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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还在做着干呕状,就听到他爽朗的笑声:“骗你的,我刚刚才从手术室下来呢。”
还算他有点良心,我擦了擦嘴,不想跟他继续纠缠,转身跟他擦肩而过。
看他穿得那么讲究,西装裤、白衬衫,手上还有个特别闪的手表,应该是个有钱人,想必也不缺十来块的快餐钱吧。
我不是不想给,只是这五十块我得熬到下个月医院发工资,我真的……
就当我先欠着,等医院一发工资我立马还给他,我安慰自己。
谁知他又在后面喊:“等一下。”
我以为他是要我赔饭钱,捏着钱的手都在冒汗了,心疼又羞愧。
他:“你走那么快干嘛,你还没问我刚才做了什么手术呢。”
……我一定要问吗?
我没说话,他又说:“我刚刚做了个肠梗阻的病人,你知道肠梗阻是什么意思吗?”
不知道,什么意思,肠子堵了?
不过我干嘛要回答他,我跟他又不熟,我看他就是闲的,于是没在停留,快步往前走。
他张扬的声音再次传来:“就是肠子堵了……”
果然,被我猜对了,那一刻我竟然有点小兴奋,看来我还是挺有医学天分的。
可下一秒,他就说了一句让我恨不得把嘴皮子都磨掉的话:“肠子堵了之后,肚子里就会堆积很多粑粑,还是我给他掏出来的,没错,就是用的摸你那只手。”
我吐了,当场就吐了,还好当时旁边有个垃圾桶,不然我得把地板给弄脏。
我的表现好像让他很满意,笑着朝我挥手,然后转身离开:“没事,他那坨粑粑还没发酵。”
……
是不是学医的都那么变态?还是说变态的都去学医了?
我几乎要把胆汁吐出来了,直到他走了快小半个小时了,我才慢慢的缓过来。
可心理作用,老感觉嘴里一股屎味,恶心得不行。
我吐的双腿都软了,磨磨蹭蹭的往楼下走,到了大堂其他人的行李箱早就拿走了,只剩我一个破箱子孤零零的立在那里。
忽然有点想我妈,鼻子有点酸,第一次一个人在外面生活,害怕、无助、思念等等情绪全涌上来,压抑得我恨不得找个没人的地方放声大哭一场。
可我不能哭,我要独立,要强大起来,这样才能带我妈走。
然而独立自强并没有想象的那么简单,我毕竟只是个十来岁的孩子,加上以前只知道死读书,以至于连外面的世界都没时间多看一眼,现在离了家,出了学校,我什么都不会。
甚至连去宿舍的路都找不到,一个人拉着行李箱,在偌大的医院里徘徊了好久,走得脚底都发酸了,找了好多行色匆匆的人问路,都无一收获。
就在我迷茫得不知所措的时候,一辆黑色的小轿车停了下来,当时只是觉得车子看起来很漂亮,应该很贵,并没有想太多其他的。
后来得知那是揽胜,要一百多万的时候,我差点没把舌头咬掉。
一个四五十岁,打扮得很光线的男的探出脑袋:“姑娘,怎么了?”
他长得很慈祥,又叫我姑娘,而不是轻浮的小妹妹,我打心眼里觉得他是个好人:“我来医院培训的,可是找不到宿舍在哪。”
他一听,微微的笑起来,像个憨厚的叔叔,指着医院后面那排低矮的房屋:“那里就是宿舍,不过你要从后门绕出去。”
他给我指路,我感激涕零,终于有个肯认真帮忙的人了。
刚才问的那些人,要么行色匆匆,不想理人,有的就是随手一指,管你转到哪里去,更有甚者还嫌我挡了他们的路,对我恶语相向。
我是真心感激他,一连给他鞠了好几个躬:“谢谢,谢谢你。”
他扬扬手,笑得大气:“不用客气,在家靠父母,出外靠朋友嘛。”
说完就开车走了,就跟搭理了一个陌生人,帮完也就完了,没有任何要求。
在他指点下,我很快找到了宿舍楼,宿舍是四人间,有两张二架床,一个厕所,还有热水跟空调。
这么好的环境,我没什么好挑剔的,我看同行的几个女孩子都很满意的在收拾自己的东西。
唯独有一个叫徐玲的,对什么都是横挑鼻子竖挑眼:“这宿舍多久没住人了,一股子霉味。”
她很夸张的用纸巾捂着鼻子,一脸的嫌弃。
当然,她有嫌弃的资本,她不仅家庭条件优越,长得还好看,皮肤很白,瓜子脸,曲线玲珑,腿还特长,是我们学校出名的美人,也是我们这批人里出落得最好看的。
她嫌弃了一阵,忽然指着我:“那个谁,过来帮我把床板擦干净,太多灰了。”
我有些错愕,以为是我听错了,亦或是她指错了,虽然我听说过她,可跟她并不认识。
可我没有听错,她也没有指错,她说的就是我:“愣着干什么啊,叫你呢,以前就听说你傻里吧唧的,没想到还真是。”
以前?是指在学校吗?原来他们欺负我,是因为觉得我傻里吧唧不会反抗?
