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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烛,不走。”薛南烛藏在朱雪槿身后,执拗的小声这般嘀咕着。
可朱雪槿绝对不能再这么想着了,念起昨夜之事,万一被薛南烛瞧见了,总也是不好,她毕竟还是个孩子。咬咬牙,她回过头,轻轻拍了拍薛南烛的肩膀,小声道,“南烛,你先走吧,我这里没关系。”
声音虽然小,可阳寒麝还是听到了;这个时候他其实是有些想笑的,不过还是绷住了。只听那姐妹俩还在那边说着根本无法被称作悄悄话的悄悄话:
“不行,姐姐,南烛要保护你。”
“阳寒麝打不过我的,南烛放心,我的实力你见识过的呀。”
“不行,姐姐,南烛不放心。”
“没关系,我向你保证,明早一定唤你一起早膳,可好?别拖拖拉拉的了,回去吧,乖。”
朱雪槿三哄两骗的,总算是把薛南烛给骗回去了,尽管她走的时候还是一步三回头又恋恋不舍的看着。薛南烛前脚刚走,阳寒麝立即一把将门关住,且抱着膀子,双眼满是玩味的看着朱雪槿。朱雪槿只感觉浑身的汗毛正一根一根的立起来,一股凉气从脚后跟开始向上窜。她仔细了下周围,也的确没什么可以防身的,忽的念起自己头上的簪子,这才一下便拔了下来,对着阳寒麝的方向,开口威胁的工夫,都没什么底气,“你……别过来!”
“你可是和你的薛南烛吹嘘说我打不过你,怎的,就用区区一根头簪与我打?”阳寒麝可是丝毫没有在意,直接向朱雪槿走了过去;朱雪槿还真的是假把式,她怎么能用头簪伤了阳寒麝,再怎么恨他,他也是占有皇子之位的人,这一簪下去,伤的可能是夏辽两国的感情——更别说,阳寒麝之前三番几次的救了她的性命。
阳寒麝一把便抓住了朱雪槿的手腕,只轻轻一用力,朱雪槿便吃痛松开了手,那簪子落在地上,叮铃一声,甚是清脆。眼见着朱雪槿脸色都惊的白了,整个人陷入一种极度的紧张之中,阳寒麝松开了手,与她刻意的保持了一段距离,方才道,“过来,坐下。”
阳寒麝指的,是八仙桌旁,他自己也先行坐在了一侧的鼓凳上;朱雪槿丝毫没有放松神经,坐下的时候,背脊还是挺直的,阳寒麝摇摇头,那副冷漠的表情倒是不再,反而换上了一种迷惑的样子。阳寒麝这副模样,朱雪槿亲眼见过;每每他有何不懂的问题之时,都会挂上这副面庞。想来或许是白日里的学业上出了什么疑问,让他难以解开。
朱雪槿的猜测倒是真的不错,阳寒麝开口,便是一问道,“朱雪槿,你可知不论是治军还是理国,最该注意的是哪五种人吗?”
