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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家,张曜宗赶紧去找岳银屏。“娘,我回来了。”
“麟儿回来了,你又不上学堂了,还出去乱跑什么啊?”银屏担心道。
“娘,放心吧,我不会乱跑的。刚才听娘的话,去给师母送钱了。”张曜宗说道。
“哦,你师母可还好吗?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地方没有?你黄师傅人不错,你和你三哥一起在学堂上课,他只收一个人的师仪。现在去了,剩你师母她们孤儿寡母的,怪可怜的,你勤跑跑,有需要帮忙的地方就回来告诉娘。”
“我师母有点伤心过度了,现在都是我师母的娘家兄弟在操办,我师姐跟我说,办完事之后他们就都去古田县了。估计是不想留在这个伤心地了,要找人卖房子,还有我师姐说把先生的书都送给我。”
“可怜这孤儿寡母的,你去问问你师母要卖多少钱,要不咱把房子买下来吧,让他们多带些钱,不然虽说是娘家,天天寄人篱下的,难免有个不周的地方,身边有点钱也是好的。”
“好的。娘,说到钱了,儿子有点事想跟娘说。”
“说什么,你又没有花钱的地方?有你的衣裳穿,有你的饭吃,怎么还想找娘要钱啊?”
张曜宗无奈的摇摇头,娘现在也太现实了吧,行善舍得给别人花钱,跟自己儿子反而计较了。
“娘啊,我不是找你要钱,是给你送钱的。”张曜宗笑着说。
“哦,娘跟你说啊,虽然我们家眼前没什么进项,但是我们家的织机只要弄好,就会有好多钱的,你可不能使坏啊,不要贪小便宜丢了人品。”
“娘你说什么啊?你以为我是偷得还是抢的钱啊?有你这么当娘的没有啊。”张曜宗假装生气。
“娘没说你偷,就是你一个小小孩子,上哪挣银子啊?娘只是提前告诉你规矩,省的将来你挨家法说娘没提前告诉你。”
“娘……”“我自己玩印章时研制了一种印泥,颜色鲜亮,本路提点刑狱公事孙大人看上了,想和我们一起做生意,过一会他就来咱们家了,你去跟他商量吧,那不就是铜板上门吗?你还怀疑我去偷钱,气死我了,我走了。”说完张曜宗就要走。银屏赶紧拉住曜宗,“儿啊,原来你这么本事,娘想叉了,要不娘晚上给你做好吃的好不好?你别生气了。”
“娘啊,你给我做饭,是折磨我好吗?”
“什么?娘做的饭有那么难吃吗?不就是偶尔少放点盐多放点盐而已嘛!”
“而已?娘啊,你放的多的时候,我都怀疑你是不是把卖盐的打死了,不然放那么多盐干什么?少放点?根本是不放好吗?娘,儿子孝顺,以后我做饭好了?娘你还是织布好了!”
银屏本来不愿意,但是想起昨天儿子做饭的手艺,不禁咽了口口水,还真的是很好吃啊。要不以后就让儿子做饭吧。
对了?什么印泥?印泥也能卖钱?卖多少钱?五贯钱会不会太黑啊?可别学的太市侩了,那样丢的是宪哥的脸啊。
“儿子你又弄的什么东西啊?咱卖五两行不行?”银瓶问道。
“五贯,娘你也真好意思开口。”“太贵了吧,我觉得也是,虽然我没买过,但是我给你们兄弟置办一套文房四宝也不过一贯钱,当然上好的就不说了,要不咱卖三贯钱行不行?”银屏又问道。
“娘啊,印泥能多少钱啊?现在市面上的印泥不过几十铜板。但是容易干燥,很快就不能用了,再次和水颜色就没那么鲜亮了,儿子做的印泥用上一年都不会干燥,就算质量好点,也不会超过一百个铜板,不然就卖不出了。但是儿子不是卖印泥,是卖印泥的制作方法。我是两个意思,一个是直接卖一笔钱,以后印泥就和我家没有任何关系了,二就是我们以印泥的制作方法入股,有几个好处,其一是可以细水长流,二就是儿子还有好多改进方法,可以做的长长久久,三就是我们可以和提刑大人攀上关系,不是买卖关系,而是生意伙伴关系,宁肯我们拿少一点,这次机会也要利用好。多个朋友多条路啊。”
耳听的儿子说的头头是道,银屏简直都发呆了。这是我儿子吗?一个印泥让儿子能想这么多,这是小孩吗?简直是生意老手啊。没听说宪哥家上辈子有人做生意的啊,好像宪哥家都是老农吧。
“儿子啊。你最近怎么变得这么聪明啊?难道是神仙附体吗?可不要是狐仙啊!”银屏疑惑道。
