒她时,拉克西米眼睛突然睁开,随即揉了揉,就下意识地站起来。
“天黑了么…”但她即刻意识到自己的腿毫无知觉,就摇摇晃晃要倒下。花九溪忙把她扶住,也不好意思道谢什么的。
“小花我们这是在哪里呢?”拉克西米见外面一片漆黑,就问花九溪。不知是不是错觉,她耳畔居然出现了无数的水声和虫鸣声。
“我猜,我们已经到目的地了。”花九溪说,“是不是——朱实姐姐?”
“你不会看地图么?”朱实的声音在两人脑海中又回荡起来,“我需要说一点,越靠近少广城的中心,我的妖力影响就会减弱。所以,我需要在影响彻底消失之前,把要交代给你们的事都交代了。”
这说话的口气很像虫天子平时教训自己,花九溪有些不快,但当然不能表现出来:“当然,您最好一气说清了。”
“你看你们现在在哪?”朱实问。
花九溪知道她的意思是让自己走出太阳的体内,外出观察一番。他小心翼翼地先迈出了一只脚——踏空了,当时就是一声大叫。
幸亏拉克西米把她死命拉住,花九溪挽回了坠地的趋势后才擦了擦额上冷汗:“好险。”
“原来我们真落在一处特别高的大树上。”花九溪说。
“有多高呢?”拉克西米问。
“目测有一百多米——不仅长,还特别粗。”花九溪说,“少广城四座外城中的‘春室’就是这样了。一片一眼望不到头的巨大丛林,太阳从树上升起,又落到树上。”
“这可不是一般的树哦。”朱实的声音说,“这些大树象征着三界,它们的冠碇,象征着天界。树干象征着地界,根系象征着水界。这三个区域,都有不同的居民居住着。
“居民?”拉克西米一阵疑惑。
“嗯,居民。”花九锡解释,“少广城几千年来一直做着‘兴亡继绝’的工作。凡是珍奇的妖怪,大多都能在少广城的外围进行保护性居住。我们所在的这个春室,主要是收藏各式各样的龙族妖怪。”
“龙族……是中国龙还是西洋龙呢?”拉克西米止不住的好奇。
花九溪挠挠头,“不管中国西洋还是印度,龙的家族都是很庞大的。而少广城的,好像什么种类都有。”花九溪一边说,一边想,要安全走过这片地方还真不容易。
“下面我来讲吧。按照癖性不同,这座丛林的顶端居住着各种筑巢的飞龙,而中间是巨大的陆龙和大蛇之类,最下层的深水中居住着各色的海龙。”朱实对二人说。
“说着都够吓人的,照这种情形。一不留神,我们俩可能就成了它们嘴里的一顿饭。”花九溪有些绝望地说。
拉克西米见他这样,也是一阵担心。
花九溪见她脸上有些愁容,忙开解道:“不过一不留神,兴许就走出来了。”
“咳咳,我相信小花你能全须全尾儿地回来,不过在这里,姐姐要告诉你们个捷径。”朱实说。
“哦?”花九溪眼前一亮,“您快说说?”
“看地图,发没发现有个标记,既像鳞片,又像三座小山的?”花九溪和拉克西米就一通找,发现就在自己脚边不远处,可把他们高兴坏了。
“去这个山洞里找一块上面有龙鳞的石头,找到了就有大用。我只说这些,你们这俩伶俐小孩应该能自己找到。再会!”这声音响过之后,花九溪又唤了几声,没有回复。
“她又在指挥战斗了吧。”拉克西米喃喃说。
“小米你不要把她想的太好咯,我猜,她是抱着一种看猴戏的心态。主要是想看我出丑……”花九溪说。
不论如何,现在已然入夜,有什么行动,都要明天再说。花九溪问拉克西米饿吗,对方摇摇头。
“厉害,朱实姐给我们的果子不止能解渴解饿,连上厕所都省了。”
见拉克西米一双大眼睛望着他,花九溪忙说:“不然你想多尴尬……”
随后花九溪跟拉克西米互相讲了几个不怎么吓人的鬼故事,就各自睡去了。待到第二天清晨,眼看那小太阳要自己升空——要是还留在里面那就是打道回府了。花九溪拉着拉克西米才缓缓走出。
拉克西米刚一出来,就遥遥看见几只大鸟一样的飞龙口喷烈焰,在空中咆哮着。这不是看童话故事,如果这些巨龙稍微留意一下这两个小人,那就是一口报销的份儿。