这是要考验自己吗?朱雪槿倒是来不及思考太多,关于这一点,她的确深谙,张口变道,“私结朋党,搞小团体,专爱讥毁、打击有才德的人;在衣服上奢侈浪费、虚荣心重、哗众取宠的人;不切实际地夸大盅感民众人,制造谣言欺诈视听的人;专门搬弄是非,为了自己的私利而兴师动众的人;非常在意自己的个人得失,暗中与敌人勾结在一起的人。这五种虚伪奸诈、德行败坏的小人,对他们只能远离而不可亲近。”
阳寒麝颔首,这才接着对朱雪槿道,“今儿个在学堂之上,老师教导我等的兵法,与母亲赠我的《传君兵法》大有不同,有些问题,我一直想不通,所以,想从你这里听一听见解。”
一提到与行军打仗有关之事,朱雪槿立即来了精神,果然对阳寒麝也没有那么恐惧了;而是善意的颔首,道,“你还有何疑问,尽可说来,也可听听我与你的老师,说的有何不同之处。”
阳寒麝扶了扶额头,眼睛定定的望着桌上那跳跃的烛火,接着道,“老师曾讲,根据每个人特质的不同,就算是将帅,也会有九种不同的类型。不过他今日只说了两种,一是用自己的德行教育部下,用礼法规范部下的行动,对部下关怀备至,问寒问暖,与部下同甘共苦,这种将帅是仁将。二是做事能不只图眼前消灾去难,还有长远打算,一丝不苟,不被利益所诱惑,宁愿为荣誉献身,也不屈辱求生,这样的将帅是义将。余下的几种,他让我等自行琢磨,明日再行考问。”
朱雪槿双手支住下巴,接着阳寒麝的话答道,“这个很简单,你且听我说,并记住我说的话,明日对老师言说便是。这九种将帅中,除了老师所言的前两种,三是身居高位但不盛气凌人,功绩卓著又不骄傲自大,贤德而不清高,谦让比自己地位低的人,个性刚直又能包客他人,这样的将帅是礼将。四是运用战术高深莫测,足智多谋,身处逆境能转祸为福,面临危险又知逢凶化吉,这样的将帅是智将。五是忠诚信实,对有功之人以重赏,以有过之人以重罚,赏罚分明,奖赏时不拖延,惩罚时不管对方的地位高下,这样的将帅是信将。六是身手矫捷,冲锋陷阵时快如战马,气慨豪壮,斗志昂扬能胜千夫,善于保卫国家,又擅长剑戟,这样的将帅是步将。七是能攀高山,走险地,驰马如风,身先士卒,锐不可挡,撤退时在队伍后面抵挡敌兵掩护他人,这样的将帅是骑将。八是气盖三军,所向无敌,对小的战役小心谨慎不马虎,面对强大的敌人则愈战愈勇,这样的将帅是猛将。九是遇见贤者虚心请教,对别人的意见从谏如流,能广开言路,待人宽厚又不失刚直,勇敢果断又富于计谋,这样的将帅是大将。”
阳寒麝的眼神从烛火上跳跃到朱雪槿的脸上,他看着她侃侃而谈,细心记着她说的每一个字的时候,甚至有些被这个身负雄才伟略的女子所吸引;自己当初所想一点不错,得朱雪槿者,可得天下。她这些年跟着朱烈学到的那些兵法与实际操练,以及她大胆的想法与满是智慧的头脑,可文可武,的确是太不可多得的人才了。
朱雪槿话说完半天,听不到动静,抬眼望着阳寒麝的时候,却发现他正狂热的回望着自己。朱雪槿的心一下便提了起来,忍不住往后蹭了蹭鼓凳;其实是不好跑,要不然的话,她真的想快点逃离这个地方了——她是真的害怕阳寒麝哪一刻再度兽性大发,她虽说的确有些工夫在身,但不得不承认的是,她不是阳寒麝的对手。
阳寒麝或许也意识到自己的目光过于直白,淡淡的移开了视线,又道,“那明日我倒是又能让老师刮目先看了。今儿个老师倒是说了,若你欢喜的话,可以将你带去,他想见见你,当面与你切磋兵法。”
“皇子所教导皇子的老师……要见我?”朱雪槿指着自己,有些不可思议的开口道。
阳寒麝点头,也不等朱雪槿回答,直接道,“那便这般决定了,明日一早,与我一道去皇子所。”
“可是……”
朱雪槿还想说什么的工夫,阳寒麝已经开始更衣,直接打断了她的话,言简意赅道,“睡觉。”
朱雪槿连忙转过身去,尽管已经不止一次见到过阳寒麝的身子,可她还是脸色憋的通红,缓缓向门口移动。阳寒麝见了,上前一把揪住朱雪槿的后衣领,生生将她拉到了自己怀里。朱雪槿拼命挣扎的工夫,阳寒麝再度开了口,这一次,可是带着些寒意,“我说,睡觉!”
“我不要和你睡!”朱雪槿勇敢的抬起头,决定还是继续反抗。
不曾想到的是,阳寒麝居然冷笑一声,答道,“谁要和你睡了,我睡床上,你打地铺!”
“咦?”朱雪槿本还挣扎着,忽的就愣了,阳寒麝松开了手,光溜溜的钻进被窝后,对朱雪槿招招手,又冷冷道了句,“记得熄灯。”
朱雪槿怔怔的蹭到床边,把靠外那叠的整整齐齐的被子抱走,铺到距离床榻较远的地方;又抱了枕头,熄了灯,就那么和衣而卧,这一觉,总算是睡得安心了。
***
“喂,喂喂!”