张曜宗吐吐舌头,又冒头了,没办法,有才华是什么都挡不住的,虽然这都是后世的东西,搁不住现在的人都不会想那么多,现在的宋人好淳朴啊。比如酒楼有饭菜外带的时候,有人要一起带食盒走,店家也不会阻拦,也不要押金,相信不会有人偷东西,而且真的不会有人占便宜,宋人把信用看的比生命还重要,讲究一诺千金。再比如有人要办酒宴,需要银器,会找酒楼暂借。同样没有押金,酒楼也就外借了,同样不害怕会少了,借走的人也会如期归还。这就是宋人,一个讲究信义的时代,难以想象经历了两次异族入侵后的后世,人人都无信可言。那个时代太可悲了。野蛮摧毁了文明,自己要努力,努力使这种文明可以延续下去。
“娘,我去准备点好吃的,一会孙大人来了,你跟他商量着定,不求收益,只求能搭上这条线。将来咱家的纺织生意也要找好靠山,国人不患寡而患不均。看着咱们挣钱,自然会有人眼红,咱先搭上孙提刑,将来的纺织生意肯定比印泥挣钱,孙提刑不一定能扛得住,如果咱能找到更好的靠山最好,不能的话也只能靠孙提刑了,因此印泥生意咱们只要建立起良好的合作关系就可以了。”张曜宗把要点说了出来,岳银屏这次是真的吃惊了,不认识自己儿子了,这些话真的不是小孩子能说出来的。
“儿子,你没事吧?不会真的是狐仙附身吧?狐仙在上,请你放过我儿子吧,他才八岁。”岳银屏跪下双手合十向上天祷告。“娘,我真的没事,就是平时看的书多,想的也多点罢了。总在思考怎么让家族振兴。娘,你放心吧,我没有被狐仙附身。”张曜宗笑着说。
岳银屏仔细看着儿子,外貌上真的没有什么异常,总算放下一点心。“儿子,你应该快乐一点的,家族这么大的压力不能让你一个人背啊,还有你三个哥哥呢,还有娘呢,娘虽然笨点,但是娘不怕吃苦,儿子,以后你也像其他孩子一样快乐的生活吧,生活的重担不能你一个人担。”
“娘,我没什么,真的,既然出生在张家,我也要担起该负的责任,别看我年龄小,但是我好像想的东西都比其他孩子多。书上都说宝剑锋从磨砺出,梅花香自苦寒来。以后我会好好帮娘的。”
岳银屏看着儿子,真是高兴啊。人家都说皇帝爱长子,百姓爱幺儿。还真是,虽然曜儿出生没多久就赶上家庭巨变,自己忙着照顾整个家族,对他关心不够,但是还是这个儿子疼人啊。将来一定要给他找个好媳妇。
有求于人,张曜宗自然上心。四凉八热。正好还有大哥带回来的山珍野味,这一顿饭做的自己都口水直流。有狍子肉,这肉自己后世都没怎么吃过。肉已经提前清洗过了,沥净水,切成片,放胡椒粉,精盐腌十分钟,放鸡蛋,藕粉抓匀,锅中放油加至八成热,入肉片炸至金黄,再用原锅留油爆香葱姜蒜,烹入醋,倒入盐藕粉汁,淋花椒油出锅。真的是肉质鲜美,色泽光亮。入口软嫩清香,咽到肚子里,口腔里还残留着香气。五花肉片的大小适中,用炭火烤的滋滋流油,肥肉软软糯糯,好似清香的果冻又带着肉香,瘦肉带着一点焦焦的香气,还有果木炭的果木香味,只需一点粗盐提味就让人欲罢不能。
快到晌午,孙大人带着一个亲随来了,手里还提了一些糕点,张曜宗暗叹,真没诚意啊。最起码你也好好包装一下啊。一眼就看出是糕点了,绫罗绸缎呢?算了,谁让人家现在是身居高位啊,这已经算是礼贤下士了。
“麻烦通禀一声,就说福建路提点刑狱公事孙琉逸来探望前大宋龙神卫四厢都指挥使,阆州观察使张宪家眷。”亲随跟看门的阿五说道。阿五一愣,这不是办案的大人吗?怎么来家里了?连忙往后院跑,岳银屏早就知道了,一直穿戴整齐等着呢,听到前院有声音,早就带着小婵一起迎出来了。
“未亡人张岳氏见过公事大人。”岳银屏躬身施礼。
孙琉逸急忙相让,“不敢劳张夫人大驾,久仰张将军大名,奈何琐事缠身,未曾与张将军相交,实为人生憾事啊,张夫人携子女在本官辖地居住,也没人告诉与我,真的是失礼的很,今日得到消息,特来探望,望张夫人见谅啊。”
“大人过誉了,亡夫只是一心为国,不敢有丝毫保全自己畏战之心,都是岳元帅带的兵好,可惜了未能光复中原,先夫就随岳元帅去了。”岳银屏说。
“今日来见张夫人,实是有一小事相商。”见说到岳飞,孙琉逸也不敢说太多敬仰的话,万一有人传到秦桧耳中,少不得要被惦记。干脆直接见真章吧。
“恩,大人远来是客,小儿准备一些吃食还望大人不要嫌弃。咱们吃完再说。”孙琉逸想起张曜宗的手艺也是食指大动,吃吧,吃完再说。
今天的饭桌上人不多,只有岳银屏,孙琉逸,张曜宗因为还有几道菜需要现炒不能马上出来,只有岳银屏一个女性不合适,又叫了大少爷张敌万相陪。
