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屠一骨气呼呼地回到家中,坐在书房生闷气。
尹沐江刚在昭明殿正殿召见了吕国使者乔松,乔松看到吕青野好端端坐在一旁,也只能问候几句,再没疾言厉色的狠劲。
他和吕青莽的计划至此,算是功亏一篑。
原本与吕青莽暗中约好,他将吕青野带去北定城,再找借口上战场后处理掉。结果申云闭门不战,只好派他去伏击罗敷女,暗中嘱咐魏及鲁,伏击成功后将吕青野一并干掉。哪里知道罗敷女便是鬼骑,反倒把吕青野掳了去。
还好他有第二计,预先让梁姬混进铁壁城,若魏及鲁失利,她便可继续任务。梁姬倒是和吕青莽安排的杀手接上了头,然而连番追杀都被鬼骑破坏,到底还是让吕青野回到了乾邑。
屠寂随后跟了进来,还端来一壶热茶,关上房门,给他斟了一杯。
“父亲,我就说吕青莽靠不住,你偏不信。”
“他只是心太急了,吕逸撑不了多久,很快就会把吕青野接回去继位,他若不尽快把吕青野处理掉,更没机会继位。吕国的文臣武将都是和吕逸一起经历过六国大战和越吕之战的,知道吕青野在吕逸心里的重量,吕青莽功劳再高,也撼动不了这群人拥立吕青野的心意。”
“你看乔松那副嘴脸,明显是交不出吕青野,便要大军攻过来讨伐,哪里是想和我们联合一起攻打枢国的模样?”
“我们得不到枢国杀死吕青野的证据,乔松当然要这样做戏,难道能主动提出两国联合去攻打枢国么?师出无名,怎么打?枢国和姜国贸易频繁,经济上紧密相连,越吕两国联合强攻枢国,枢国很有可能拉姜国助战,四国混战,谁也讨不到便宜,最后只能是过个场面,便各自退兵了。”
“说到底,还是被之前的六国大战吓怕了。枢国虽然有各种好处,但盯着她的又不止我们一家。他们向来不主动攻击他国,我们就该趁此机会,先和吕国决个胜负,至少先把洛津抢过来,这样也可以南北一起攻枢,罗敷女自然无法两相兼顾。”
“所以你昨日便铁了心要刁难吕青野是不是?”
“是。枢国这块肥肉,咱们不吃,吕国就会吃。那个姓梅的女子来历绝不简单,若她真是枢国鬼骑,与吕青野走得如此近,只怕暗中已有了什么约定。既然咱们离得远吃不到,干脆趁他们都被困在宫中时,先吃了吕国再说。”
“无谋匹夫。”屠一骨斥道。“吕青野现在无权无将,连保全自身也难,即便和枢国有密约,也折腾不出花样来。吕国经过十一年休养生息,早已储备好军力。吕青莽只差吕青野这个障碍就可以顺利继位,暗中与我们联合共图枢国不过是除掉吕青野的条件。若你主动杀了吕青野,吕青莽既得偿所愿,又有口实攻打越国,你竟然还想成全他。”
“我们主动开战,以保护吕青野继位的名义,有何不可?你手里有吕青莽的信件,足以证明他的篡逆之举。”
“两国大将军私下暗通往来,这便是死罪。”屠一骨恨恨地咬牙说道,气愤于儿子的幼稚想法。
“那就带着吕青野一起去吕国,直接以送还世子的名义过去。若吕青莽不同意接回世子,就打;若他同意接回世子,便借道去攻枢国。他若再不同意借道,我们便又有借口了。”
“这些主意都是你想的?”
“是。没事时就琢磨琢磨。”
“必要时倒可以一试。”
“父亲同意了?能请父亲去国主处请命,让我带兵么?”
