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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4、血祭(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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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阳寒麝没有想到的是,当他先斩后奏,让朱雪槿与高品轩调兵遣将出发之后才把这件事说与朱烈时,朱烈并没有如同他与朱雪槿想象的那般极力反对,或暴跳如雷;相反的,他极其平静的听完阳寒麝之言,半晌,才幽幽的叹了口气,摇头道,“大皇子可知,臣最后悔的事情是什么。”

    阳寒麝不言,但摇了下头;朱烈低垂下眼睑,堂堂傲名惯五国的大将军,此时却像个颓废的村夫一般,开口间,语气中满是愧疚与懊悔,“若当时我没有为立军威而下重手,槿儿便不会一病不起;若槿儿一切安好,便可与我等一起出征,那样的话,天瑞也许就不会……”

    朱烈用力的摇摇头,重重的叹息着;他伸出自己的右手,定定望着,眼圈红了又红;荣耀老年丧子,受不住这个打击,尽管已经从昏迷中清醒,却是一直垂泪至今,一言未发。

    在这令人窒息的气氛中,阳寒麝终于再度开了口;他本无心理会这些,毕竟荣天瑞的死是他一手造成,也是他的杰作。可对于朱烈,他是始终心存敬意,见朱烈如此,他心中竟多少生出了几分愧意,“朱将军莫要这般讲,世间一切皆有定数。奋武将军为国捐躯,英勇可嘉,日后父王定会重重有赏。”

    “大皇子说的自是在理,”朱烈却并未因此而有丝毫开怀,人都不在了,要那些赏赐还有何用,不过是虚名而已;可对着夏国大皇子,这些话又如何说得出口,况且,他也没有任何立场去说,“这一次,槿儿与高侍卫一道出征,臣倒是并无挂牵。饶是槿儿不去,这一趟,老臣也是要走的,怎可让天瑞贤侄白白牺牲。”

    说到最后,朱烈死死的咬住牙齿,脸色憋得铁青;荣天瑞也算是他看着长大的,就这样惨死与殷国水兵手下,又害的老友荣耀如今落魄至此,他如何咽得下这口气!

    这对父女的心思,竟是一模一样,看来,朱雪槿无论是从外在、还是内在,都像极了朱烈;阳寒麝不禁打起了小心思,如今他身边可信之人,除了敬妃、高品轩之外,再无其他。敬妃虽有军事才能,不过在夏王宫之中,这才能并不受任何重视;高品轩是自己身边最便捷的双眼,可以让他将整个夏王宫看的透彻,却也仅此而已。如今,他身边当真就缺少朱雪槿这样一个助力——她虽来自辽国,军事才能与智慧却都是卓越不凡,又与自己仿佛灵犀相通;父亲朱烈是闻名五国的大将军,背景雄厚,如今荣耀丧子,已经是半个废人,夏国日后定要多多仰仗辽国,能得朱烈之心,便会显得更加重要。阳寒麝越想,越觉得朱雪槿是无论如何自己都不能轻易放手的一个人,就算要付出再多代价,也绝对要让朱雪槿完全站在自己这方。

    可若朱雪槿最终站在了阳和煦那方,自己真的能让高品轩动手杀了她吗?阳寒麝这般想着,忽的眉头一皱,又对着朱烈道,“既然朱将军并无异议,我便先行回营。荣将军那方,有劳朱将军多多关照。”

    “恭送大皇子。”朱烈拱手打礼,眼见阳寒麝的身影消失,这才无力的靠在一旁,好不容易攒起的那股英气,在下一瞬间,崩溃殆尽。

    ***

    高品轩立在一脸惨白的朱雪槿身后,已是半晌;艨艟行驶速度极快,在这个角度,他能看到朱雪槿有些凌乱的发丝在侧脸上来回飘荡。不知为何,这是第一次,他从朱雪槿身上感受到一种深深的寒意,这种感觉让他甚为熟悉——陪伴阳寒麝这十几年,他在阳寒麝身上感觉到最多的,就是这种彻骨的冰寒。

    朱雪槿耳边如今回响最多的一句话,就是荣天瑞最后的那一句“临死都有你陪伴,真好”,不知为何,似乎昨夜眼泪都流光了罢,如今饶是再难过,眼中却依旧干涩,只是心里狠狠的疼。犹记得每每见面时,她总是要和荣天瑞胡闹一番,因为她心中清楚,除朱烈之外,便只有这个荣府的天瑞哥哥对她最是宠爱,无限度的承受着她的任性和小脾气。唯一一次的发火,大概就是因为自己想要独自承担危险之事,而排除了他吧。为什么荣天瑞一直待自己这样好,而自己偏偏在他死去之后,才用来怀念呢?

    朱雪槿记得自己颤抖着以手抚住荣天瑞的眼,不想他死不瞑目时的那种绝望;已经绝望到若不屠一座城,何以来血祭的地步。高品轩见朱雪槿拳头紧握,身子微微颤抖,念起之前阳寒麝要自己无论如何都保护好朱雪槿,即使不愿意,也主动上前几步,与朱雪槿并肩,后道,“雪槿姑娘,按照殷国水兵说法,此处距离殷国尚有些距离,不如先回舱内调整休息。”

    “我不累,也不困,我不能休息,休息了便再难起来。”朱雪槿如今尚被病痛折磨,若不是荣天瑞的这股气在此顶着,她早便瘫软下来;可是如今,荣耀已经因此而倒下,她身上肩负着这样的重担,决不能倒下!

    高品轩毕竟才是杀掉荣天瑞的凶手,此时面对着朱雪槿,难免有些心虚,便又低声道,“雪槿姑娘何以如此执着。”

    执着?这是执着吗?朱雪槿本想冷笑一声,嘴角却不自觉的下撇;她摇头,道,“我只是要让殷国所有人都知道,他们犯下了如何大的错误。”

    高品轩念着阳寒麝临行前的嘱咐,接了朱雪槿的话,蹙着眉头认真道,“雪槿姑娘,大皇子吩咐过,我们决计不可动殷国子民一根毫毛。”

    “我从不累及无辜,”朱雪槿冷着脸,左手不经意的摩挲着右手之间的疤痕,忽的,她身上迸发出一股唯有霸主才会有的气息,开口间,那气息甚至盖过了扑面而来的海风,“但是我们攻入殷国王宫之后,见到的每一个人,都决不可留活口!老人也好,孩童也罢,一个都不许放过!我——要在此进行屠杀,我要殷国王宫血流成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