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毗邻天下第一宗丹符宗,有一座修真大城,名为锦荣城。往日城中茶肆里,两三落座着品茶的修真者,近日却格外不同。
只见桌椅都被摞在墙边,衣着华丽的男女修士席地而坐,竟是在吸收从地面源源不断涌出的天地灵气。
有人运功一个大周天后,发现自己进阶了!他欣喜地同旁人道:“上天馈赠着实不凡,我之前从未这么痛快地吸收过灵气!”
“是啊,定是那清霜仙子飞升在即,天降祥瑞于我兰陵界啊!”
提起宋清霜,越来越多的人加入了讨论:“这清霜仙子乃是天生奇才,旁人八百岁的时候还在元婴期苦苦挣扎,她已经是渡劫期大圆满了!”
“清霜仙子刚一出生便测试出天灵根,又是丹符宗的宗主千金,轻尘老祖的道侣,修为进阶逆天也是可想而知的。”
“仙子人美心善,多年来救人无数,因为她在,人修和魔修都和平共处几百年了!”
“要我说轻尘老祖才是痴情,明明早就可以渡劫飞升,硬是压制修为,等了清霜仙子足足两百年。待二人双双飞升后,必定会福泽我兰陵界,留下一桩桩佳话啊!”
众人越说越激动,不少人对着丹符宗的方向,虔心叩拜,明明宋清霜距离飞升还有一步之遥,竟已经被人当成神明来侍奉。
忽然之间,漫天霞光盛放,东边传来缥缈的仙音,竟然是又有异宝出世!众人急急忙忙从地上站起来,御剑前去夺宝,生怕落人一步。
……
丹符宗中,宋清霜携夫君江轻尘,正与她的父母商量要事。只见他爹娘面容冷肃,沉声道:“又有一位亲传弟子的魂灯灭了。”
魂灯熄灭,代表性命消陨,这已经是两个月来的第十起了。
丹符宗实力强盛,长老们的亲传弟子,各个修为顶尖,想把他们害死,绝非易事。
“两个月前,兰陵界频现异象,先是灵泉不断从地面涌出,后是高阶灵草异宝,甚至连秘境都不断出现。人们往往只看到闻所未闻的仙品法宝,却不顾这样的法宝身边,必定有强大的阵法和伴生兽守护。如今数万人殒命,也难以填平他们心中的欲望。”宋清霜开口,声音轻灵缥缈,眉眼愁绪如黛。
兰陵界第一美人,就连皱眉都是绝美至极的风景。她夫君江轻尘,容颜清隽,倾城无双,气度绝伦,此刻满目怜惜,轻轻握住了她的手。
宋清霜揉了揉眉心:“事出反常必有妖,我已经传音给门派内的弟子,让他们速速归来,不要卷入杀人夺宝的浪潮中。可惜,还是有这么多人受到牵连。”
江轻尘宽慰她:“清霜,你已经尽力了。”
宋清霜也看向他,朱唇轻启:“世人皆说,这是因你我即将飞升,所以天降祥瑞,可我心里总是不踏实。”
男人坚定地道:“不管发生什么,我和你一起面对。”
数日后,幸存的门徒尽数归来,而宋清霜也隐隐察觉,她的飞升天雷将至。
江轻尘牵着她的手,与她一同来到云雾缭绕的主峰之巅,解开了身体的禁制。他的修为瞬间提升到渡劫期大圆满,威压张开,一万三千门徒身心臣服,跪地叩拜。
宋清霜仰头看着天空,心道:真的要这个时候离开吗?
如今的兰陵界让人太不放心,她本想再留一段时间,可父母执意要她飞升。
丹符宗宗主宋玉山携夫人立于山巅之下,仰头望着一对璧人,只有一个想法:不管兰陵界是否大劫降至,我只要你们平平安安。
很快,阴沉厚重的劫云,混杂噼啪电闪,将丹符宗上空全部笼罩。这八百年来,宋清霜渡劫始终顺风顺水,今日却心脏狂跳,总觉得那黑沉的云层里,像是藏了一只张牙舞爪的凶悍怪物。
江轻尘的仙剑出鞘,转瞬结成一百零八剑阵,嗡鸣着盘旋在他们身侧,护主心切。
二人共同渡飞升劫,就连千里之外的修士,都仰头望向丹符宗的方向。
宋清霜美眸渐冷,静静等待第一道天劫的到来。谁知道,意想中的雷声并没有出现,而是一个高贵冷傲的女声,响彻天际:“尔,便是宋清霜?”
仅仅一句话,宋清霜和江轻尘甚至没来得及抵抗,便齐齐跪在了地上,膝盖深陷入石板。要知道,两人可是渡劫期大圆满的修为!
连他们都无法对抗的力量,其他人更别说了,有些修为低的,直接七窍流血,昏死了过去。
不仅如此,兰陵界任何地方的生灵,都能听到这声音!宋清霜嘴唇发白,又惊又惧地想,来者何人?