“这就是大公子吧?果然一表人才啊。”孙琉逸赞到。
张敌万真的是不会跟陌生人说话,呐呐无言,连句感谢的话都不会说,孙琉逸接不下去,也是尴尬无比。
“孙大人,不知今日前来所为何事啊?”岳银屏也不能真的把孙琉逸晾在这里啊,干脆也直接说吧,反正就是你要全部买断不行,得合作。漫天要价,遍地还钱嘛。
“令公子有些小玩意,老夫挺感兴趣的,想求得制作方法,回家给我的孩儿们玩玩。所以想请张夫人,令公子割爱啊。老夫准备出两百两纹银,不知夫人意下如何。”
“孙大人严重了,不过是小孩子胡闹搞出来的玩意,哪能要大人的钱啊,那样传出去,不成了张府爱财如命了,先夫在世定然不许。”岳银屏答道。
张敌万坐在旁边一头雾水,什么小玩意两百两纹银啊,宋朝缺银,一两银子就合一两贯钱了,一贯钱是一千文,南宋朝廷规定770文当一贯,但是各地还是按各地习俗来兑换的,有七八百文当一贯的,也有四五百文当一贯的,算是“私用各从其俗”吧。一贯能买一石大米,一石合120斤,两百两纹银就算是一万两千斤大米了,真的算得上是巨资了。好吧,拴柱以后偷偷拿回来的四五百两纹银就先暂时淡忘了吧。宋朝的纹银是不能直接流通的,一般用于地方政府上贡、朝廷赏赐、军费国费开支、大额海外贸易,老百姓要花银子,先要去“金银交引铺”换成铜钱,那四五百两纹银现在还在自己的床底下放着呢。
孙琉逸当然也不愿意啊,那样传出去,不成了我巧取豪夺了,还是张宪的遗孤,我宁愿花巨资就是不想落人口舌啊,可是岳银屏就是不松口,直说小玩意,既然大人喜欢,拿去就是。
直到小婵一道道的把菜上到桌上,几人才不再纠缠,都被美食吸引了。孙琉逸也算是高官了,到哪个州县巡查,地方官不得好好招待啊。可就是从来没吃过这样可口的菜。色泽鲜亮,不像其他菜都是汤汤水水的,香气扑鼻,入口或软嫩或焦脆,咽下去后还唇齿留香。真的毫不夸张的说御膳都比不上。
张曜宗片刻已经把菜都做好送上来了,自己也坐到桌上了,看着几人热情满满的吃着,心里也高兴。随手拿起烤好的五花肉放到嘴里,真是齿颊留香啊。
“曜宗,好名字啊,你父亲真有远见啊,张家必定因你而光宗耀祖。”孙琉逸没话找话。
张曜宗翻翻白眼,:“我大哥力能伏虎,武艺精熟,稍加锻炼必是无敌上将,我二哥精明果敢,胆量惊人,(哦,实在是不能说他文韬武略,只能说说胆量了。)我三哥熟读经书,文采风流,将来必定也是一代名家。小子真的不算什么。大人过誉了。”
看看人家张曜宗多会说话,一个兄弟也不落下,哪像大哥只会吃,连聊天都不会。
“恩,看出来了,你大哥惜字如金,内有城府,上阵必然谨言慎行,此为大将风范。”孙琉逸说。
老头也蛮会聊天的,照你这么说,干脆多招点哑巴上阵,不就不打败仗了。
一大一小两个狐狸聊啊聊,聊到饭菜都吃完了。张曜宗说:“家母的意思,一点小东西,实不敢以金银易之,否则小子定要挨家法,小小年纪陷于阿堵铜臭之中,而且这小玩意也不算完善,将来如果再有改进,难道还要找大人来卖吗?实在不敢孟浪啊,家母说,不若将此物献与大人,生意或占一成份子,将来有所改进,也好即使禀明大人啊。”老狐狸看着小狐狸,这就是最终答案了吧。“曜宗说此物还有改进的法子?”孙琉逸问道。“是啊,小子想所有的印泥都是一个颜色,不是太单调了,还想了几种别的颜色,正在试验,等试验成功了,自然将所有法子都告诉大人。”
“大善,不拘于旧俗,推陈才能出新。曜宗有才啊,好吧,此事就这么定了,等回头合约写好,我叫我家儿子来找你母亲签约,将来的事自有他会负责。今日多有叨扰,改日定当回请诸位。老夫还有公务在身,就此告辞了。”
众人急忙起身相送,老狐狸拉着小狐狸的手,摸着他的头顶,越看越喜欢,就是家里少个孙女啊,这等人家将来也不知道会被哪家大户捡了便宜。
翌日,孙琉逸,胡提刑汇合又从府衙赶过来的衙役,押解杨伯劳回了福州,再将案情以密折报于提刑司,然后就是等结果。黄刘氏办了黄夫子的后事,将院子本欲委托他人代卖,岳银屏直接报了高价,收了黄家的院子,黄师姐也将先生的书都留给了张曜宗,嘱咐张曜宗好好念书,将来好为夫子争光,有空可以去古田探望他们,张曜宗一一答应,泪眼相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