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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澈出了门,才看到等候已久的张鹭。
“你……这就送进去了?”张鹭一见他,上来就问。
“不然呢?”
“你何必非要自己去呢?”张鹭叹气,“这摆明了要与王家对峙……也罢,你是皇亲,他是朝臣,料想也不会如何。不过,还是不甚明智,对王轩这等人,你收拾他一顿就够了,没必要闹得太难堪。”
“我就是要这种难堪。”周澈对他笑了笑。
这一笑,把张鹭笑懵了。他思量了半天,决意不再管此事了,反正别人的事他也不懂,既然周澈能如此肯定,那就随他去吧。
二人上了车。
周澈看着窗外,张鹭也不知他在看什么,或许什么也没看……过了半晌,只听周澈道:“跟王家,该结的仇早就结下了,不该结的,以后也不会结。至于皇上……”
他一顿,轻摇头:“不会。”
王丞相自被加了九爵礼,近两年,他就不会再出事。
周澈心中笃定。
张鹭略一思索,便明白了他的含义。
他是摸准了王家不会闹事,才无所顾忌地把王轩提到王家的,在众目睽睽之下严惩他、让他出丑。
即便这些与郡主所受的伤相比,根本不值一提,可也还是使王家蒙尘,削了他半分气焰。
而最重要的,不是有仇就报……而是韬光养晦,审时度势。
如今,显然还不到时候。
“这是要去何处?”张鹭推开窗,发现不是往王府走的。
“去雅沁楼,承皓在等我们。”
他刚一回来,崔承皓便递了帖子,邀他去茶楼畅谈。今日正好张鹭也在,便同他一起去了。
谁知,同座的竟还有一人——袁信。
这人真是许久不见了,崔承皓为二人介绍了几句,张鹭便和他也算认识了。
“我还没问你,最近都在忙些什么?”承皓上来第一个问的就是袁信,“上回燕王府过寿你也没在,你是不知道,君如那天可是发威了。”
他一边说着,一边为各位满上茶。
“哦?”袁信显然并不知情,十分讶异,“快说说,发生了何事?奇怪了……我不过就回家了两个月,竟还出这档子事,那丫头却也不跟我说……”
“她跟你说这个作甚?”崔承皓摇头嗤笑。沈君如巴不得无人知晓呢,毕竟事发有因,不是什么光荣事。
“你还是让世子跟你说吧。”崔承皓笑道,语意指向周澈。
那天,君如可不是唯一的主角……
可周澈觉得这没什么好说的。
袁信在周澈面前,似乎略有拘束,许是军中等级的关系,周澈虽待他如兄弟,但袁信仍觉得……有种无形压力,促使他放不开来。
袁信咳了两声:“问你呢,当然是你说了!”
崔承皓只好放下茶壶,将那天发生的事,笼统说了一遍。
张鹭头一次听此事,二人听完,哈哈大笑。
“沈将军的英姿,怕是连你也比不上啊!”张鹭指着周澈,开玩笑,“竟然一脚踢进了湖里,哈哈哈,我都能想出来,那几人当时的脸色……”
周澈蹙眉看了看他。
有时他真在怀疑,张鹭是否被人附了身……体内住着两个人。
“周澈,你可不仗义。”笑声一停,崔承皓忽然指着周澈,说道,“前些天我回来,头一个找的就是你,可李琦说,你和张大人南下早一个月了。你俩……啊,还是我引荐的呢,结果都不仗义,去了何处……也需瞒我?”
他指的是二人南去庐州。
“那你猜,我俩作甚去了?”周澈反问他。
崔承皓想不到,周澈会来这么一句话,一时怔住了。他茫然看向张鹭,张鹭却也在看他,一副得意神情。
崔承皓心里的酸味更重了,不由摇头苦笑,哀求道:“二位好汉,算承皓求你们了,快说吧,有事别瞒我,就这个我受不了。”
周澈可是他从小到大最好的兄弟。
虽然心中也一向敬佩张鹭,一心与他交好,可是此种落单的心情……仍是难以言表。
“周兄和我一道去玩了。”张鹭说道,“江南风光好啊,庐州的风光,便更甚。”
庐州……
崔承皓捕捉到这个词,立时明白了他的意思。
“难道,郡主有不测?”
“有不测也早就过去了!”张鹭为他斟茶,“你不知此去庐州,发生了多少事。”
“快说。”崔承皓的心吊起来。
张鹭的手一停,笑看他,“那我们交换消息如何?你给我们讲你去金陵一事,我则原原本本将庐州的事,讲与你听。”
周澈听闻至此,低头微微一笑。
若说今日一聚,崔承皓请他几个喝茶是表象,交换消息才是目的。他也好奇他们干了什么,同样,他南下金陵之事,虽然去之前不许透露,但圣上并未说回来后也不许说……而崔承皓又是瞒不住的人,便想与他们一谈为快。
袁信听不大懂他们在说什么,只顾低头喝茶,略显心不在焉。
……
崔府,薛千在师父房中,听完他的吩咐后,瞠目结舌。
杜衡之拍拍手里的纸,上面是几行娟秀小字,放在了桌上,“同样的一封,被送去了你姨娘那里。不出所料,他们去的果然是嵌雪楼,找的人……也是你。”
果然,崔承皓带圣旨去找的人,是千雪。
薛千微呼一口气,有种劫后余生之念。
“怎么,难道不该开心?”杜衡之翘起二郎腿,打趣她。
薛千不由低头,嘴角扯出一丝苦笑:“是该高兴,可不知为何,梦寐以求的事,到了眼前,竟没想象中高兴。”
“时也命也。”杜衡之幽幽一叹,“彼时的境况是彼时,此刻的境况是此刻。境遇不同,心境也不同,你现在,是有些松怠了吧?”
一语中的。
薛千本想辩解,可张不开口。
她是有些松怠了……现在,她可以随时见到君如姐,可以和崔燕吵吵闹闹,有着师兄庇护,有着同毓国公府一样的偌大府邸……
这一切,昭示着安静美好、没有不测。
如果没有那场屠杀,她也会安安稳稳如此一生,父母健在,好友相伴,师父指引。
太久的安宁,让她放松了警惕,卸下了戒备,甚至都许久不曾有故人入梦……
“舍不得了?”杜衡之漫不经心的嗓音,将她从思绪中拉回。
薛千立马清醒过来,清淡的眸子变得犀利,摇了摇头,坚定地道:“舍得,弟子有何放不下的?”
杜衡之慢悠悠喝了盏茶,又放下。
薛千等着,等师父做主张。
“元辰大典是正月初一,距今不过一个月了,你做好准备。彼时,你要去来福客栈,寅时三刻,会有宫里的太监去接你。记住了,没有师父,没有秋生,谁都没有,只有你自己。”他深吸一口气,“一切皆小心,言语莫失,更不要冲撞龙颜。记住了?”
薛千沉默片刻。
她不知道该不该去,面圣,这是多年来她日思夜想的。她要引起圣上注意,要靠近皇城,要一步步走近那桩血案……
可现在,她多了一分顾忌,不知为何,或许是这半年来燕王府对她的冲击,令她觉得,事情或许可以换种方式……
但此事,也并非她自己能做主的,这是圣旨,事关师父,事关嵌雪楼。
算了,既然决定要去,那就信心百倍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