她有些害怕,而花九溪可以说是唯一的依靠了——虽然看上去并不靠谱。
花九溪把千手佛拉了出来,就看这东西像个巨大蜘蛛似地,在百米高的树干上下游移。
“你说我们要坐……坐这个东西下去?”拉克西米望着模样古怪的千手佛,有些怀疑。可惜自己的圣甲虫不在身边,要不那真是能容下两个人。
“这也是没办法的事啊。”花九锡说。
千手佛背后有个巨大的金轮,花九锡用有一些铁钩把自己和拉克西米绑在那轮辐上随其下降。这真是个苦不堪言的过程。
好在一路担心证明是不必要的,并没有什么怪龙来攻击他们。只知道越靠下,空气中的湿气越重,拉克西米喃喃说:“红树林。”
眼前的巨大树木的确实有一部分浸没在水中,又有很多根系从半空垂下,独木成林。所以说不出是红树林还是榕树林,花九溪两人小心翼翼地踩着露出水面的树根行走,费力极了。
“小花,姐姐要我们找的石头是什么,你知道吗?”拉克西米问花九溪。
“见了你就知道了,我也卖个关子。”花九溪说,他料想着前路如此难行,吊吊这孩子的胃口,也好坚持走下来——他本人其实已经快坚持不住了。
两人走了约摸两个小时,湖泽变为沼泽,反而更加难走了。这并不能吓住花九溪,只看他抛出几粒细小的种子。这些种子遇到水土迅速增殖,顷刻间就蔓延成了一大片墨绿色的垫子。花九溪先让千手佛试着在上面爬行,见它那细小的手爪都能承受,自己和拉克西米应该也能应付。
着这样走完了后半截路,二人眼前出现一个小山丘。而一个极大极大的岩洞,占据了小山丘三分之二的面积,仿佛是人精心开凿出来的一般。从洞口外面老远就能闻见一股浓浓的硫磺味。
“臭鸡蛋还是茅坑儿啊。”花九溪调侃说。
“是硫磺味,这是地狱的入口吗?”拉克西米说,“我听说过很多活人挖开地狱通道的故事。”
“这东西倒还真跟地狱有关。”花九溪说,“古书记载,有一种居住在地底深处的羊头魔龙,它们一呼一吸,喷出的都是能杀人的烈焰。但是因为杀生太多,被大禹锁在九幽深处了。”
拉克西米说:“火湖里的古蛇?”
花九溪压根不知道她讲的是什么,随便点了点头,就要王洞穴中走去:“好在它没在这洞里,那硫磺味估计是几十年前残留下来的。要不我们早死了。”
拉克西米看他没有任何防护措施就下去了,也不管不顾地随他过去。只见洞内有些发光的微生物,故而也不怎么黑暗。洞中的坡度有些陡峭,先降后升,最后两人几乎是趴着过去的。
耳听得有一种繁密的异样声音,花九溪望了望坡前的景象把刚要探头的拉克西米按下去:“有点恶心哦,小米你要不要继续看下去?”
拉克西米知道他在危言耸听,离开伸出半个身子,见到有数不清的龙蛇类东西蜿蜒纠结在一起,组成一个个的麻花形,都在一处大坑中搅拌着。
“它们在交配吗?”拉克西米显然想到了这个答案。
“都不是同种的,当然不是交配了。”花九溪说,“怎么说呢,这些怪物是在互相磨蹭蜕皮。”
“理论上讲,爬行动物只要不死,就能不断长大。这也是龙蛇变化的原理,而眼前这些比较低等的,一边吸收火龙遗留的妖力,一边互相交流气息,所以能迅速进化。”其实这是花九溪猜测出来了,至于真相如何,没人知道。
“然而,我们并不关心它们要干什么。”花九溪说,“需要找的东西已经在我们手里了。”他说着,手一晃,果然有块长满龙鳞的石头。
“啊,原来是这样。”拉克西米看了看两个人隐藏的坡地,居然一整面都长着石质的龙鳞,“几千年来,充斥着龙族妖力的这个山坡,也逐渐进化了……”这真是一件很神奇的事。
“是的,拿着这种石头,最主要的是,任何种类的龙,都会把我们视为同类,而不是伤害我们。所以现在,我们已经畅通无阻了。”花九溪说,“得赶快离开这鬼地方,到下一个目的地!”
花九溪试着尽量在脑海中喊出话来:“喂,听得到么——朱实姐。”
这样重复了几声,朱实果然回话了:“在了,我猜你们已经拿到‘龙蜕石’了?”
