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肖川在我和老严前面,回头喝了一声“别吓唬她。”
老严笑了一下“看你这妹子不像是弱不禁风的百灵鸟,心理素质不至于这么差吧。”
我勉强咧嘴笑笑“没关系,没关系。”
一共三只大象,我这只最小。肖川本来走在最前面,然后通知旁边的人放慢速度跟我一齐。
河不宽,老严给我讲完那两个故事之后基本就快到了对岸。肖川下去以后在下面接着我,我无处下脚,只好朝肖川张开胳膊,让他抱我下去。
老严一脸羞涩的表情,在旁边打趣“难得难得,枯木开花,不对,应该是铁树开花。”
老严这人中等身材,身高长相都没什么特殊。唯一的特征就是喜欢抖腿,能看出来已经极力克制,估计是早年混社会养成的习惯。
手臂上一条被洗掉的纹身疤痕还清晰可见,这老严以前多半也不是吃素的角。
但是对待肖川的态度诚恳,不知道两个人之前发生过什么事。
过河之后便开始有了海岛的样子,一座独栋的小别墅,有泳池,旁边靠海。看老严的样子,这应该是他的住处。
“我的私人海滩,先在这安顿一下吃个午饭,下午去看节目。”
老严说完之后去安排下午的事,我有些不安的看了看肖川“会不会有些麻烦?”
肖川笑笑“这麻烦他接的心甘情愿。”
生意场上的事,我不明白十分也能懂得八分。这两个人中间有利益关系,一但不再互相麻烦互相利用,估计这关系也就开始不牢靠。
老严办事牢靠,这一下午从吃饭开始到后来晚上去附近海滩看节目,都安排的妥妥当当。
节目到尾声的时候,突然开始放烟花。
“海岛上放烟花,不怕招来海上巡逻警察?”
老严拿着扇子,就在离我不远的地方说到“现在这个世道,事在人为。”
这话我觉得莫名熟悉,却想不起什么时候听过。
“好像比维港的烟花好看。”我抬头看着,木木的说。
“我敢保证这是你目前为止看过的最好看的烟花。”老严的确准备充分,烟花样式多,连绵不断,放了足足十来分钟。
我没说话,老严以为我是默认,其实我想说的是,那年肖川生日,礁石旁边看的那场烟花,已然是我生命之最。
不过好在那年的那个人还在我身边,稚气褪去只剩成熟,但在我眼中并没有太多改变。
海面风平浪静,静的像是湖水一样。我以为这一刻的安稳就是全部,但是生活一直把我当主角,这么久没给我安排剧本,难免会手痒痒。
而我退出战场许久,好像已经忘了当初厮杀的冲劲,温水煮青蛙,被慢慢耗的没了杀气。
回到香港之后,我彻底断了和陈嘉尔的联系。这个城市就是这样,热络又无情。你想要联系,晚间新闻能见到,过个马路能见到,连去看个电影去洗手间的功夫也能见到。
但如果你想断了联系,即便我们同是合作伙伴,见面的机会也找不到。
对于陈嘉尔,我说不好是什么心情。我心里清楚绝不是喜欢,如果非要比喻,我觉得他对我来说有些像沐泽。
一个这纷乱世界里,我能毫无戒备相信的一个人。可能今天换做是坤哥算计我,别说我把我骗去泰国,就算坑我几百万,我都不会有怨言。
但陈嘉尔,有一点隐瞒我都觉得难以接受。
回家之后第一件事,我便和莫少卿讲明了立场。
他不知道从哪买来了一堆花花草草,我对植物盆栽没有研究,所以也看不出名贵与否。
我去书房找了一圈,发现不在,莫巧岩跑过来拉拉我的衣襟“大舅舅在阳台。”
我看了一眼,莫少卿果然在窗户外面侍弄花草。
我拉开推拉门,他看了我一眼一脸喜色“回来了?”
我靠在窗边“这么多花草?”
莫少卿宝贝一样的看了一眼“前两天去拜了拜佛,回来以后感觉通透许多。看阳台空空的,少了点活气,就搬来了两盆。”
“莫老板去拜佛,求什么?”我不咸不淡的问。
莫少卿拿起旁边架子上搭着的毛巾擦了擦手“十五,你从来都没叫过我爸爸。”
我心里凉了一下,笑着倒“那我要道歉了,不习惯,毕竟这个词我二十几年没说过。”
“我知道你恨我。”
莫少卿这句话把我点燃,他欺我瞒我之后竟然要反过头来说我恨他?
香港市民是否应该自发投票来评评理,看看是不是我吴十五心狠,不认亲生父亲。
“不敢不敢,作为我唯一的亲人,我还要等着莫老板给我一处容身之所。”
为了他,为了他的家业,我放弃了卧底的身份,到头来竹篮打水,换谁谁会认?真当我吴十五是橡皮泥,随意什么形状塞到哪里都可以?
“我真的觉得亏欠你,也是真的不知道要怎么才能补偿你。”
我声调提高“补偿我?我以前希望你能填补父亲这个空缺,让我感受到父爱。后来我希望得到你的认可,尽快成为你家人,现在我只求莫老板不要再算计我,那我就已经谢天谢地。”
莫少卿脸色难看“十五,那不是我本意。”
“莫老板当我是什么?齐天大圣孙悟空还是美国队长钢铁侠?我今年二十二岁,你把扔去和毒贩做生意?陈嘉尔如果不帮我挡那一下,你现在是不是要以监护人的身份把我送去戒毒中心?还是说你莫老板金山银山吃到老,可以供我后半生吸粉发疯?”
我说到最后牙关微微颤抖,竟然有一种想哭的冲动。
委屈,好像是极大的委屈。
这明明是我的父亲,为何要如此对我?
莫少卿没有说话,慢慢朝我走过来。手在衣服里怀里摸了一把,拿出来一个红布包着的三角形,上面还带着金色笔写的痕迹。
“我去庙里求的符,保佑你平平安安。”他拿起我的手,把平安符放在我手心。
小小的三角形带着莫少卿身上的温度,和我掌心的热度融到一起。
“你应该比我清楚,一家娱乐城想要做大,不是靠卖酒就可以。我们需要关系,需要不被同类娱乐场所落在后面,泰国市场是一定要接触的。不光如此,东南亚,以后还有可能会涉及到非洲和欧洲,而往后长长的一条路,都必须首先经过泰国这一关。合图想要垄断,我在九龙兰桂坊成立之初就在想尽各种办法参与进去,一直到你和陈嘉尔离开香港,我才算找到突破口。”莫少卿把原原本本,从始自终都耐心和我解释。
“那会有自己的父亲处心积虑算计自己女儿的道理,但是娱乐城现在腹背受敌,新界新兴的娱乐产业太多,一旦被人落下,那么大的一座城,我前半生所有的心血就都白费了。”
莫少卿的眼神中,带着恐惧,也带着渴望。
我注意到他头顶已经出现斑斑白发,原来这个野心勃勃的莫老板,也不过就是个已经开始步入老年的中年人。
“就没有别的办法了吗?”我明知故问。
莫少卿摇头“我知道这对你不公平,可我就只有你这么一个女儿。”
女儿这两个字撞击了我胸膛最柔软的地方,吴左从来都叫我名字,最讽刺的名字。
十五,因为我是正月十五生,所以便取了这么个名字。但是从小活的支离破碎,不知什么叫团圆。
所以莫少卿这一句最普通不过的称呼,让我之前对他的怨恨和不解,瞬间降了大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