她心中所想,竟被那道力量感知道,只听她不含任何感情地道了一句:“蝼蚁之色,妄图与天地争辉。”
宋清霜猛地呕出一口鲜血,身体被重重地拍在了地上,再难起身。江轻尘的情况比她好不了多少,望着心爱的妻子被如此对待,他凄厉地喊了一句:“清霜!”周身气息暴起,竟是要挣脱身上的枷锁!
可下一刻,他就和宋清霜一样被重伤。
宋清霜八百年顺风顺水,曾经的天之骄女,此刻却浑身血污地趴在地上。
她和着鲜血的腥甜,问:“你到底是谁?”
“你既然要飞升,吾便是你的劫难。”
宋清霜中烧的怒火仿佛被冻结,她骇然地想,莫不是天道?兰陵界曾经只有一人飞升,可那是数万年前的事情,当初的情景口耳相传,已经变得不足为信。但她并未听说过,谁在飞升的时候,渡的不是雷劫,是心结!
天道并不给宋清霜反抗的机会,她将宋清霜毫无反抗之力的父母拎到了半空中,清冷地问:“第一重劫难,你选择父母,还是选择丹符宗一万三千门徒?”
宋清霜感觉身上的钳制慢慢松懈,不等她挣扎着站起来,江轻尘已经扑过来,将她死死地护在身后,仇视地看向阴沉的天际。
“什么意思……被我舍弃的人,难道要死吗?”宋清霜焦急地看着爹娘,又痛楚地看向满地残喘的门徒。
她在这里生活了八百年,深受门徒们的敬仰、爱戴,这些都是她的家人啊!现在竟然要她从中做抉择?
“你考虑的时间不多。”
宋清霜崩溃大喊:“如果飞升就是以无辜性命为代价,那我宁愿此生不成仙!”
本以为天道会就此放过她,谁知道她竟嘲讽地说:“已经晚了。”
父母被无形大手捏住,明白今日在劫难逃,他们拼尽全力呼喊:“清霜,活下去!”
“江轻尘,清霜就托付给你了!”
宋清霜心里咯噔一声,飞剑如流光般掷出,想救下父母,谁知转瞬之间,不光是她的爹娘,就连一万三千门徒,都尽数殒命!
她恐惧又凄厉地尖叫:“不!——”
丹符宗瞬间尸身遍野,她呆呆地看着爹娘|的尸体像是破布娃娃一样,重重坠下,不住地自问,她到底做错了什么?
江轻尘愤怒至极,同样攻向那虚无缥缈的天际,凌厉的剑气,却无一例外都落了空。
不过瞬息,他的仙剑就被斩成数段,他也遭受反噬。
一道神罚降下,从丹符宗开始,将整个兰陵界一分为二,长长的沟壑深不见底,散发着黑气。
这样骇然的力量,简直闻所未闻,绝不是常人能拥有!
天道让宋清霜进行第二次选择:“左半界,还是右半界?”
父母和门徒的死相还在她眼前徘徊,她用尽全力,也保护不了他们周全。浑身的力气仿佛被抽空,她缓缓地跪在了地上。
天道还在等着她的抉择,若是宋清霜再不选,整个兰陵界都会覆灭。
兰陵界人心惶惶,不少人跪在地上,痛哭流涕:“请清霜仙子救救我们,我们不想死啊!”
明明隔了那么远,宋清霜却听到了,面如死灰。为什么要她承担起这么重的责任?
江轻尘感受到了清霜那铺天盖地的绝望,可他却什么都做不到,自责简直要把他淹没。
他的清霜,那么单纯善良,明明能炼制全天下最珍贵的丹药,还常常给人义诊,不受分文。八百年来,数不清有多少人受过她的恩惠。
她手上没沾过一丝无辜的鲜血,没做过一件违背道心的事情。但今天,却被天道狠狠地愚弄了。
他猩红着眸子,到底谁才是错?
一片寂静中,宋清霜伸出了手,缓缓地指向了右边。那里,有江轻尘的宗门,万剑宗。她最终是存了私心,不想丹符宗覆灭后,连万剑宗也断了传承。
左界就这样被放弃了。和修行者一起,飞禽走兽无一不惊慌逃窜,想离开这片土地,可他们怎么快得过天道?她转手便覆灭了兰陵界左界!瞬间,尸殍遍野,哀嚎遍地!
不少人死的时候,执念徘徊在空中,久久不散,像是在质问宋清霜:“为什么?你不是最善心的仙子吗,怎么能做出这么残忍的决定!你还我的性命!”
“清霜仙子,你为什么不救我!”
宋清霜脸色惨白,猛地捂住了耳朵:“不要再说了!”
半界已经覆灭了,宋清霜本以为,天道也该收手了,谁知道,她给出了最后一个劫难:“右界和江轻尘,选其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