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吴太太继续住下,只等林四消息。众人散了去,韵清跟柏言去了书房,她有些疑惑要问他。
如今她跟他亲昵得很,待他坐下,她绕到他身后,一手搭到他肩上:“柏言,为什么不留吴姐姐在南京呢?我们也方便照顾她不是?”
他伸手来捉她,将她一把拉在怀里;“你是方便了,可阿奇呢?”
她由他抱着,任他弄着自己的手:“这话怎么说?”
柏言顿了顿:“阿奇交了个女朋友,是个女学生,两人出双入对已久,你吴姐姐已经知道了,若住在这里,听了他们的消息,心下会不难受?你能保证她不闹事?”
她想是不会的:“这休书都写了的。”
他笑笑:“你们女人最反复无常了,凡事还是谨慎些好。”
她推他一把,娇嗔道:“什么叫我们女人?”
他提醒她:“你当初不是要跟我那什么来着?”
她狠狠瞪他一眼:“明明是你……”
他坏笑着,拉过她的手来放在自己嘴上,看她微怒的样子,也是兴奋的。
只是他突然话锋一转:“还有,我跟你说过多少回少和阿四往来,你几时听进去了?”
这倒说着她的痛处,那阿四一向不请自来,又爱跟各家太太们混,他上门来,总不能赶他出去,刚要跟他解释:“我……”
只听他打断她:“幸好我知你对他没什么情意,不然,倒叫我天天堵心。”
省了她一番功夫解释:“你知道就好。”
林四办事果然利索,不出三天,就上门来报道近况,说是寻了处小院子,地段适中,闹中取静,那一带治安也不错,她们主仆两人住是足够了,阿奇不放心,又央他请了对老夫妇看家护院,一切费用开支全是阿奇在出,那处正在收拾,待两三天功夫,就能搬去。
阿奇总算有些良心,这样也算是皆大欢喜。
吴太太与那阿奇撇清了关系自然不愿多呆,匆匆就要来告辞,她性情沉稳许多,跟刚住进来时已经判若两人,只是仍改不了嘴碎的习惯,与韵清聊了许多她的过往。比如当初她嫁进吴家时,阿奇并非叫吴奇才,而叫吴寄财,他那老爹望他承继家业,不想送读了两年书,他只差把自己姓给改了。又说起吴家那些姨太太们勾心斗角,个个排挤她,她半夜扮鬼,吓得她们半死,有一次她自己也跌到池塘里,从那池塘里爬起来时,正巧她公爹喝了酒回来,当下就把那公爹吓得地鬼门关走了遭,足足在床上躺了一个月。她那婆婆信了她是观音真身,两人合伙偷了她家房地契,还有她公爹放的金条,被她偷偷换出了大半。
韵清越听越惊奇:“吴姐姐,看不出你这样能折腾?”
吴太太却老成:“他那家里,我要不装疯卖傻,能活到现在?妹子,我可是把底都兜给你了,那些房地契我是还了他的,可这金条吗?我是留得够够的。妹子,我在你这里也不能白吃白住了,给你两根,就抵过了。”
韵清不好意思:“你来我家做客,哪能收你钱的,还两根金条?”
吴太太语重心长:“妹子,我看你也不当家吧,这年头什么都靠不住,你也藏些私房钱,要藏也要藏金条知道不?你快别跟我客气,我虽湖涂人,却也分得清好坏,你以后还要和我多多走动才好。”
韵清再推辞:“走动是自然的,我回去上海一定去看你。只这金条我万万不能收的。”
吴太太见她执拗只好收起来:“那我替你存着,你要用就来问我取。”
韵清随口应她:“也好。”
那边房子收拾好了,吴太太就着急跟那菊花搬过去,认识的几个一一给她贱行,去之前她问韵清要了好多东西,韵清新做的床单被套,睡衣拖鞋,还有窗帘桌布,她非说那边人生地不熟,不知上哪去买。
阿奇托了林四亲自护送,大概也给了他不少好处,林四见她跟个搬家一样,额头上皱出七八个折子来。他只备了辆小车,哪里塞得下这许多东西。于是后坐上也堆满了,不得已了,林四只好把司机也退了,自已当司机,好腾个坐位来放东西。他心下盘算着要再去剥那土财主一笔。
这个折腾她个把月的吴太太终于送走后,自己也是累得够呛,便想去床上躺一会,手伸到时枕头底下,居然摸着东西,一看,是两根金条。这位吴太太,还真是有趣得很。她晚上跟柏言说起,柏言让她自己收着。
吴太太一走,家里又清静了一段时间,柏言又要外派任务。如今心思跟以往大不相同,出去前行李给他查了一遍又一遍,生怕漏了什么。心下有许多不舍的话要与他说,却又怕影响他心情,只一个劲地说自己会照顾家里,不要他担心之类安慰的话。
他瞧她,也是不舍:“你好好待在这里,我不写信,你也别挂念。”
她其实想他写信,但柏言一向不爱写,再者,对于公事上,他一向严谨,也不许她插手的,她虽不愿,却违心地说:“我听你的。”
人一走,气氛就特别冷清,她便时常往成衣店里去。董掌柜最近有些神秘,倏忽就不见了人影,客人来了,两个小徒弟应付着,但没有他这掌柜的在撑,总是不像。她拉了个叫阿勇的徒弟来问:“阿勇,董掌柜又去了哪里?”
