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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百姓可不是这么传的。”撄宁道,“百姓都说,天子是个糊涂天子,太后才是个管事的……”
“太后强势,天子便是想为百姓做点什么,那也有心无力!你忘记你祖父生前的教导了?”姜氏一本正经,搬出卓太傅,愈加有底气,“大周的天下,姓李,不姓刘!”
“是是是……”撄宁忙是应和,“阿母说得是!阿宁倒不知,阿母您还是个忧国忧民的。”
姜氏这才遮掩做笑,“那阿母说的,你可听进去了?”
“阿宁受教,不与那刘十三郎交往便是。”撄宁答应下来,一副不以为意的样子,心底却仍在暗自寻思,母亲的异常。
母女二人回到家府,家府里的奴子态度都不一样了——知府衙门里发生的事,早就传了回来。
芙蓉苑的姚嬷嬷,更是到了前院,谄媚相迎。
撄宁没有理会。
姜氏则是一改往常的温吞,别有意味道:“姚嬷嬷,先前大夫人调你到芙蓉苑伺候,委屈你了。现在大夫人她……怕是有些日子回不来,你就重回牡丹苑去吧!”
撄宁笑了一下,便搀着母亲往前走了去,徒留姚嬷嬷等人一脸郁色。
她很高兴,母亲这回可算是扬眉吐气了。没有郭氏的欺压,她未必不能拿出管家治家的气魄来。
就在当天,芙蓉苑由姜氏操持,举行了一场大换血。先前郭氏调来的奴子,基本上都撤了去,换成了卓太傅生前屋里伺候的那些。
当然,也并非郭氏重用的人都得撤了。平素里协助郭氏打理家业的祁管家、庄嬷嬷等人,因主动前来示好,且态度诚恳,都暂且被姜氏纳为己用了。
撄宁看着这一切,认识了一个不一样的母亲,心中大感安慰。
“二娘子,大娘子回来了。”撄宁吩咐过凝香和萩儿,让她们注意卓青瑶的动向。这不,一有情况,萩儿便上前来报了。“大娘子一回来就反锁了屋门,吓得她身边几个奴子一直在外头哭,生怕她想不开要做傻事。”
“再盯着些。”撄宁道,“只要她离家,从西城门出就别管了,但若从东城门出,定要拦下她。”
虽然郭氏叮嘱卓青瑶去凉州找父亲,但依着卓青瑶的性子,该是不死心,会去皇城,妄图求助于太子的。
到底都流着卓家的血,撄宁也不想她走向一条绝路。
夜幕降临,凝香阁却是一点动静没有。
戌时三刻左右,萩儿急急忙忙地赶了来。她告诉撄宁,“大娘子身边的沁儿背信弃主了!她适才让奴与您传话,戌时一过,大娘子就要带着她们几个离开家府,去皇城找太子。二娘子,奴等这就过去将她们拦下吗?”
“去吧……”
却是话音未落,几个蒙面黑衣人突然从外头闯了进来。
萩儿还未来得及喊一句,就被什么击中脑门,立时两眼一闭,瘫软了去。
“什么人?”撄宁警惕地后退几步,心生不安。
能如此不声不响闯入家府后院的,定然是练家子。便是她现在侥幸能喊了人来,也怕是跑不掉了。
“委屈卓二娘子了,我等也是听命行事。”
为首一人说着,其左右两人便拿着个黑布袋子上前,一把将撄宁套了进去。
撄宁两眼一抹黑,只觉身体一轻,被人扛在了肩头。
心说来人并非凶神恶煞,她就没有太过挣扎,但对未知事的担忧和畏惧,还是让她神思紧绷。
不知过去多久,也不知一行人扛着她穿越了多少条巷道,又飞檐走壁走了多少捷径,终于停了下来。
敲门声响,开门声响,她被安稳地放在了地上,接着,又是一声极轻地关门声。
她麻利地从黑布袋子里挣了出来,一眼瞧见案几旁席地而坐的人,险些惊叫出声。
此乃大周国唯一的公主殿下啊!前世今生她都见过,但从未如此近距离接触过的公主殿下。
怎么公主离开她们卓家,竟没有回皇城么?那太子呢?是否也还在洛城?这难道就是刘九阴迟迟不离去的理由?
“你是何人?”撄宁装作不识。原本公主在家府的时候,她也就远远地窥视了一眼,甚至连样貌都没看清。
“休要无礼!此乃公主殿下。”说话者乃是公主府二品作司,姓宋名珍珠。
相较于公主,撄宁上一世在仪鸾司供职,倒与这位宋作司打过几回交道。能一眼确定眼前人是当朝公主,还得因她认识的宋作司除了年轻些,容貌并无太大变化。
她忙作惊惶之态跪地行了拜礼,“不知是公主殿下,小女失礼,万望公主殿下恕罪。”
“起来吧!”公主李令月缓缓站起身来,嘴角噙笑,一边打量恭身站好的撄宁,一边走近。忽见她脸上星星点点的疮疤,她不禁皱了皱眉,问:“脸上这些,何时能好?”
无需故作威严,也无需端着身份,她浑身上下,自有一种特殊的气势。这种气势,让人不敢侵犯,不容小视。
面对她的提问,撄宁自然感到奇怪。初见她这张脸,问的难道不该是“怎么回事”之类的话?除非她对她的事,已了如指掌。
“珍珠,”李令月的目光仍是落在撄宁身上,顾自吩咐身后人道,“我要她五日内痊愈。”
“是。”
撄宁更是不明所以。
“阴家赏菊宴上,你坚韧不拔,能克服难处,也不失睿智,我心甚悦。”李令月方才表明自己的心迹,“十日后仪鸾司会来人至洛城,招选五名司徒,你可有兴趣?”
听言,撄宁不由得心中一下惊跳。
仪鸾司是什么地方,她再清楚不过!
太后直接掌权的权力机构,每隔三年才在各地招选一次英才。且不论其招选条件之严苛,单说进去之后从小小司徒做起,要承受多少年的炼狱之苦,撄宁想想也不愿答应。
为此,她谨慎地轻摇了摇头。
见状,李令月敛起眼角眉梢的笑,一双凤目凌厉一转,背过了身去。
宋珍珠会意上前,端了几分恼怒对撄宁道:“能进仪鸾司,那是何等荣耀!多少青年才俊挤破了脑袋想要进去的地方,你竟没有兴趣?”话语顿了顿,方才问一句,“到底你是没有见识,还是有旁的顾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