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胡太医嘱咐过的话,犹在耳边,傅小妹僵硬着身子,双手紧紧地握成拳头,面无血色的脸庞上满是咬牙切齿的愤怒表情。
她杏眸瞪大,目露凶光,眼看着那只骨节修长的股掌,再次朝着她衣襟袭来,再也控制不住身体,本能地想要挪动闪避。
“丑。”
他目光中掠过捉摸不定的神采,冷冰冰地吐出一个字。
“咳咳咳……我丑不丑干你屁事!”傅小妹气得不行,嫌弃地翻了个白眼,不客气地反呛。
话音落下,她明显地感觉到周围的空气像是被一股强大的气流给压制住了,瞬间有种凝滞不动的错觉,甚至连呼吸都觉得困难。
忽然,床铺凹陷了下去,傅小妹猛地转头,看到他自来熟地坐在了床边。
胸口凉飕飕的,那件刘婶替她罩在身上的小衣,不知什么时候,已经被眼前这个变态妖孽男人给挑开了。
傅小妹额头就止不住冒冷汗:“你…你上床做什么?”
话问出口,傅小妹恨不得咬了自己的舌头,心里快要呕死了。
什么话?简直哪壶不开,提哪壶。
身受重伤,行动不便,不过就算她生龙活虎,也照样翻不出眼前冷酷男人的五指山。
小心脏“扑通扑通”狂乱地跳,每一下,仿佛都要跳出喉咙。
傅小妹目光警惕,身体不自觉间,开始瑟瑟发抖。
“冷?”
温柔缱绻的语气里,透着淡淡的疑惑,只是这样询问的话音,落在傅小妹的耳中,只让她觉得折磨。
烛火摇曳,映照着傅小妹藕粉色的肌肤,斑驳的伤痕新旧不一。
她不自在地缩脖子,试图轻轻地扯过被角,遮住胸口暴露的春光。
只是,下一刻,那只玉骨冰清的手,竟然毫无征兆地落在了她脖颈处的细绳上。
这回,傅小妹再不能淡定了,羞愤的情绪冲上头顶,暴怒吼道:“你丫的大变态,敢动我肚兜一下试试!老娘废了你!”
人在盛怒的情况下,往往会丧失最基本的判断能力,本能地显露出性情最真实的一面。
之前,傅小妹每次遇到他,都是面临脑袋和脖子即将分家的危险,她不想死,于是表现自然会狗腿些,谄媚些,狡猾些,目的很简单为了活下去。
可是眼下这种情况,她迷惑了,完全找不到抗争的方向啊!
威胁的话音落下,脖子上红色的系带子,紧跟着也断了。
那种感觉,就好像颈动脉倏得被划开了个口子,猛地,傅小妹心脏骤缩了下,一口气直接卡在了喉咙处提不上来了。
她身体奋力地扯动,胡太医的医嘱早已经飞到九霄云外,那颗珍贵的凝血丸,算是彻底喂了狗了。
他冰冷的指尖,没有任何温度,轻轻地划过她胸前的肌肤,所经之处,毛孔都跟着颤栗起来。
傅小妹满脸郁猝,倔强地别过头,不想再看那张禁欲高冷的假脸,自欺欺其人地当起了鸵鸟,自言自语嘀咕:“就当被狗啃了一口。”
声音虽轻,可是对面的男人却听得清楚,傅小妹明显感觉到他肆意游走的指尖,突然就顿住了。
“丑死了。”
头顶处,男人轻飘飘地吐出三个字,气得傅小妹不怕死地反驳道:“你丫的饥不择食,还有脸挑三拣四!”
下一瞬,傅小妹只觉胸口传来尖锐的刺痛感,令她本能想要惊呼出声。
只是,她嘴巴张开得都能塞下一只鸡蛋了,在对上谪仙男人眯起的危险眼神时,硬生生地将那声惨叫“啊”给咽了回去。
伤口凝血失败,崩裂之后,若是不及时缝合,肯定会有失血过多而死的危险。
这点,傅小妹依稀记得胡太医跟她强调三个时辰内不能移动身体,不能扯到伤口的利害关系时,有特意提到过。
只是,她是未出阁的黄花大闺女,更是安平候府的庶女,再上不得台面,还有男女授受不亲这层礼教关系束缚着。
胡太医拿出皇家御用的凝血丸替她疗伤,合情合理。
可现在,又是什么情况?
