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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午的课程将要开始,班长一直都是早一步离开宿舍前往教室的。
在那里有着灰袍的老师,披着灰色斗篷的异类。知秋能够想到,若是班长真的是和他们一类之人,之间相互沟通也是存在的。所有的选项都通往极坏之地的预测,自己知晓秘密的秘密将会不久暴露。
很麻烦……隐藏也是知秋能够保全自己的手段之一。他明明目睹了惨剧的发生,却要装作一切都没有发生的样子。而除了少数几个人知晓自己昨晚的行踪,他的行为应该是隐蔽的。
若班长真的会跑去告密,自己无疑将陷入极为危险的境地。
这不是平日中的调皮捣蛋所遭受的惩罚那么简单……知秋的行动触犯了怪物们底线的时候,会受到何等的迫害都不奇怪。
所以很麻烦啊。知秋哪怕明知道班长手中没有明确的证据,然而那些凶恶的家伙需要证据么?并不是平等地位家伙之间的相互辩论,仅仅只需要怀疑,那便足够了。
有声音在耳边诉说:“快阻止他。”
一旦班长踏过宿舍的门槛之外,一切都无法挽回了。
白森森的骷髅手臂搭在自己的肩膀上,森冷的骸骨在耳边轻轻低语。浓稠的灰色物质从木屋的各处溢满而出,滞缓了一切事物的时间流逝。魔鬼的劝诱由尸骨低声吟唱,满满的恶意要从耳边影响他的心脏。
“这样好么?他从那道门走出去的时候……可能会造就最糟糕的情况。”
那是幻想而铸的师兄的尸骨。那时为自己挡下尸鬼的一击,以性命的代价催促自己迈开第一步。若非如此……他恐怕就要永久地留在那里了。勇气如同擂鼓,一击盛,再击衰,三而竭,至此知秋也无法否认,那时候师兄舍身的推动作用,是自己勇气的根源。
但他终究是死掉了。
才会变成这番枯骨的形象在自己耳边诉说。
“干脆一不做二不休……用最简单的办法解决掉隐患好了。”
杀掉他……就是最好的解决办法。
知秋无法否认铁与血的场景的确给自己造成了相当大的刺激,以至于平日之中想都不会去想的思绪提上自己的大脑。骷髅轻轻拍击着他的肩膀,心脏也就逐渐向下沉去,冰冷顺着血液在四肢来回趟动,知秋睁大眼睛,第一次发现熟悉的宿舍之中有着各种各样的隐藏的凶器,只需要自己愿意,随时都能够作为武器把持在手中。
他起了杀念。骷髅不过是一个借口,真正的师兄根本不会允许他这样做。那是为了自己的师弟连自己的性命都能够作为盾的温柔家伙,又怎么会怂恿知秋去谋害另外一位师弟的性命?
不过是知秋为自己提起勇气的借口。
危机自然可以体现出一个人的真正念想,在“不行动自己就要玩完”的狂乱规则之下,肮脏的潜意识也无从遮蔽。
于是从骷髅的身上延展除了血红的铁索,顺着白森森的骨骼缠绕上了知秋的身体,力量在铁索的末端绷紧,知秋感觉身体仿佛要不由自主地做出动作。
“……笨蛋。”知秋轻声呢喃了一句。并非是对于班长的咒骂,是对于自己的警醒。
何时……我居然变成了这么卑鄙的家伙了呢?