花九溪叫苦不迭:“这东西这么廉价,你要是早预备一些,我们也犯不着吃那么多苦!”
朱实竟“呵呵”笑了起来:“好啦好啦,我的错。这东西可得仔细留着,用处多多~你们听起来没受伤,那么我就下达第二个,放心,也是第二个任务了。”
“你说吧。”花九溪故意做出喘气的动作来,“这回是找什么?”
“你们离开那山头,看看地图上是不是有一所宫殿的标记?”
花九溪打开地图,赫然有一个紫禁城似的图案在西南方向,距离并不遥远。
“知道里面有什么吗?”朱实问。
花九溪摇摇头,发觉朱实根本看不见后大声说:“不知。”
“这间宫殿叫‘百八龙’,里面住着一百零八头世界上独一无二的龙类生物。你们这次需要打开其中第五十三个院落,驯服里面的那条龙……”
“这也太难了吧。”花九溪当即就要打退堂鼓。
“不可以哦,只有获得了这东西的支持,我们一方才有攻入核心区的机会。这么重要的事,我可都委托给你了。”朱实的语气顿时严冷起来,“完事之后,这个宝贝生物就当送给你们了。这种好事可是过了这村儿没这店儿咯。”一番威逼利诱。
这话倒也说得花九溪有几分心动,他就说:“好好,可是那怪物是什么,有什么要紧本事?”
“到那再告诉你……”朱实又卖了关子。
花九溪将地图收起来,问;拉克西米:“小米你还能走吗?”
“不然你要背我吗?”拉克西米莞尔道。
“不是。”花九溪指了指背后的千手佛,“这东西能当车使,你坐到上面也可以……”他想幸好拉克西米是个瘦瘦的女生,而不是大胖子。
“不。那东西怪模怪样的,我有点怕。”拉克西米吐了吐舌头道,“我体力还好,经常徒步跋涉的,你不用担心。”
花九溪见她大气不喘一声的,竟然还强过自己一些。就接受了这个现实,朝目的地走了起来。
“拉克西米,刚才朱实姐的话你听到了吗?”
“嗯,她也在我大脑里广播了。”拉克西米说,“看起来又是个不小的挑战——不知道要花多长时间。”
“嗯嗯。”花九溪不住点头,就看代表他们的那两个小圆点,越来越靠近宫殿的标志。
“这建筑,气魄好大!”拉克西米在小腿刚开始有些疲累的时候,忽然看到一大片方方正正的红色冲撞过来,就是一处极为恢弘的东亚式宫殿了。
这宫殿的长度与高度极不协调,看起来就像一只朱红色的大蜈蚣盘踞在那里。而一道道推拉式的巨门,挡住了二人观察其内部的视线。
“五十三。”花九溪记得是这个数字,他带拉克西米悠悠走过一派大门,差点就走到第五十五门那儿。
用白漆书写的两个隶书大字“五三”,占据了大门三分之一的面积。
“看起来没有门锁一类的东西。”拉克西米查看了半天后得出一个显而易见的结论。
“是呢,连个钥匙洞什么的都没有——就单纯让我们推开吗?”花九溪一边说一边试了试,居然很轻易就把那大门推到一边了。
朱红色渐渐消失,一道简直耀眼的白色出现了。
两个人见有一条鳞片像玉饰般润洁的大蛇(龙?)盘在那里成了一堆,两个人的到来并没有惊动它。
“小花,听得到吗。我估算你们的脚力,差不多到那大屋了……”
朱实又劈空发话,花九溪即刻回答:“比你预想的快了点——那白色大蛇就是我们要找的东西吗?”
朱实顿了顿,说:“没错,这只白蛇叫‘瞑童’,就是我们要找的神物。顾名思义,它是个嗜睡的妖怪,而被它咬到的任何生物体,都会陷入沉睡,停止一切机能,就跟假死一样!”
“那不就是普通的毒蛇么?”花九溪有些不屑。
“嘿嘿,你太低估它了。因为它然人昏睡的能力,根本就不是来自毒液!——现在,我就请你,和拉克西米妹妹,被它咬一口。”
“什么?你这是要我们送死么?”花九溪猜不出朱实这是来的哪一出。
拉克西米听到这里,当然知道朱实还有后话,就问:“姐姐你有解毒的办法?”
