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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阳……阳寒麝,我劝你最好立即住手!”事到如今,朱雪槿唯独能够凭借着自己唯一的一点理智,支撑着自己的头脑,努力让自己保持着清晰,“你得到我的人又如何,我的心,永远不会停驻在你这里!我爱之人,唯阳和煦一个!”
朱雪槿这一字一句一字一顿,就像是一把把的利刃,一下一下的插在阳寒麝的心头上。这一刻,他似乎有些明白了,自己早已在不知不觉中对面前这个倔强的女子动了真情。那并非于对朱雪丹的一见钟情,而是长久以来,对朱雪槿的欣赏的升华。他希望朱雪槿能够站在自己身边,他希望朱雪槿能够真正成为自己的女人。不过,也都只是他希望而已。他不得不承认的是,这世上,他唯一驯服不了的人,就是朱雪槿。
念及这一点之后,阳寒麝仿佛霜打的茄子一般,登时就蔫了。也没有了之前的气势,很快松开了朱雪槿,任由其起身,狼狈逃窜出去,后又将门死死栓紧。朱雪槿瑟瑟发抖的缩在寝宫的外厅之中,甚至将自己藏在了一个一人高的青花瓷瓶后,生怕阳寒麝改变主意,再出来把她拉回去施暴。
害怕,恐惧……一时间,最坏的情绪将朱雪槿团团围绕,她似乎从未有过这样的无助。透过窗棂的一丝光照,她能看到外面皎洁的月光;也不知为何,她的眼泪一下便奔涌而出,口中喃喃着,“和煦,救救我……”
或许这个时候,也唯有念着阳和煦,她才能感觉到一丝生活的希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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将军府的习武场,向来是荣天瑞常在之处;他没有一刻忘记自己少时的承诺,也一直以“奋武将军”四字为荣;不必与先生读经之时,他的大部分时间,都是在此处消磨。阳和煦与阳玄圣来将军府,就与回皇子所差不多,无视了一干福身问好的小奴,如入无人之境的从侧门直接来到习武场。果不其然,两人才入其内,便见一个背影正奋力拉弓射箭,而箭箭皆中靶心,可谓百发百中;阳玄圣还有些纳闷,荣天瑞向来是用剑,何时弓术竟如此精通;而且见身影似乎也有些瘦小,话还没出口,阳和煦已经兴奋的冲了出去,一面喊着“奋武小郎君”一面飞也似的从背后将其抱住——如同往常见面时一样,亲密的像是亲兄弟一般。
直到弓啪的一声掉在了地上,阳和煦才发现,好像有点不对劲,似乎手臂触到了软软的不可描述之物。他松开手,抓抓头,才要说“怎么几天不见,你矮了不少”的工夫,已经被一个耳光扇的晕头转向、眼前直冒金星了;同时,一个女子凌厉的声音响起,“你这小贼,我杀了你——”
“雪槿,切莫伤他!”
下一瞬间,阳和煦就感觉自己的手臂被用力的拉了一把,后整个人都撞到了一个宽阔的胸膛里;待他能够看清事物的时候,却惊得下巴险些掉了地——刚刚被自己抱住的哪里是荣天瑞,而是一个气呼呼的娇俏女子;那么那不可描述的柔软不就是——
眼见着阳和煦的双眼定定的望着自己的胸口,被唤作雪槿的小姑娘蓦地羞红了脸,弯腰拾弓,就要对着阳和煦来个“正中靶心”;荣天瑞忙挡在阳和煦面前,对着雪槿拱手摇头道,“雪槿,这位是我国八皇子,绝对动不得粗。”
“哼!”雪槿嘟着嘴,手中弓却并未放下,而是继续恨恨的盯着阳和煦,那模样像是要将其生吞活剥了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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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夜三更,你又醉醺醺的,不好好休息怎么还跑出来了!”
尽管已经是深夜,但因为地势原因,北京城的确是比兰陵要暖一些的;但阳和煦却忽的感觉到一股凉意,转头去望,正对上朱雪槿那气冲冲的模样。阳和煦也不知怎的,本来呆呆的,却一下就笑了,那笑容似春风一般,似乎能够吹开千朵万朵桃花;后在朱雪槿完全没有反应能力的情况下,一把将她紧紧抱在怀中,口中迷迷糊糊道,“你是我的……你是我的……”
如果说第一次“接触”是阳和煦的无心之失,这一次这说辞可站不住了。朱雪槿当即怒火攻心,用尽所有力气一把推开阳和煦不说,还顺手一拳重重的打在了阳和煦的鼻子上,那愤怒的有些走了音的语气引来一干夜行人的侧目,“我是你祖宗!”
