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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老爷被她这一通教训得五体投地:“是是是,是我的不是,我也是一时心急不是?”
李氏得了便宜卖乖道:“知道你当了爷了,高兴的,我们不和你计较。”
三个笑作一团。徐老爷接了孩子爱不释手,久久不肯放下。
许妈却忧心忡忡地跑出来与他们商量:“老爷,老太太,吴太太,我这里要跟你们商量个正事呢?”
几人正开心,实在想不到哪还有什么正事:“你说。”
徐妈到底过来人:“太太早产,没早作着准备,这奶妈没请,我刚瞧了,太太这身子亏得很,只怕没有奶水啊。”
李氏这才想起这事来,大户人家生孩子,那奶妈是要早早打听好的:“这可怎么得了,许妈,这怎么办哪?”
许妈便说了自己意见:“我以前也见过富贵人家用牛乳奶粉的,但总归母乳好。再说太太今天花了这么多力气生孩子,身子肯定亏了,还得请郎中把脉调理,该吃什么补药,要忌什么嘴,都得清楚交待了。”
徐老爷急忙吩咐:“许妈说得对,当初柏言的母亲就是月子里出的事,吴太太,这家里还得你主持,若是缺钱了,把那宅子卖了也可以的。”
李氏自是不会动那房子的脑筋,只是上回请那帮佣请怕了,这回请人,她心里还有些后怕。但人是要打听的,这孩子一刻也等不得的。她想来想去,自己平日里看不惯的江轩智倒成了如今唯一可靠的人,少不得还要拉下脸来求他。
江轩智本以为她们母子平安,自己就可以功成身退了,却不晓得,李氏到寻到他头上,平常他一向是寻犯人的,这奶妈,他却是头一遭来寻。幸好他家人口多,上头七个姐姐都嫁了人,若是过个节,家里没个三五桌是坐不下的。他便把这事托到了他的众姐姐头上。那些姐姐们为着他不肯成家,也是颇有微词,现今突然要找奶妈,还当是他瞒着众人在外头有了人了。他又是好一番解释,只说是他恩人相求,总算有个姐姐家站出来,她家旦有一个生产了六个月的佣人,身体一向康健,作奶妈最好不过。
江轩智当天便接了那奶妈并着孩子一同送到韵清家里,他立在门口外不肯进门,这徐老太爷的这副古板客套让他有些害怕。这明明做了好事,却怕人夸奖,反跟做了亏心事的滋味真不好受。
李氏感恩,瞧他不进正屋里来,只当他生了自己的气,便去赔礼:“江警长,这是做什么呢,快到屋里来坐。”
江轩智往里头瞅瞅,虽没见着徐老爷,却怕他突然窜出来:“这个……我就不进去了,你们要看着人合用,我就走了。”
李氏只当他为着自己说话难听摆谱,赶紧赔了笑脸:“这是生我气呢?我这里跟你赔不是还不行吗?”
江轩智见一个已经难缠,这个千万别再惹毛:“我倒愿意你跟我斗嘴,就是徐老爷他,一副长者威风,我不耐烦他这般客套。”
李氏会意,这做长辈的总爱摆出一副架势来,她本也不喜这套,但这是柏言的父母,她也是没办法:“原来如此,那我就不强求了,我那店就要开张,我已经交待柜上了,以后你江警长来,随便吃,一律不收钱。”
江轩智有些动心,这午饭一向是他一日里最难解决的大计:“哟,吴太太,这太阳打西边出来了啊,什么时候这么大方了?”
李氏烦他这副嘲笑的样子,辩白道:“你这是什么话?我一向大度,那是出了名的。”
江轩智见好就收:“那最好,我先告辞,呆会徐老爷一来,我怕是走不了了。”
江家送来的奶妈是个老实本分的,跟她男人在江家三小姐府里做帮工,她男人得脸,长年跟着江家三女婿在外头跑生意,她便跟在江三小姐身边做事。自己这孩子才六个月,断不得奶,便一起带了过来。
那小子人虽小,抓着奶吸的力气却不小,直把徐老太太和李氏看得直笑。许妈在厨房里炖鱼汤,这个最是下奶,奶妈要喂两个孩子,自然要多吃些。
韵清醒来看那孩子,看得直流泪水,这把一众女人吓得直叫唤,月子里最忌讳哭的。她本是责怪自己不争气,害得孩子早产,生出这么小个东西来,万一有个病灾什么的,可怎么得了。
那奶妈像是看穿她的心事,安慰道:“太太,这孩子虽不足月,却是个能吃的,我看她的饭量不比我们家那六个月的小子小,到满月啊,一定了白白胖胖的。”
韵清听得受用,放心许多,她看向徐老太太:“母亲,孩子生了下来,总要取个名字,柏言不在家,还请您代我向父亲要个名字。”
徐老太太没想到还能得着这么个殊荣:“这个……这本要你们夫妻商议的事,不过,老爷他一定很开心,我这就去和他说。”
徐老爷听说孩子的名字交由他的取,乐得半天合不拢嘴,乐完了,立在书桌旁提笔,却是这也不好那也不行,无从下笔,就像是读书人作不出文章般懊恼。他翻遍经史子集,重温唐诗宋词,到最后,还是想不出个好名字来。看到累了,便想起他自己最看中的儿子徐柏言来,这是他最倚重的孩子,为人正直,有礼守信。他突然灵机一动,挥笔写下“守信”二字。
陆韵清看到这两个字里,心里一阵触动,她也觉得挺好,守信,徐柏言会不会守信呢,按着他的说法,打完仗便回来陪她。她看着身边熟睡的小人儿,这个肉团子以后就有名字了,叫守信。
梁太太来看望过韵清,还带了胡小姐的礼物来。韵清有些诧异,对胡小姐送礼物的意思有些怀疑。
梁太太分说道:“一菁这孩子一向毛躁,心地倒是不坏的,她听说你早产也是吓坏了,说是她害的,自己不敢前来,非托我送来,我就奇了怪了,你两个有什冤仇?”