“本来就没毒,自然也无从解毒了。听着,孩子们,瞑童会让任何人畜进入他的梦乡——那是一个空间。在这个空间里,任何人都拥有‘心想事成’的能力,这种美妙的感受,不是能三言两语描述的。好吧,其实我也没去过。而从梦乡中回归现实,方法就是让瞑童走出这个有限的空间。”
“如果这一步达成了,瞑童就会依从你们的吩咐。”朱实好容易说完了这大段话。
“听起来很有意思。”拉克西米想起来爱丽丝的故事。
“您先说这事的成功率是多少。”花九溪不打无把握之仗。
“那可不低了,自北宋以来,一百多个挑战者里也有十五人能醒来。因此有一成以上的胜算!”朱实轻描淡写地说。
“确实不低啊。”花九溪心中一番计算。
“小花你不是常说你是百不一见的术士么?”拉克西米已经彻底被朱实忽悠了,故而也恳请花九溪接受任务。
“没错啊弟弟,你这么出类拔萃的一个有为青少年,没有机会也得创造机会。更何况这种天上掉馅饼的好事。”朱实再次鼓动。
花九溪见拉克西米眼巴巴地看着自己,心也硬不起来了,就懒洋洋地答应了一声:“就上去让他咬吗,可他在睡觉啊。”
“这货咬人是潜意识动作,只要把手凑到他嘴边就成。”朱实说。
“哦。小米,你现在旁边观察,看我有没有周身淤青溃烂什么的。如果有,那我腰带的葫芦里有解药,你念‘一双空手见阎王’这句密语就能打开。”
“放心啦,说了他是无毒的了。”朱实略有嗔意。
“姐姐我跟你开玩笑的。”花九溪一边走一边吟诗:“将军百战身名裂向河梁回头万里故人长绝易水萧萧西风冷满座衣冠似雪正壮士悲歌未彻——”
就去搬弄那大蛇的头颅,反正比他自己脑袋大不少。只看这蛇沉沉闭上的眼眶上有一圈红色祥云的纹饰,十分漂亮,而且,这东西居然有两道长长的睫毛!
花九溪一阵别扭,就把手怯怯地朝他唇吻凑上前。
“呲!”
花九溪倒地了,拉克西米都没来得及看瞑童怎么咬他的,花九溪就先去极乐之乡了。
拉克西米这时候出奇地镇定,见花九溪还有呼吸和心跳,但缓慢了十倍以上,体温也在持续下降。
“朱实姐姐,他这样正常么?”她担心地问。
“再正常不过了。”
“好哦,我也试试!”拉克西米撸了撸袖子,轻轻抚摸大蛇的嘴边,还是不及反应,小匕首一样的利齿已然刺破她小臂了。
“原来是这样……”拉克西米已经知道了这一过程的原理所在,瞑童的牙齿,其实是将人意识吸入他梦境的通道。
拉克西米从没有感到身心这么自在!
或者说她已经没了身体,现在是心的自由状态。
眼前是一片茫茫的黑暗,隐隐约约有一些深蓝色的云状物,看不分明。而前面有个发光的立方体,应该就是瞑童的梦乡了。
拉克西米试着移动自己的身体,她脑海中闪现出的单词是“飞”然后整个人顿时就像鸟儿一样优雅地掠到那立方体上空了。
这立方体有多大呢,由于没有可靠的参照物,拉克西米大致推测它的任意一面,都有足球场大小。这实在是一个说小不小,说大也不大的空间。
立方体的光是黄白色的,表面似乎也有云气类的东西在浮动,看不出哪里存在入口。拉克西米努力地在想“进入”的仿佛。
一道类似牌坊式建筑的大门就从立方体内部延伸出来了,拉克西米知道这就是她刚才“想”出来的办法。这类大门是她见得最多的,故而一说“入口”就是这种形状。
她落到了那牌楼前,两扇大门自动打开了。
拉克西米进入立方体的内部,到处都是和外部一样柔和的黄白色光。拉克西米试着在“地面”上行走,有种硬硬的触感。
她一皱眉头,那地面即刻变得如弹簧床一样柔软了,甚至更加舒适。拉克西米朝前面望去,有一大一小两个黑点。
她大步流星地走了过去,见是早就来了的花九溪和一个小孩。
这小孩虽然留着短发,但看不出性别来。这是个拉克西米前所未见的漂亮孩子:头发是亮银色的,眼睛大大,睫毛长长,精致小巧的鼻子和嘴巴。
这孩子样子不超过五岁,除了腰际一块白布,就是赤裸的。他眼下不言不动,一双大眼睛正盯着花九溪看。
花九溪这一面的情形就骇人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