阳和煦倒地前的一瞬间,只觉得鼻子一酸,眼泪有没有流出来倒是不清楚,因为他晕过去了。
“别装死,快站起来!”朱雪槿气还没消,尤嫌不足的又补了两脚;直到半晌之后,发现阳和煦依旧没有醒来,她方才蹲下身,探了探阳和煦的鼻息和脉息,确定他并非伪装后,才气鼓鼓的如同刚刚架起荣天瑞一般,将昏过去的阳和煦架起来,憋着一肚子的气、双眼冒火的送他回了房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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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噗——”
“呃——”朱雪槿当即便冷汗下落,肩膀上传来的痛楚无以复加,她死死咬着牙,吸了口冷气,并未有一声痛呼;那贼人似乎并不放弃,摇摇晃晃的也未松手,想着刺透朱雪槿的右肩,刀尖便可直抵阳和煦的心房;却蓦地发现受到那香影响的不止面前四人,尚有自己,此时,他算是体会到何谓自作孽不可活了。所以尽管依旧死死抓着雁翎刀,他的身躯却开始不自主的向后倒去;而刀也随着他的轨迹,重重的在朱雪槿的肩膀至手臂,手臂至手腕,手腕至指尖,长长的蔓延,血液几乎成行的是喷薄而出,于她斗篷之上,绽出朵朵红莲。
阳和煦眼见着朱雪槿的脸色由苍白变至灰青,却始终未吭一声;湿漉漉的头发胡乱的贴在她的额头上,双眼因疼痛而充血,红的惊人,眉头拧做一团,牙齿咬的吱嘎作响,看得出,忍痛忍的十分辛苦;后她终于支持不住,双眼一合,头无力的垂在阳和煦的肩膀上,心跳较之前都微弱了许多。
这一幕发生的太过突然,当阳和煦终于反应过来的工夫,嘴唇都被咬出了血,眼泪沿着脸庞连线落下,一旁的土地已经有了湿润的土坑;他颤抖着、用尽力气抬起手,放在已经痛的昏过去的朱雪槿肩膀上,那种粘稠的感觉让他几近椎心泣血;再扬起之时,那一巴掌的绯红晃得他整个人痛心彻骨,正如落入冰窖之中,从心顶凉到了脚尖,又似乎陷入了万劫不复的痛苦深渊。
“雪槿,雪槿……”阳和煦叨叨念着朱雪槿的名字,手无力的垂到一旁,香气越渐浓烈,已经开始夺取他的意识;他侧着头,脸庞蹭到朱雪槿冻得冰冷的耳;他想张开双臂,以身体为朱雪槿取暖,只不过却再没这个能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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荣天瑞将朱雪槿轻轻置于榻上,为方便宋仲景观察伤口,还特意拿了一侧的烟灰自团花软垫,给朱雪槿垫在背后,以方便她舒服的坐着。朱雪槿对着荣天瑞感激的扬扬嘴角,荣天瑞却是丝毫笑意也无,只紧张的退到一旁,眼神直直的盯着宋仲景,生怕他下一刻就把朱雪槿弄不见了一般。
宋仲景将药箱放在床侧,后动作熟练的将朱雪槿手臂上的纱布拆下来,一点一滴做的极为谨慎小心;荣天瑞见那尚带着血痂又触目惊心的伤口后,就像是风沙入眼一般,又伤又虐,直想落泪。距离宋仲景最近的朱烈,都听得到他倒吸一口凉气的声音;叹息了一声后,朱烈开口,道,“好在那伤到槿儿的刀上并没有毒,但伤口这么深……怕是痊愈的话,需要一定时日吧。”
“痊愈自是无疑,可老朽担心……唉,”宋仲景的这声叹息之中,惋惜的成分更多,“这刀痕甚深,丫头的肩膀至指尖的位置,日后定要留下一道长长的疤痕了。”
饶是辽国女子的豪爽大气举世皆知,可这世上又有哪个女子不爱美。想来朱雪槿本是纤纤玉手,伸出却露出一道丑陋的疤痕,虽她向来不喜抚琴描画、丹青书法,却如何拉弓、如何弄剑;阳和煦简直不敢想象若真的有那么一日,朱雪槿该如何面对;他的头嗡的一下,几乎想也没想,便急急道,“雪槿是因我才这般,我不嫌弃她的伤疤,我会负责,我会娶她,我……”