铁索无法掌控知秋的身体,他在最后一刻夺回了身体的自主权。顺着心脏运动而奔腾的血液仿佛迸发着一股强劲的气流,将周身所有的浓郁灰色物质一股脑地冲开,时间恢复了正常的流传,尸骸带着森冷的笑意化成碎片消散。恶念不曾消散,但此时知秋终究是将它给硬生生地压下去了。
少年不吝于将事态将最糟糕的情况想象。只是单纯的想象并不代表事实如此,事态的中心终究不会以他一味地主观想象为主。
原本敌人和同伴的可能性就是两成参半。知秋所担心的并不是班长若是敌人要如何应对,而是做下恶果之后,班长若是同伴该如何自处。
“家人们……终究是不多了。”
原本认为能够再见面的师兄师姐们恐怕再也见不到,原本认为充满希望的未来生生地被截断道路,原本幸福的场景瞬间变成严酷的修罗之地。
原本两百人的大家庭,只剩下八十个人。每一位都是极其珍贵的有生力量,知秋无法轻易地轻视任何一位。
就算是几乎可以认为是间谍的班长也不行。
少年重重地哼了一口气,年轻的朝气所带来的斗志重新盈满身体。
就算暴露,也没有什么大不了的。所谓“船到桥头自然直”,总会有办法的吧……大概……
数分钟后。
另一方面,早早离开宿舍的班长,此时已经到达了空荡荡的教室。
摆好的座椅,干净的黑板讲台,仔细观察能够看见昨天的值日生运作的痕迹。
着实是微妙的时间段,略微懒散的同学们大概还躲在被窝里没有出来,而勤快的同学也不会径直来到教室,而是先去食堂。
班长自然也会去食堂,不过是在稍微不久之后。
他走到自己的座椅位置坐下来,摆出了笔直端正的姿势,双眼目视前方,脊梁挺拔秀直。明明无人在看,在未知的地方也严格地约束自己,班长一直给人一种老实古板的印象,但无人能够否认,他给班上所有的同学所带来的无比的安心感。
那是一种醉人的宁静。
对比起清晨的冷意,阳光照耀在身上的暖意分外明显。恍如薄薄的轻纱拂过手腕,拂过脸庞,空气中弥漫着清醒的味道。和风的妖精从走廊之处嘻嘻哈哈地跑来跑去,然后窜进教室,跳上班长的脚踝膝盖,以其为掩体玩起了喧闹的捉迷藏。而少年恍如摇着蒲扇的老人,不由得露出微笑。
前文或许说错了。班长再怎么刻板成熟,依旧无法摆脱他这个年纪的少年身份。
清晨总得是个充满朝气的时间段,年轻人们对此体会尤甚。
他绝非是刻板不变的人,冷酷的面具之下,也不过是个敏感的文艺少年罢了。
他甚至忍不住轻轻闭上眼睛,细细地体味这份韵味。
“班长。”熟悉的声音传过来。
班长陡然睁开了双眼,微微扬起的嘴角迅速垮下来,全身的肌肉在一瞬间绷紧,然后以不自然的状态放松。
那里有人。之所以班长每一天都不去食堂而先来教室,都是为了见单独的一个人而已。
“今天也来的很早呢,班长。”穿着灰色斗篷的中年男子,一副度数极深的眼镜摆在脸上,反光的镜片看不清他眼中的神情。松松垮垮的动作毫无防备,一袭简单的白衬衫,总是洋溢在脸上的简单微笑,或许已经接近于年迈而略微佝偻的身躯。
任谁看来,都是一副没有危险性的老实人的形象。
“老师好。”班长却知道,隐藏在这份平凡之下,究竟是多么凶猛的怪物。
这么多年过去了,这么多次的“日常汇报”工作过去了,每一次见到这位班主任,都不可避免地染上恐惧。而少年硬生生地忍住颤抖的冲动,如同在人前担任的无数次令人信赖的班长那样,将责任一肩扛上。
十四岁的年纪,已经是具有专业水平的高超“表演者”。
“那么,就像往常一样,进行汇报工作吧。”平凡的中年人推了推眼镜说道。
“好的。”班长依旧是一副冷酷的表情,所有的情感都从他的脸上消失殆尽,仅仅是一位会说话的机器人而已。
“最近的异常状况……关于我舍友的知秋——”
少年平淡的话语消散在清晨的风里。
无论从什么角度来看,若无法靠近这两人,也只会认为是学生和老师交谈的,稀松平常的场景罢了。
知志者们拥有各自的战场,无从逃脱,早已陷入纷争的泥沼。
不在迷茫中搏出生机,就在困顿中默默消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