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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训武闻言张口欲辩,却被陈观察使一个眼神压下,只能在心中不解,明明是两个名额,为何平白无故地少了一个?
邱禁、宿平齐齐一脸僵容。
詹纳司诧异道:“陈观察使!此话当真?方才不是……”
陈观察使叫道:“确是一个!”
詹纳司又道:“那能否通融通融?”
陈观察使笑道:“通融不得!”
詹纳司突然无奈一叹,复又朝邱禁大声道:“邱副都头,抱歉了!看来我要想进入心仪已久的禁军大营,只好使出全身本领啦!”
众军官一阵哄然,窃窃私语。
“看来詹都头为了顾及手下面子,确实特意留了一手啊……”
“我就说嘛,一个副都头已然如此厉害,詹都头还能差到哪里去?”
“沈指挥使这招,堪称绝妙!一句话,就让他们使出浑身解数,佩服、佩服!”
“早该如此,这才过瘾嘛!”
邱禁、宿平二人依旧沉默。
只听方训武喊道:“都准备好了没有?”
宿平猛地抬头,睁起双目,断然喝道:“好了!”转而又看向眉头紧皱的邱禁,展颜笑道:“邱叔叔可要好好表现,定能拿下这头名——宿平还小,有的是时间。”
邱禁一怔,已然明白了宿平心中所想,急忙道:“不可!根哥他们还……”
宿平抢道:“邱叔叔!——你莫要忘了,我还有那群朋友。”
邱禁还是放不下心,又道:“可是这样一来……”
宿平仍不给他说话的机会,倏然转首,再也不看邱叔叔,只朝方训武道:“大人,开始吧!”
方训武点头。
邱禁喟然长叹后,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将三弦弓紧紧握在手中。
“既是换作了比赛,那三位便不仅要准,而且要快!”方训武善意地提醒一句后,挥手下令道,“——发!”
“发”字刚一出口,只听一个“喝”字厉声响起!
却是邱禁气势汹汹,一马当先,冲了出去!
其后才是詹纳司与宿平。
詹纳司眼中微不可察地闪过狡光,盎然一脸得逞之色,拍起马腹,越过宿平。
变成少年一人好整以暇地吊在最后。
片刻之后,第一靶已然将至!
邱禁火速抽出竹箭,扣在弦上!
弓开满月!
右指微松!
突然!就听他胯下之马一声嘶啼,带起背上邱禁一阵巨颤!
邱禁强自想要稳住身形,却是已经来不及了!只见那离弓镞头微偏,射将出去,扎在靶心之外第四环!
詹纳司迎后赶上,一箭中的!
宿平全都看在眼里,心中陡然一震!却是情态紧急,只能咬牙开弓,射中最外第五环!
詹纳司收弓笑道:“邱副都头,你可要加把劲啦!”
邱禁冷沉脸色,没有理他,只回头看了马后一眼,又朝前疾奔而去。
宿平却是心中一动,瞄上了詹纳司。
众军官们尽皆看得愕然,脚下不由自主地跟着向前走去,边走边议。
吴校尉扼腕道:“他二人是怎么一回事?”
“这邱禁也太过心浮气躁!为了争快,却失了准头!”
“我看不见得!”
“何解?”
“邱禁到底是个步军,而小宿平想来也不太熟习马性!——倒是詹都头,当得作风稳健!”
“原来如此!——诶!他们明知要考禁军,为何不早些多多练习?军队最重的就是马上功夫呀!”
沈朗突然开口叹道:“都怪沈某失察,早该给邱副都头单独备匹军马了!”
陈观察使忙道:“瞎说!这是朝廷的规矩,又怎能怨沈大人!——不过还好,尚有两个名额!即便满了,亦可从那前面的考生里,剔掉一个最弱的。”
沈朗道:“看看再说!”
他们这边对答得快,那边马儿跑得更快,不一会儿,就来到了第二靶!
宿平这回早将竹弓连箭搭好,放于膝上,凝神之下,却是盯着前面的詹纳司,来回一煞不煞。
邱禁开启第二弓瞄向左方,但同时也留了一个心眼放于臀间,是因他怕那蹊跷之事再次发生。
刹那!马与箭靶平齐!
邱禁只有收神出箭!
詹纳司眼睛陡然一眯!原本扣着箭尾的右手疾速一松,中指猛地向前弹起!
一丝微光。
终于看见了!宿平想要阻止,却是已然不能及时!
只见邱禁身下快马又是一个嘶叫乱蹄!饶是防范之下,竹箭依然打偏靶心,又是扎在第四环!
詹纳司右手回弦,开弓跟上射出!此箭虽说未中靶心,但也打在第一环内!
“无耻!”宿平愤然胡乱放出一箭,也不管中是没中,抓起缰绳一抖,喝道:“站住!”
詹纳司冷笑连连,却是头也不回,只对前面邱禁喊道:“邱副都头快些!我要赶上你啦!”说完亦是落掌,“啪”地一记脆响,打在马臀。
邱禁不甘之下,倒激起了一层野性,直接将手中三弦弓朝后狠狠一拍,那马儿加速奔走。
“这宿平怎么回事?不但射飞了靶子,还在那里乱叫一通!”
“我也不知,许是急了,终归是个少年!”
