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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宫门外的别苑内,下了一场秋雨,永宁公主从山坡上的小亭子内,移到了阁楼上的暖阁中。
从这里,仍旧可以望见那片鲜花遍野的地域。
“公主,这是皇上赏给小公子的白玉貔貅。”一个侍女打扮的人立在身侧,手里捧着一个锦盒,里面是一个玉质洁亮、白如凝滞的玉石貔貅。
永宁公主淡淡瞥了一眼,微笑:“父皇近日赏我的,真是越来越多了。”
“公主是皇上的心头儿肉,皇上不疼公主,还能疼谁呢。”
永宁又淡淡笑了下,不作声。
“那这玉石……”
“搁着吧。”
“是。”
侍女退去,永宁望着窗外,神情柔和。
不一会儿,一阵轻快的脚步声在楼梯上响起,“咚咚咚咚”。
“阿娘。”随着这句稚嫩的声音,一个十一二岁的孩童推门进来,“你在这里。”
永宁公主扭过头,伸出手:“来,桑儿,到娘这边。”
被唤作“桑儿”的男孩走过去,依偎在母亲身边。
紧接着,那个侍女又走了进来,一进门便笑:“我方才让小公子看呢,小公子也不理我,就直接跑上来了。”
说着,她便把手里的东西打开,放到了桑儿面前。
永宁公主一手揽着他,一手指向那匣子里的玉石,声音暗哑柔和:“你看,桑儿,这是外祖父给你的,喜欢吗?”
桑儿看着匣子里的东西,表情漠然。
永宁公主很有耐心,又问了一遍。
桑儿却仍不说话,只是扬起手来,猛地一推那盒子……盒子顿时从侍女手上跌落,玉石也滚了出来,摔到地上。因是上等玉石,竟然也没有摔坏!
侍女吓了一跳,忙捡起来,颤颤巍巍不敢说话。
永宁眸光微动,从那貔貅上收回视线,转向了桑儿:“你看你这孩子,这么大了,脾气还是这样……”
她冲侍女伸了伸手,侍女把貔貅和盒子一同交到了她手上。
永宁摸着那玉石,正如摸着一块石头一样,心中毫无波澜,面色平静无痕。
桑儿贴在阿娘身上,侍女也往后站了站,三人静默着,一同望向窗外。
秋雨还在绵绵下着。
“真没想到,这件事会发展成这样……”良久,永宁喃喃道。
……
……
长乐宫中,弥漫着浓浓药味。
太后躺在榻上,由姑姑侍奉着服药,床前站立着一个身形高大瘦弱,身着黄袍,立得笔直的男人。
“咳咳。”太后忍不住咳了两声,姑姑赶忙递上帕子。
“太后,不然您再躺会儿,这药待会儿再吃?”姑姑抚着太后的后背。
太后点点头,姑姑便把药碗放在了一旁。
“太后的病,几天了?”皇上问道。
姑姑低头:“已有四五日了。”
皇上静了半晌,上前去,端起药碗:“儿子来服侍母后进药吧。”
太后闭眼笑了笑,靠在软枕上:“不必,皇帝素日繁忙,来我这处,歇歇便好,不必如此费心。这些……她们服侍就罢了。”
皇上未作声,只是站着搅动碗里的汤汁。那汤汁在他的搅动下,变得更加浓稠和乌黑了。
一旁的侍女低身退了出去。
萦绕着淡淡熏香的屋子里,唯有潺潺的雨声与汤匙碰撞碗沿的声音混杂在一起,撩拨得人连最后一丝耐心也没有。
“母后,您还真是厉害啊。”皇上坐下来,把碗放在桌上,淡淡一笑。
太后眸色一动,再次咳两声,睁开了眼,气若游丝:“皇帝这话从何说起,难道你也认为,是哀家出的主意?”
皇上声色未变:“朝臣说,当日昭阳,便是举着母后的令牌逃走的。”
太后又笑了:“那令牌……是哀家五六年前给她的,她一直带在身上,哀家也没有料到,那孩子……临到关头,竟然拿出了一个不中用的牌子。”
说罢,颇为无奈地摇头苦笑。
“再不中用,也是母后您给的……您说呢?王丞他怎敢不惧?”
太后舒了口气,点头:“那倒也是了。”
室内有一刻的安静,窗外传来的雨声使屋内的空气更加焦灼。
“看来母后是不准备说了。”皇上轻叹一声。
“哀家句句属实,真不知他们去了何方。”
“母后,您难道以为,就算儿子找到了他们,又能耐他们如何?”
太后垂了眼,似乎不想再说话。
皇上起身,躬身行礼:“母后安心休息吧,儿子过两日再来看您。”
太后点点头,目光落在地上的瑞兽熏笼上。
雨声潺潺,打落了院中的海棠花,花瓣残落了一地,妖娆而又萧瑟。
……
……
薛千打着伞,从房里出来,正好碰见秋生。
“姐,你要去哪儿?”
“去看崔燕。”
秋生一听,兴冲冲跑来,钻到了她的伞下,“我也去!”
薛千瞧了她一眼,没有阻止,“怎么,不去照顾承昭啦?”
秋生耸耸肩:“他睡着了,真无趣。”
薛千故作若有所思,点头:“原来是这样……他睡着了,你才跑出来找我,他若不睡,你就永远想不起你姐来,把我抛到九霄云外去?”
“你说什么呢你!”二人一同走出院子,秋生死拽着她的胳膊,“若非他总爱听笑话,每次讲得我口干舌燥的,我才不想在他那屋子里呆着呢,闷都快闷死了。”
薛千笑了笑,没说话。
秋生也笑了笑,一排皓齿分外明媚。
薛千心事重重,伞底下隐藏着她那张难掩落寞的脸:那日出现的人,究竟是谁?而郭云清,为何在见到他们后,便毫不犹豫冲了过去……再度消失?
还有,他为何会出现在王家,还帮郡主逃走?
而崔燕,就更奇怪了。
自从郡主一事平息后,她便每日怏怏不乐,这几日把自己关在阁楼上,好几天都不见人影儿。
“你来做什么。”崔燕看见进门的二人,正在撕一幅画。
旁边的绿萝急得不行,可也不知怎么办,见她进来,如同看见救星一样:“薛姑娘,您快劝劝大小姐吧,她不知怎么了,现在是每天画一幅,就撕一幅,拦也拦不住。”
薛千听了,朝地上的残破画卷看一眼,笑道:“既然大小姐乐得撕,撕得开心,你们又为何要阻拦她呢?如果不撕反而郁闷,那画这画的意义何在?”
千金难买一笑,几幅画又值多少钱呢?
不管意义何在,高兴就撕,不高兴就不撕,谁能拦得住谁?
绿萝愣了下,心想,貌似也是这个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