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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九章、噩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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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彩平也想与她分担,但那些家事她自然不能插手,也帮不上些忙,便想着阿喜:“那阿喜你就交给我吧,他比那正经六岁的孩子还早熟些,我保管将他教好了给你。”

    韵清却有另一番担心:“你也别累着,这才生了徐生一个,你不得再生个一窝去?”

    本是个玩笑话,却勾起彩平伤心事来:“哎,不瞒你说,自从生了徐生,我就落了病,只怕以后,生不了了。”

    韵清一急,捉紧了她双手,只是不肯信:“不是吧?”

    彩平倒也看得开:“也没什么可惜,你瞧瞧我那学堂里,多少个孩子,哪个不跟自己生的一样。”

    她晓得事情成真,幸好有个徐生,在这生育问题上,不至于让人诟病了去,她们两个一向不拘,话也爱乱讲:“也对,我瞧着是老天嫉妒你,给了你个这么好的孩子,不像我,生了个讨债鬼。”

    彩平捉了她的漏洞:“那你后头再生一窝去,我帮你带。”

    她们说说笑笑一阵,天就要黑下来,韵清要回去,那阿喜却死活不肯,非要跟徐生哥哥住一块。韵清无奈,只得由着他去,自己倒也落了个轻松,她一天天累死累活的,难得清静能睡的个静觉的。

    李氏寻回来的时候她正忙得不可开交,厂房修缮的差不多了,机器也订好了,正在调试。她如今跟个男人婆模样,事事亲历亲为,李氏见着她只差没把那两只眼珠子瞪出来:“我的妹子,这还是你吗?以往你那风一吹就倒的样子,莫不是专门蒙我们的吧?”

    她见着李氏,如同见着救星:“亏得你还知道回来,害我一个在这里忙死,你也不算算你都回去多久了?”

    李氏立即认了怂:“是我的不是,这不回去了总得给两个老的修修坟什么的吗?你是不知道,那儿叫日本人糟蹋坏了,我们那宅院早不成样子了,家里那些个姨太太,分了家出去的,没一个有好日子过,我们一回去,全都找上门来,要回宅院里来。”

    韵清一阵担心:“那你不是又可以回去当你的地主婆了?”

    李氏轻推她一把:“切,我要是没出过门,或许还这么想,如今我就想守着阿奇过我们的小日子。”

    韵清听得安慰,这个李氏,总算开了窍,晓得日子要自己经营了:“你既回来,我就不能放过你,这些事我也头一遭做,真是要了我的命,如今全交付给你,我就当个跑腿的,听你吩咐。”

    李氏上下左右地打量她:“这可是你们家产业,我一个外人怎么插手?”她这话说得见外,又有些矫情。

    韵清看她不像是不愿意,却不知道她为什么说出这番话来:“怎么的,还要让我家老爷子亲自出山请你?”

    李氏一向经不起激,一下子败下阵来:“你瞧瞧你,这话怎么说的,不知道的以为我趁机要挟呢!哎呀算了算了,帮你总是要帮的,只是啊,这名头总是你徐家的,我一个外姓人,别让人说三道四去。”

    原来她顾虑着这一层,她们两个,几时这样见外过:“也就是你,一肚子歪心思,父亲不是认了阿奇当干儿子了吗,怎么叫外姓人。”

    她听得欢喜,又有些同情她:“与你说笑呢,哎呀,真是为难了你,好好一个少奶奶,怎么落介劳碌命?”

    她也是累坏了,想想这些活计,本就不是她一个女人家能干的:“我也说是呢,你说柏言他也出去了一个多月,怎么还没回来呢?”

    李氏也埋怨起来:“我也蹊跷呢,我家阿奇半道撇了我一个自己来,他说是有公务去。你说,这日本人也投降了,他们怎么还这么忙的。”

    韵清倒又为柏言开脱:“百废待兴吗,你瞧我们不也一样忙。先不管他们,咱们把事做好再说。”

    李氏说做就做的人,自然不肯停歇,她精力旺盛,每每累了一天回来,还要去看徐生与阿喜,这两孩子都是她抱过的,自然当亲生的来疼。

    大宅那头修得也差不多,起码主屋能住人了,徐老太太看得老泪纵横,她当年风光的日子依稀就在眼前,如今再回故地,就好似春梦一场。徐老爷仍旧让她当了家,大约共患了这么些年的难,她以前种种不妥,也就不再记起。徐夫人自是要将这排场撑起来,这上海滩,要立足,要将生意做大了,都要看这排场。以前家里就有十数个佣人,现在仍旧照以前的人手安排着。