她也不好不说些原因出来,免得他们再猜出更多其他情节来:“听说江轩智上门去被她给骂了回来,她后来到我这里来兴师问罪了。”
梁太太一听便猜着缘由,这事她也有参与,却让韵清倒了霉:“怪不得,这孩子真是的,她那爹妈把她宠上天了,你这幸好是平安生产了,不然这罪过可就大了。”
韵清也想打听些她那里的口实:“她没同你们说什么?”
梁太太一脸正气,埋怨起她外甥女来:“捅了这么个大娄子,她还有脸说?不过,这个姓江的倒有两分本事,我听我那姑奶奶说,就你生产之后的事,他专门跑去将这丫头骂了一顿,都把她骂哭了。这胡司令都在家里呢,她愣是没回一句嘴,你说,这不是一物降一物吗?”
她想像着江轩智骂人的场景,也不知真假:“按胡小姐的性子,倒真不像能受气的人。”
梁太太提起江轩智倒来了兴趣:“可不是,还有,听说赵若琳抓着了,是这个姓江的抓着的,他倒真有几分本事。”
“是吗?”这事她是知晓的,只是没想到这么快就走漏了风声。
梁太太的得意写在脸上“我正打算跟吴太太一同去讨钱呢,这个天杀的,害得我差点倾家荡产。倒是不得不夸我们一菁一句,真是危难见真情,贴了不少钱不说,还替我们家老梁寻了个差事。”
怪道梁太太肯为他两个搓合,原来她得着不少好处:“这倒真是喜事。”
梁太太见缝插针,又替胡一菁开脱起来:“所以呀,我那姑奶奶也说了,你要有什么要求尽管说,这丫头不懂事,你大人不记小人过,别放心上。”
韵清当然不能驳了她面子:“放心吧,我没放心上。”
李氏店铺开张,两头跑,她极爱孩子,每日不见着守信便不放心,再晚回来,也要来看了守信才肯去睡。她这日心情好,跟韵清提起这赵若琳被抓的消息,好像她那些丢失的银钱便会回来了似的。
韵清打击她:“姐姐,人是抓着了,可这钱八成是打了水漂了,你也别期望太高。”
她眼底里掠过一丝失望:“我倒也不是非得追回来钱,这人抓着了,我就是解恨,解恨。”
韵清自从做了母亲,这母性便全都挥发出来:“她骗了这么多钱财,只怕小命不保,她那两个孩子可要受苦了。”
李氏也是同情那两个孩子:“你说说,这人能做亏心事吗?现在报应来了,两孩子成了孤儿,她这是何苦呀?”
赵若琳的消息终究没有公布,不过江轩智托李氏跟她讲了经过:赵若琳带两个孩子在异地他乡生活不易,她娘家舅嫂嫌她累赘,不肯接纳,她父母亲一气之下搬出来和她一起住,帮着照料两个孩子。她后来投资做生意,血本无归,就往来大陆做小生意,渐渐觉得辛苦,便伙同金老八想干票大的,于是起了这个歹念。至于对陆韵清下毒,是她无意中跟金老八说要教训教训徐柏言,金老八出的主意,但她也是知情的。他两个分了钱,她就把老的小的送去南美,自已则躲起来再寻机会。他没想到金老八出了事把她抖出来,还骗她回来,才着了道。至于赃款,赵若琳自然拿不出来了,但金老八怕死,将自己吞的那份全吐了出来,还变卖了房产救命。这些个报案的按着损失比例补了些回去,李氏自然分回来一些,却是连损失的一半都不到。
韵清听完,脑中一无所想,除了叹息,还只叹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