阳和煦此言一出,别说是朱雪槿,就连阳玄圣、荣天瑞、朱烈、以至宋仲景都愣了,阳和煦的语气渐弱,脸一下憋得通红,气氛一度陷入恼人的尴尬;半晌,朱雪槿才红着脸,本想大声说,无奈发出的声音就是那么虚弱,小的要人努力的扬起耳朵才能听得清楚,“谁要嫁给你啊,你当真是要气死我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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仿似黛色苍穹洒下片片素白的花瓣一般,雪悠悠的飘着,结庐医馆外的街道虽已经有人打扫,但刚刚扫过便又很快堆上薄薄的一层;孩童们在其间笑着闹着,堆雪人,打雪仗,好不快活!朱雪槿一行四人走到两匹健硕的棕色马儿一旁时,马鞍上已经叠了厚厚的雪。熟练的将雪扫掉,朱雪槿只左手轻轻一扶,便翻身上马,一套动作行云流水。
“来。”
阳和煦望着朱雪槿伸向自己的手,脸微微红了下,后紧紧握住;感觉到朱雪槿用力一拉,他也如同从前骑马先生教的,巧用力气,顺力一跃,倒是也一下便坐了上去。
“嘶——”
可不曾想,阳和煦才坐上去,那马却好像受惊了一般,高高扬起前蹄,发出一声声鸣叫;阳和煦当时就呆愣住,惊得一把抱住朱雪槿的腰,生怕自己会就这样掉下去,摔得屁股开花。朱雪槿紧紧蹙着眉头,用力一拉缰绳的工夫,对着阳和煦大声道,“不要夹马肚,放松下来!”
“好,好!”阳和煦连连答应着,这才稍稍放松了自己的腿;果不其然,那马儿很快便安静下来。只不过就这一下,便弄得几人都惊出一身冷汗。荣天瑞再三确定了朱雪槿这边不会有问题,方才带着阳玄圣一道上马。有了阳和煦的前车之鉴,阳玄圣虽也有些紧张,但好歹马儿一直是安安静静的;四人皆准备好之后,朱雪槿回过头,对着荣天瑞道,“天瑞哥哥,这里我熟悉,我在前头带路,你与四皇子跟上便是。”
见荣天瑞点头答了句“好”,朱雪槿这才再度一拉缰绳,口中大声道了句“驾”,马儿闻声而起,飞快的于雪地之中奔跑起来。
阳和煦抱着朱雪槿的腰,听着哒哒的马蹄声,向往的凝望周围的雪花;他突然发现,这辽国的雪当真比夏国的美,如柳絮,如芦花,又如轻烟,流转着,追逐着,来时纤尘不染,落时点尘不惊。曾在诗书之中读过多少雪的句子,可当真的面对这样的场景时,那些诗句无一能表达出他如今内心对这种美而发出的震撼感。
“喂,我说,你抱够了没。”
阳和煦还在心中默默感慨,情绪有些激动的时候,朱雪槿冷不丁的冒出这么一句话,登时弄得他有些尴尬——一如在朱雪槿尚在病榻之时,那句直接的拒绝一般。阳和煦默默松开手,朱雪槿的话再度传了过来,却让他本来有些冷了的心又温暖起来,“抓着马鞍,留意,别摔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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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雪槿,”也不知过了多久,阳和煦终于开了口,语气之中带着七分决绝与三分疲惫,“此次一别,不知再见是何日。望你能救闽国民众于水火,我祝你凯旋归来。”
“多谢八皇子挂牵,雪槿定不负您所托。”朱雪槿也不清楚,自己的回答为何如此疏远;此时再抬头望着阳和煦的侧颜,竟无法把那个总是不经意间便轻薄了自己的单纯八皇子与眼前的人重合;眼前的阳和煦刚刚说出的几句话,心系万民福祉,是一个君主说出的话;他成长了,这是该为他高兴之事,也是夏国民众之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