“哎,看样子,这场比试詹都头赢定了。”
“八九不离十了。”
邱禁前头越快,宿平后面越急,抖起一枚竹箭搭在弦上,一边戒备着詹纳司,一边叫道:“邱叔叔,小心!”
邱禁如今满脑只念着最后那箭,一意孤行之下,哪里有闲去理会宿平,只当少年提醒自己莫再出错,刻下捏出一箭,用攥出汗渍的手掌,死死扣弦开弓,侧身向靶。
詹纳司举弓。
宿平举弓。
马头齐靶!邱禁出箭!
詹纳司左手定住箭身、弓臂,右指微张!
又是一声马声嘶咧!却是比刚才两声惨烈数倍不止!
邱禁之箭飞梭若影,一头扎进第三箭靶之心!
詹纳司胯下之马陡地一个刹步!高踢后蹄,直将马上之人向前掷飞了出去!他座下马儿的屁股上,赫然插着一柄深入骨肉的竹箭!
宿平果断将弓一扔,两掌猛拍马背,倏地两脚凌空踩向马鞍,再又一个借力,敏捷地向前翻出两个筋斗。卜一落脚,径向地上的詹纳司扑来。
詹纳司虽在灰头土脸之际,但也不失警觉,眼见宿平面色不善,赶紧后跳一步,“锵”地抽出佩刀,喝道:“大胆!”
“且慢!”邱禁此刻已然勒步,回头一望之下,大惊失色,跳马几步匆忙赶了过来!
詹纳司速道:“邱禁!他今日意欲行凶!若是失身刀下,休要怪我!”这货果然狠辣!嘴里边说,手中寒刀边就真个砍向宿平。
宿平骂道:“怕你个鸟!”却是一拍腰间,旋即抽出一箭,回头朝一旁詹纳司丢弃的竹弓掠去。
“住手!”邱禁及时赶至,一把抱过宿平,扭身后撤几步,护在少年前头,对那冲来的詹纳司叫道,“詹都头不可!”
“放肆!”却是沈朗等人来了!
詹纳司立刻收刀,指着宿平向众军官愤然道:“这小子想要杀我,下官只好自卫!”
宿平斥声回道:“放屁!明明你身上藏了暗器!——邱叔叔放开我!他陷害你!我要搜他的身!”
众军官愕然,齐齐望向詹纳司!
沈朗与邱禁却是眉头一皱,后者露出恍然之色。
詹纳司冷笑道:“好一口伶牙俐齿!明明是你见自己落了下风,用箭射翻我的马,还血口喷人!——罢了!下官请诸位大人作主!”
这番话一出口,顿叫大多数军官点头连连,皆是以为宿平年少,沉不住气。
陈观察使则一脸肃然,向宿平道:“可知你这般作为,简直就是画蛇添足、自取其辱!”
宿平正待开口辩解,却听陈观察使又加重口气道:“名额其实还有两个!是我等有意让你们三人竭尽全力,这才谎称一个!——若是三人俱佳,我等再保一个名额,又有何难?”
邱禁、宿平同时剧震。实在是真正的晴空霹雳!
詹纳司这一招,可谓极尽阴险狠毒!
禁军的名额有两个,詹纳司在下场之前,自然以为有一个是自己的……却是没有想到,竟连宿平都比他强上太多!如此一来,便索性在前两关,端足一副“老子留了一手”的模样,更在步射之后,向沈朗请了一计——将两个名额说成一个名额!……詹纳司料定邱禁与宿平必然左右为难,必然会有一人故意装作不济,而且必然是大大的不济!——因邱禁虽说好似无论臂力、弓力,都立于最强之地,但宿平以其年少之资,更是大放光彩,是以在众位禁军军官眼中,却是都对后者寄予更高的期望。宿平要想让邱禁拔得头筹,必要在马射这一关,佯落个一败涂地才行!——这样一来,便就连詹纳司也稳坐第二名之位。但詹都头还不甘心!——却是因为禁军的考核,关乎到日后官职的分配,他若想在进入禁军之后,依然压着邱禁一头,须得在马射上争到这个第一才行,方能叫人觉得前两场实是自己留了一手——是以他惯藏的暗器伎俩也出场了!
这时沈朗插道:“你这娃娃!为何如此心急?本来陈观察使已安排好三人同时进入禁军。现在可好!——教人如何下台?”说罢,恨铁不成钢地拂袖转身,却是走向了詹纳司,好似关怀备至地左右拍了拍他沾满泥土的衣服,道:“你没事吧?”
詹纳司迅即抓住沈朗的双手,激动道:“多谢大人挂念!下官没事!”
陈观察使站在邱、宿二人与沈、詹二人之间,宿平被他隔开了视线,邱禁却能看到。
邱副都头此刻盯着詹纳司与沈朗四手的目光猛然一颤!正想要开口,却又忍了回去,面色一阵抽动,惨白了下来!
宿平没有察觉邱叔叔的异像,却是开口向陈观察使道:“大人!我眼下也不管几个名额了!总之,请你相信我,他确实藏了暗器,陷害了邱叔叔!——你去搜他的右手袖口便知!”
陈观察使眉间一拧,喝道:“有完没完!詹都头好歹也是个军官!岂能由你这小儿信口雌黄!——你扰乱禁军考场之事,我还未……”
“陈大人!”
詹纳司这时踏前一步,凛然道,
“下官任他来搜!只求一个清白之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