我没说话,安静的走过去给她擦,我当时唯一想的是,别惹事,因为我惹不起。
倒是同行一个叫李红梅的为我打抱不平,一把夺过我手里的抹布,往徐玲的床板上一扔:“她凭什么帮你擦?”
徐玲一开始也愣了一下,等看清楚发难的是穿着普普通通,甚至有些寒酸的李红梅之后,顿时下巴都要翘到天上去了:“我又没让你擦,你闹什么?”
她说着又看向我:“看什么,还不擦。”
我觉着大家以后都是舍友同事的,没必要闹成那样,就想动。
可李红梅不许,一把将我拽到身后挡起来:“你能欺负人,我还不能闹了?我就爱闹,你咋滴了。”
李红梅身材不算高大,可声大气粗,手臂一看就是经常干粗活重活的,气势一上来,徐玲也有些怯了,声音微微的有些底气不足:“我、我大人不记小人过。”
就在大家都松了一口气,以为事情要过去的时候,徐玲忽然从包里拿出三百块钱,往床垫上一甩,嚣张的道:“谁帮我把床边擦干净,这三百块钱就是她的了。”
不仅我是,现场所有人都心动了,这里除了徐玲,我们三个都是穷人家出来的,三百块对我们来说,那可是一个月的生活费啊,谁能不动心呢。
可李红梅跟徐玲已经闹开了,自然拉不下脸,另外一个想动,又不敢。
我犹豫了一下,还是上去把钱抓进了手心。
那一刻,我明显感觉到身后的李红梅跺了一下脚,转身出去了,还骂我了一句:“窝囊废。”
她说得没错,我就是窝囊废,可是谁又能理解我窝囊背后的心酸呢。
我身上只剩下五十块了,就是每天吃一个馒头,我都熬不过这个月。
徐玲是很满意的,翘着她刚做好的指甲:“我现在去吃饭,一会回来要睡觉,你赶紧给我弄好。”
我低着头,用微弱得几乎不可闻的声音回她:“好。”
那时候,我真的自卑得恨不得把自己杀掉。
等我收拾完,医院食堂早就关门了,外面倒是有吃的,就是贵,一荤一素要二十多,两素也要十二块。
我在饭店门口走来又走去,最后还是捏着手里的五十块,转身离开。
会宿舍灌了好几大杯水,喝得肚子胀鼓鼓的,勉强的熬过了一夜。
第二天去泌尿科报道,这里虽然是男科生殖中心,可既然是医院,那按规定,一般的科室都是得有的。
我刚好跟李红梅、徐玲分在一个科室,可她们并不愿意跟我多说话,李红梅是嫌我窝囊,徐玲是看不起我。
医院才刚对外开放,科室里两个医生一个三个护士,其中一个还是护士长,没有科室主任,都是从那边总医院过来的。
护士长就是昨天给我授课的老护士,姓吴,大家都叫她吴护长。
我跟她报道,她当时拿着针筒在往盐水里加药,头都没抬,嗯了一声,指着医生办公室说:“先进去跟医生打个招呼,以后交班。”
后来才知道交班就是值班护士把病人的情况交给今天当班的护士。
我一进去,就看到一个穿着白大褂的医生坐在那种长形的会议桌边吃早餐,一碗面就放在键盘上。
我不敢打搅他,后退看了吴护长一眼,她还在忙,忸怩了很久,才怯怯的开口:“那个……医生,我来报道的。”
他嗯了一下,口里咬着一坨面,扭头看我:“哟,小妹妹,这么快给我赔饭来了?”
我:……
真无语,怎么是他,一见他,我眼睛就忍不住顶住他拿筷子的手,不知道他今天洗手没有。
他好像发现了,笑了一下:“放心,我可爱干净了。”
然后又朝我招手:“过来。”
我没动,总觉得他不是什么好人。
可他的手就那么伸着,特别执着,仿佛我不过去的话,他就会一直伸着。
我这个人心软,不忍就这么伸着,就走了过去。
结果他直接把手打我脑袋上了,轻轻扫了扫,说:“来,帮哥哥把盒子跟扔了。”
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