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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莫要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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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的手游走在她身上,隔着薄薄一层衣服,带来缺氧的触感。

    她忽然产生了幻觉,好像剑走偏峰,沉的沉轻的轻,可招招都刺中了她的靶心。

    全身燃起难以忽视的酥痒,她在羞耻下微微荡漾。

    迷乱间,她看见于一的脸。

    七年前,于笙常葬礼。她混迹在人群中等待宣布手里那个消息的机会。忽然间抬头,就看见于一白净面容被一身黑色西装加持,他的身体两边各站了一个魁梧的男人,虽然离得远,但是程伊人一眼就看到了他们别在腰上的枪。他们是于一的保镖,也是于笙常生前的手下。当时她就想,这个中国教父式的男人养了一个好儿子。那个叫于一的男孩,他果真同照片上一样,气质里没有半分阴鸷。

    四年前,婚礼。她紧紧攥着捧花,司仪在一旁催促问“新娘快回答啊”,她望着于一湛亮如星的眸子,心一点点沉沦下去,在这个神圣的时刻,她对着从前不敢朝拜的神灵发誓,她愿意一步步把他送去天堂,然后她将如约赴向十恶不赦的地狱。两年前,医院妇产科。于一半跪在她的床边,一手搂着她一手搭着儿子,眼角眉梢都是温柔。他郑重地问她,“你愿意把我们儿子的名字叫做于有声吗?”他说,父亲一辈子都活得掷言有声,他一定也希望儿孙如此,一生光明磊落。那时她点头,内心却沉重如山。真相如此不堪,她一生都不会让他知晓。

    昏沉中,程伊人看着于一的脸明明灭灭,她忽然就明白,这是她永远无法赎去的罪孽。她还不完,他就要受苦。

    然而,她还不完。

    车内柔香清润,扶稼脸上带着奇异的笑容,这香味如此迷人,是任何女人都招架不住的。更何况是眼前这个小女孩。

    他比她大九岁,这九年足够一个少年怀春夜晚梦遗无数次,也足够一个男人从青年蹉跎到中年,他三十六岁,已经开始力不从心。

    然而眼前这个女人却始终香甜,像是一朵花,轻盈盈盛开在心间。他不由地想把她摘下来,反复揉搓,直至芬芳汁液腻满手心。

    他一点也不在意到底会不会弄疼她。从他见到程伊人的第一面起,他就看得出来,这个女人的眼睛里水汪汪,盛满了对他的鄙夷和惧怕。

    她越是高高在上,他就越想把她弄脏。

    欲望蓬勃,他已经迫不及待要将它狠狠释放出来。她当然不会愿意,不过没关系,这很简单,只需要小小剂量的迷香。

    这事情他做过很多次,帮别人,为自己。当年在被程伊人的叔父,也就是哈西将军带回M国之前,他在自己的家乡瑞丽就是专门从事这样的行当——许多街头老大想追女人,得不到时总会来找他。摸清地址,半夜蹲守门外轻轻一吹,顷刻便可开锁入室内。一打开门,满房间淡淡清甜的香味,能够持续两小时之久。这两个小时,能够改变许多事情。比如调教一个不识时务的姑娘,比如灭口一个活人于酣睡梦里,再比如,对付眼前这个同样不识时务的女人。

    扶稼饶有兴趣地看着程伊人在自己手指下微微颤抖,仿佛一叶小船迷航在狂风大浪间,是惊惧交加身不由己的屈服。他喜欢。

    他就曾经这样帮过她的叔父玩儿过一个女人。她叫周依白,扶稼记得很清楚,不仅仅是因为她是身在M国的云南同乡。更确切的地理关系,她的家乡是瑞丽旁边的云南明珠——香格里拉。那是个和她家乡同样漂亮的姑娘,一双眼睛含烟含情含雾,像极了程伊人十七岁的时候。最好的年纪,最美的面庞,最婀娜的身体,最实在的诱惑。

    他第一次见周依白时就定住了。当时的程伊人他动不得,连用身体去幻想都是僭越,可眼前的周依白,他伸伸手就能够着。真妙,她们连笑容都是一样的洁净。

    所以那时他心里就动了起来。紧接着脑子一转,心里的坏想法便成了切实的计策。

    哈西将军吩咐他在夜半行事。扶稼提前一个钟头来到周依白房门外,将极细的竹管插入房门与墙的间隙,再用火柴一点,片刻之后,他收好地上所有废料,轻车熟路地勾开门锁,身体便滑了进去。

    女人的脸沐浴在床前月光下微微发光,把湿热的夜晚拉得又冷又长,悸动如心跳。伸手探女人鼻息,他提到嗓子眼的心稍稍归位,时间不多,他必须抓紧机会。

    他的手伸出去一半,忽然在空气中停了下来。周依白的脖子上戴了一根狼牙项链。黑色粗棉线穿过的白色獠牙微微泛黄,此时在女孩玉色锁骨上安静伏首,乖戾地注视着他。那牙似有灵性,尖利处在月光笼罩下悄然发亮,无声无息震慑着他心智中的某一条神经。

    他认得那条项链。鬼使神差地,他伸出手去在狼牙背面轻轻摩挲,果然,有刻痕的触感。他俯身过去,周依白的呼吸近在耳边,撩得一侧脸发烫,他却不敢再有任何动作,只是借着亮光看清楚了那上面的刻字,“Y汀”。

    后背随即有冷汗袭来。天道太窄,轮回了一圈他们居然在这里碰上了,这个他这辈子都不想再听到的名字,此时竟然赤裸裸出现在他眼前。真是见鬼了,这算是命运对他的又一次宣判吗?

    扶稼蹑手蹑脚地退出房间,挪到房门边时想起哈西将军交给他的任务,甚是为难。他到底该怎么做?一只猛虎他已经力不从心抵抗不了,这又一只要他怎么斗?那一瞬间他脑子里转过很多想法,其中就包括让这两只猛虎自己去争,总得各有损伤,其中掉下的肉块就够他果腹了。

    可是,如果真引两个人到一处去,他就得找个好诱饵,总不能把自己搭进去。

    扶稼慢慢直起了腰。他知道身后的窗边有月光,有徐徐扫过的温热的风,有一个尚在沉睡的女人……可是背后这离他极近的气息,是从哪里来的?

    他几乎是全身僵硬地回过头去,就看到女人安静站在他身后,一张脸白得发亮,仿佛鬼魅。

    黑夜低沉,时间平缓地走着。周依白慵懒的声音款款传过来,“嗨。”

    回忆戛然而止,扶稼看着面前的女人,她迷茫中带有倔强的眼神,那具在他停顿的手指下微微浮动喘息的身体,他心里的某种感觉逐渐苏醒。

    扶稼的头慢慢靠过去,一寸一寸朝着他日思夜想的女人靠过去,他已经能够着她头发上的香味了……正在这时,他看见她的口中丝丝流下鲜红的血,同样是在这静谧的夜色里,漆在她煞白的脸庞上,仿若鬼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