    接下来,她便是约着各家太太吃饭喝茶打牌,将自家染厂重整的消息递出去,也叫旁人看看他徐家实力。

    李氏果然有些手段,管人时不讲情面的,对外交际却又能说会道,果然在市井里混得久了,摸着些门道出来。韵清时时对她刮目相看,这么个女中豪杰,真是做生意的料。

    染厂生意渐有起色,徐老爷自然最是开心,大家一通忙碌,渐渐都忘了徐柏言和阿奇了,这两个人,也是太没道理,竟然没一个传音讯回来。以前战乱顾不得,还说得过去,如今却有什么事要耽搁这么久。

    李氏有次问起:“妹子,不是柏言不想退下来,还恋着军中官职吧?”

    她心中咯噔:“若他真这么想,我也只能随了他去,总不能叫他一个大男人,日日守着我,叫别人笑话他。”

    李氏又寻着话柄,自要笑她一番:“瞧瞧,这前些时候还指着他快回来接手呢,这下又以他为重了?”

    韵清也回敬她:“我这有了你这么个八面玲珑的帮手,还望着他什么?”

    李氏一向羡慕他两个有情有义:“这夫妻呀,就得像你们这样,你为着他着想,他为着你着想,即便日子再苦,心也总是甜的。”

    这李氏,快要出口成章了,她如今除了没个孩子也算事事趁心:“那姐姐心里甜不甜?”

    李氏居然害羞:“你就爱取笑我。”

    徐老爷如今最爱每日里去工厂转转,见到一切井井有条便很欣慰,下午回到家里小睡,醒来弄弄花草什么的,到得放学,便亲自去接阿喜回来。这日子过得舒心了,身体便也好了,徐老太太时常笑他返老还童了。

    这家里正是一派和平,欣荣景象,却来了不速之客。是一帮面色凝重的军官,为首的那个有些年纪,很是威严,徐老爷多年不在交际场,也不认得他,正不知道怎么招呼,从后头的一众军官里跑出个阿奇来。

    这阿奇平常总没个正形的,今日却是一反常态。徐老爷心下顿感不妙,他嘴唇微微发抖,听不清阿奇介绍的这位长官,到底是师长还是说姓司的长官,他无心多问,如今最关心的,自然是自己的儿子:“我家柏言呢?”

    “伯父,”阿奇还没行过过继礼仪,还按着平常时光叫人,“柏言哥他……他失踪了。”

    徐老爷几欲倒地,幸得曹管家在后扶了一把:“失踪?”

    “老人家,柏言为了国家鞠躬尽瘁,国家是不会忘了他的。”那个长官模样的打着官腔,“我们此番前来,也是为着对他的重视。”

    徐老爷一听不妙,他们这是不打算找了:“不是说失踪吗?你们去找呀?活要见人,死要见尸的吧!”他嗓门提高了不少,含着悲怆与无奈。

    阿奇压低了声音,喃喃道:“伯父,我们去找过了,找了有一个月了,只怕……”

    这话多阿奇嘴里出来,徐老爷就是不信,也得信了,一股热血冲上脑门,他看看屋里的挂钟,三点多的时间,他突然喊起来:“你们快走,你们快走,不能让韵清知道,不能让韵清知道……”他几乎要咆哮,举着他的拐棍像赶鸭子。

    那些人得了个没趣,却也很理解老人家心情,让阿奇代收了挽联,锦旗,抚恤金等,便退了出去。

    徐老爷,伤心欲绝,仰天长啸,喷出一口血来,众人七手八脚地乱作一团。

    韵清这日右眼跳得厉害,她总拿手来揉眼睛,心里扑扑的跳,总觉得会出什么事,果不其然,家里的小斯跑来跟她说徐老爷吐了血,果然应验了。她急着去告诉李氏,李氏平常也是叫他父亲的,怎么能不着急,与她一同回大宅里来。

    曹管家自然将那些东西收起,韵清与李氏被蒙在鼓里,只在那里向医生问东问西。等那医生一走,两人才瞧见,这阿奇不声不响地坐在客厅里。

    “阿奇,你怎么回来了?”李氏有些惊奇,他明明说要与柏言汇合了一同回来的。正待她要问到柏言的时候,那阿奇突然将李氏抱住,叫李氏喜得说不出话来。

    韵清瞧见,支走了下人,自己也走开了,总要他们留些私人空间,不要打扰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