一大清早的,朱雪槿就感觉有人在踢自己的背;她起床气还是挺大的,一面晃着手臂,一面迷迷糊糊的翻了个身,呢喃着“谁啊,怎么这么烦人,还没睡醒呢”的工夫,一只冰冷的大手已经伸进了她的后脖颈,一点不客气的覆在她的背上,惊得她一机灵,马上就清醒过来,一个翻身就坐了起来。阳寒麝晃了晃自己的手,朱雪槿眼见着那上面还有水在滴,她隐忍着怒气,咬牙切齿道,“阳寒麝,一大清早的,你这是做什么!”
“景阳宫专为你我而设的习武场可不该空着,我已经让高品轩去定制了新的弓箭,走了。”阳寒麝说着,起来擦了擦手上凉凉的井水,后径自负手走在前头;朱雪槿咬了咬牙,起身去脸盆里用清水擦了擦脸,迅速换了一身合身的袍子,登上了自己的鹿皮小靴子,大步的走向习武场。
还别说,吃了薛南烛配的药汁之后,她的身子果然恢复的很快,不但不那么酸痛,而且也比之前有劲儿了。朱雪槿抵达习武场的工夫,阳寒麝已经在练剑,空旷的地界上,他的身形飘忽,英姿飒爽;朱雪槿正看着的工夫,高品轩背着弓箭前来,对着朱雪槿恭敬问安后,将弓箭递与她。朱雪槿接过之后,掂了一掂,后难得挂上了笑意,对高品轩道,“高侍卫这弓箭订制的可当真极好,虽拿着轻,可这弧度与后劲儿当真是极好。”
“这是钛制的,钛是一种在卫国才被发掘不久的矿,因为稀少与珍贵,并未有太多人知道。这是卫国进贡夏国,而大王瞧见很配大皇子,赏给大皇子炼剑的。不过大皇子瞧着皇妃您的弓箭已经老旧,便差臣以此钛专门为皇妃锻造弓箭,以示对皇妃您的恩宠……”
“你什么时候学会说这么多废话了。”阳寒麝蹙着眉头即使出现,打断了高品轩的话;高品轩果然不再开口,而是退到了一旁,静静的立着。
朱雪槿拿着这弓箭,三缄其口,最后还是咬咬下唇,瞪着阳寒麝道,“别以为一把钛制的弓箭就能收买我!我是不会感激你的!禽兽阳寒麝!”
“无聊。”阳寒麝说着,也不去理会朱雪槿,扭头便去自行练剑。朱雪槿将这钛制的弓背在背上,果然觉得十分轻巧方便,拉弓射箭的时候,也不用费之前那般大的力气,这个钛,还当真是个好东西。左右摆弄半天,阳寒麝已经练剑归来,高品轩为其擦了汗,他才要离开,朱雪槿却开了口,大声道,“阳寒麝,我给这弓起个名字可好?”
阳寒麝回过头,对上朱雪槿的眼光时,但见她笑靥如花,还有一瞬间的失神;不过朱雪槿开口说出这个名字的时候,他的脸色可再度阴沉下来了,“禽兽阳寒麝,就叫禽兽阳寒麝吧,毕竟是你送的呢。”
阳寒麝白了朱雪槿一眼,没有说话,而是自行离开习武场;高品轩倒是留了下来,见朱雪槿那明显扳回一城的一脸得意模样,无奈的摇摇头,对其道,“大皇妃,请先与大皇子一道用膳,皇子所的行程就在半个时辰之后。”
“我去寻南烛。”朱雪槿说着,将箭交给了高品轩,后背着自己那把“禽兽阳寒麝”弓,轻巧的往寝殿而行。
倒是唯独留下高品轩一个人,又是摇头又是叹息;他跟着阳寒麝这许多年,从未见过阳寒麝注重哪个女子。若说有些不一样的话,阳寒麝对朱雪丹的确有些不一样,唯有在朱雪丹面前,他才会显现其温柔的一面;可他对朱雪槿,怎么说呢?那是一种怎样的情感?似是又爱又恨,唾手可得又不敢触碰……这一刻,高品轩的确有些看不懂阳寒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