“你是金吾卫将军,让你去北定城已经是破例了,你还想带兵去打吕国?一个申云就把你看守的北定城给烧了,你凭什么去和吕青莽对阵?本事不大,野心不小。”
“我第一次上战场,自然缺少经验。一次失败又不能证明什么,反倒学了更多。”屠寂倒不觉得被鬼骑烧了城是他能力不足,只是经验不够而已。
“父亲你一战成名的时候就是十九岁,我现在也十九岁了,旁人都说我武功比你当年还高,你不给我历练的机会,我怎么能成功。”
“打仗如果只靠蛮力,越国早就天下一统了,攻打铁壁城也不会再次败北,上——兵——伐——谋!”屠一骨敲着桌子教训屠寂。
“我知道——上兵伐谋,其次伐交,其次伐兵,其下攻城。”屠寂不耐烦地说道,“所以我才要机会,才能知道自己欠缺在哪里。”
“混话!你当战争是游戏么,让你带着几万十几万人去战场上验证自己的对错。”屠一骨斥责。
“经过铁壁城一战,我已经知道该注意哪些要点了,你总得给我机会让我实战呀。”
屠一骨叹了口气,喝口茶压下火气,说道:“二王子正在带兵打西獏部族,对方特别狡猾,一直没有大进展,你若愿意,我和国主说,调你去做支援,先历练历练再说。”
“我不去,二王子做领军的将军,一切都听他指挥,又不能验证我的战法是否有效。”
“那就继续带着你的金吾卫巡防!吕青野带回的那个女子若真是鬼骑,随便杀一位廷臣,你便吃不了兜着走。最好加派好手看住崇云宫,若抓住她的小辫子,和吕青莽的约定就继续有效,也不用大费周章先对付吕国。”
“父亲,我再劝你一次,吕青莽不可靠,不能信他。”
“国与国之间,敌或友都是相对关系,利益才是绝对的。我还没老,知道分寸。”
屠寂没说话,低头喝茶。
管家来通报:“老爷,国主身边的樊公公带了国主的赏赐过来。”
“昨天刚被罚了半年俸禄,怎么又给赏赐?”屠寂不解。
“客厅看茶,我马上到。”屠一骨吩咐道。
屠一骨和屠寂进入客厅时,樊公公正好整以暇地拿着茶碗盖拨着茶叶,见他们出现,随即放下茶碗,站起身来。
叙礼入座后,屠一骨直接问道:“不知国主因何赏赐?”
“这赏赐是给小将军的,找回吕国世子是小将军的功劳。”樊公公微笑着看向屠寂,解释道。
“谢国主赏赐。”屠寂不顾屠一骨眼神制止,大言不惭地收下。
樊公公微笑地看着屠寂,打开了放在桌上的一个食盒,从里面取出一金一银两个精致的小酒壶,说道:“金色这一壶里装的是咱们越国最出名的烈酒——火烧,而银色这一壶里装的是吕国最出名的烈酒——赤炼。国主口谕,请两位将军依次品尝。今日单饮火烧,明日单饮赤炼,后日两酒同饮。若以前曾饮过此两种酒,便只要同饮一杯即可。”
“樊公公,可有什么说法?”屠一骨轻声问道。
“杂家也不知道国主有何深意,只能请两位将军自行体会了。”
送走樊公公,父子俩都是一脸茫然。首先说赏赐就有问题,毕竟屠寂只是偶然见到吕青野而已;而送了两壶酒,还指定喝法,就更莫名其妙。
火烧是越国的土酒,倒也真是最烈的酒,上阵前都会让士兵们喝一口壮胆气。一口下肚,从口腔到嗓子眼,再到胃里,一路跟火烧一样,辛辣异常,根本无甚新奇。
赤炼是吕国的特色烈酒,刚入口十分香郁,口感醇厚。要等到喝了几口之后,胃里才慢慢热起来,然后越来越热,一路热气蔓延回嗓子眼,再贯通全身,是祛湿御寒之药酒,也并非绝世佳酿。
“先喝了再说。”屠寂吩咐仆人取来酒杯,一样倒一杯,先喝了火烧,口里辣得快喷火,又喝了赤炼,还没等咽下肚,便一口都喷了出来,一边嚷嚷着“好苦!好苦!”一边抓起旁边的茶碗,灌了一大口漱口。
茶水入口,竟然更添苦涩,只得又喷了出去,叫道:“水!拿水来!”
仆人眼明手快,赶紧端来白水和口盂,另有仆人送上甜点,屠寂漱了半天口,又吃了一块甜点,还吵着口中发苦。
屠一骨见到儿子的狼狈相,也轻轻抿了抿火烧和赤炼。火烧入口仍是火烧的口味,但当赤炼再入口时,所有灼热的辛辣便都消失了,只剩比黄连还苦的苦涩。
“父亲,国主到底什么意思?”屠寂苦着脸问道。
屠一骨在厅里踱来踱去,好半晌,才无奈地“哼”了一声,说道:“国主是在提醒我们,越国和吕国都是强国,各有各的强势。但如果和吕国联合,却只能是一嘴一肚子苦水。”
“国主知道父亲和吕青莽的事了?”
“他是看破但不说破,给我留了退路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