身边的男人,目光中没有任何波澜,冰肌玉骨执手为针,在她胸口的伤患处一丝不苟地穿针引线。
傅小妹总算是弄明白,突然现身的谪仙男人无礼得脱掉她衣服,原来是为了帮她缝合伤口。
思索间,她隐忍着不喊疼,故意分散自己注意力,佯装调侃道:“针扎在身上的疼,我算是受过了。”
他一言不发,继续专注缝合。
一针一线间,那蚕丝织线慢慢地覆满了整片创伤区域。
待到一切结束,傅小妹已经疼晕过去。
容峥凛着目光,视线落在那张倔强泼辣的苍白小脸上,淡淡道:“影一的衣服你挑得挺开心嘛。”
夜,凉如水。
风,柔如纱。
人,淡如尘。
满室的光华,在他弹指挥袖间,染上了浓墨重彩。
等傅小妹醒过来的时候,已经是翌日清晨。
她本能地伸手摸向胸口,触手是软软的衣料,穿戴整整齐齐,仿佛昨晚那场面红心跳的戏从来都未曾上演过。
只是,脖颈间那根细绳依稀不在了,提醒着傅小妹,一切都真实地发生了。
胸口的伤,经过缝合,再配合凝血丹的药效,伤口恢复的速度比想象中要快许多。
“小姐,奴婢进来了哦。”
小翠端着洗漱用品进来,胖乎乎的脸蛋上淤青尚未褪去。
傅小妹视线落在她忙碌的身影上,眸色微不可查地沉了沉,道:“小翠,现在府里什么情形?”
上一世,直到傅明月将匕首插进她的胸膛,傅小妹才知道自己心脏原来是长歪的,正因为如此,她才敢以身跟桂嬷嬷相搏。
“小姐,这回咱们总算是熬出头了,你昏迷之后,老祖宗亲自下令……”
听着小翠絮絮叨叨的叙述,傅小妹大致已经清楚了自己如今在府中的境况。
总算,功夫不负有心人,虽然是杀敌一千自损八百的“自杀式”打法,但是成功地相当于大夫人左膀右臂的桂嬷嬷结果了,也算是替娘亲讨回了第一笔债务。
而且,她的伤势经过胡太医的口中肯地说出,势必打消了老夫人的疑心,如此计算下来,傅小妹觉得这伤受得好,为她靠拢老夫人于氏奠定了良好的基础。
这时候,门外头有下人来报,说是厨房派人送补汤过来。
“四小姐,这是花生鱼胶汤,美容养颜对伤口愈合有奇效。”
来人面上满是讨好的神色,可是她眼里一闪而逝的不屑,傅小妹没有错过。
傅小妹不动声色地瞥了眼跪地的仆妇,佯装出一副受宠若惊的模样,连忙起身要亲自接过。
不过,与此同时,她又冲着小翠使了个眼色。
小翠也机灵,很快就明白了意思,几乎是同时,也上赶着要去接过那碗补汤。
仆妇端着盘子,想当然地将盘子交到四小姐手里,不过小翠恰好上前,嘴里还振振有词地念叨:“小姐,你身上有伤,让奴婢端给你。”
话音落下,傅小妹欲要接住托盘的手,略微迟疑了下,而那个仆妇却已经来不及反应了。
“砰!”一声响。
装着补汤的瓷盅应声碎裂,那碗被夸得天花乱坠的补汤,撒了满地不说,还有好些都溅到了仆妇的身上。
瞬时,仆妇原本谄媚的脸色,马上就不好看了,恶狠狠地指责道:“死丫头,你是怎搞的?知不知道,你打碎的这盅烫,就算把你卖了,你也赔不起!”
“不要,不要把奴婢卖掉!”小翠吓得跪在地上,满脸紧张地认错道。
傅小妹秀眉微挑,缓缓地收回接汤的双手,慢慢地直起腰身,眸光中透着一丝凌厉,不咸不淡道:“这位嬷嬷,请问这补汤究竟值多少银子,需要你发卖我多少个婢女才能赔得起?只要你说得出数字,小妹一定照办。”
“四小姐哪里的话,您现在可是老夫人宠在心尖尖上的人儿,奴婢怎么敢。”
侯府里的下人,向来都是攀高踩低,傅小妹早已经习以为常。
对于眼前老仆妇的谄媚视而不见,依旧严肃脸,冷声道:“小妹不过一介庶女,怕虚不受补。”
语毕,傅小妹也不等老仆妇反应,直接下逐客令:“嬷嬷,以后这补汤就不必再送了。”
“四小姐,息怒,奴婢不是这个意思啊!”
“小翠,送客!”
“四小姐,息怒,都是奴婢嘴贱!”仆妇见傅小妹动真格,急得连打了自己两个大嘴巴子,顶着红肿的脸,补充道,“四小姐,奴婢立刻回去再盛一碗,奴婢立刻就去!您息怒……”
“滚!”
那名送汤的仆妇是连滚带爬窜出梧桐苑的,模样别提多狼狈了。
刘婶目光中透着忧心,小心翼翼地将亲自炖的清汤放在小妹面前,轻声道:“小姐,这么把人赶走了,会不会有麻烦?”
傅小妹抬手,将小翠给她挽的复杂发髻拆了,任由黑发随意披散在肩膀上,转头,目光中透着冷冽,沉静道:“树欲静而风不止,刘婶你还不明白吗?无论是麻烦找我,还是我找麻烦,只要我傅小妹还活着,这场没有硝烟的战争就注定要持续下去,不死不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