阿勇老实:“最近总有位先生来店里,也不做衣服,总跟掌柜到后屋去谈话,大概是他老家的什么亲戚吧。”
想来亲戚来寻,也是无可厚非:“他家里可是出了什么事?”
“没听说过。”
她又问:“那跟林少爷知道吗?”
阿勇有一说一:“林少爷一向不管店里事务,来了也只跟掌柜盘些账而已。”
韵清想着长此以往总不是事,得找林四好好说道,这店里生意刚有起色,可不能被董掌柜坏了事。
正这么想着,突然外头冲进来一群人,约莫十来个,穿着便衣,却个个手里端着枪。虽说外头不太平,自己总是没撞上过这阵式的,吓得将要叫出来。一个便衣过来就把枪顶了她的腰,狠狠地说:“不许出声。”
后院已经响了枪声,那便衣扔了她就去里头了,她吓得要往外逃却被人给拦了回来。外头一片混乱,她想她今日是要死在这里了,做个冤死鬼,连徐柏言的最后一面也见不着了。
过了好一阵子,到处平静下来,外头有些个穿黑皮的警察来将店里的一个个人员带走。那些警察凶神恶煞的,被领去的一个个不敢出声。
生平第一次,她来警局,还被当犯人一样关着,看着那些人一个个被提审,她心里怕极了。
终于轮着她,说是要录口供,她想起自己跟林四合作,柏言是不知情的,于是咬了牙关,只说自己去店里买衣服的顾客,不敢自报家门。
只是那头阿勇却招认了,那警察又是恐吓,又是利诱的,吓得她一个劲地哭。那警察拿她没奈何,正想要动手上刑。
那头林四匆匆赶来,拔了枪就要打那警察,被旁边的人给拦了。
林四放话:“这是司令部徐柏言徐参谋的太太,你们是要趁徐参谋外出公干,谋杀他的夫人吗?”
那些警察听得她的来头也是吓了一跳,只是方才没抓着人,这会没审出些什么来,怎么肯罢休:“我们只是例行公事,还望见谅。”
林四摆出派头:“什么公事,你倒说说看?”
那警察说:“我们盯了这家店许久了,那掌柜像是个共党,我们瞧见那位掌柜跟这位太太很是熟络。”
林四分辨:“徐太太所有衣物均是这店里订制的,我也在那里订制,还有许多我认识的太太都在那里做衣服,个个认得董掌柜,是不是要一个个全抓来,一一审问?”
那人见他气势不凡,语气上已经败下阵来:“不是这个意思……”
林四又喝道:“你们局长呢?”
局长得了信也恰好赶来:“鄙人在这儿,这不是林长官吗?真是大水冲了龙王庙了。”
林四也不跟他寒暄,拉了他往一边去:“毛局长,我们借一步说话。”
两在躲到一边墙角,悄悄耳语,只见那毛局长脸色变来变去,甚是夸张。
没等多久,只见那毛局长亲自前来打招呼,将那要打韵清的人狠骂了一通,客客气气地将林四和她送了出来。
林四扶了她上车,她尚惊魂未定,并不说话。林四少有地严肃着,一句话也不讲,跟日常里实在不像。
他送她回家,临走吩咐:“你只记得去店里做衣服,其他一切有我。”
她只点点头,并不多言,她现下只担心这事让柏言知道可怎么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