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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长公主府,如今已经少有人提。只因为林老夫人自下嫁了老国公后,就一直住于林国公府。故而,唯有赏景、观园之时,才会有人走动。
因此,这里常年清幽宁静,只今日不同,只见藕香榭上借着荷香送风,隐隐传来了一个女小娘的甜美歌声……
“青青香榭荷,绵绵思绪远。远道不可知,宿昔梦见之。梦见在我傍,忽觉在他乡,他乡各处寻,展转不相见。蝉鸣知天风,河水知天热,入门各自媚,谁肯来告知。愿有远方客,遗我双鲤鱼。呼婢烹鲤鱼,中有尺素书,上跪读素书,书中竟何如?上言加餐食,下言忆孩儿.....”
歌声清冽夹着童音,不同与平日里伶人唱歌的高亢,歌声清甜中带着婉转。
循着风头、细细地听,这才能听到些许。好似吟唱的是《相和歌辞.瑟调曲》但词却作了稍许的改动。
一时间,香榭里的众人都停下了手,拿鱼的放回了鱼,掩口轻笑的敛了目,故作风流状的也停止了嬉笑,要食美味的也全然忘记了咽口水......
亭中数人都盯着那个单薄、瘦小的身影,看着她对着满池生机盎然的荷,吟唱着思亲的歌。
一阵夏风飘过,薛明睿也细细地听起来,他面上半点不见波澜,只眉头却微微拧起。
“哥哥,这不是暖暖在我们府里唱的那首青青子衿的调子吗?没想到,配上这词曲,也别有一番韵味儿!”
薛明玉悄悄地对着不知何时走近她们的薛明睿低低说道,只见她用手掩住了唇,仿佛就怕声音大了惊动了那个声若郦雀的小人儿。
薛明睿略略颔首,一双剑眉微拧,星目凝视着林暖暖背对着他们的身影,面沉如水!
这首词曲本就短小,也不过几息功夫,就收尾了。
因着这半日的担惊受怕、唇枪舌战。林暖暖也稍稍放下了心防,本以为四皇子几人玩的正酣畅,不会听到她的低吟浅唱,一时词入脑中,思绪上涌,不由就脱口而出,唱将起来。
当时是,她的脑子里面想的是《汉乐府》的词,飘过的是齐栾《青青子衿》的曲,无数的愁绪烦闷经她这样一唱,仿佛减轻了不少,一曲歌毕,林暖暖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复又吐出,她决定此时什么也不想了,只让自己高兴就好,毕竟,她只不过是个四岁的孩童。
想至此,林暖暖甩过胸前的辫子,迎风而诵道:
“对着这满池子的青青荷叶,绵绵思绪飘向远方,在未知的遥远的他方,大概有我的爹娘吧,我常常梦到她们就在我的身旁,可是梦醒了,他们仍在他乡!我知道他们在他乡,可他乡众多,辗辗转转总不能相见,这夏日鸣蝉知道夏风已来,这满塘的流水也知天气渐热!远游的学子在这酷夏都已归家了,有谁能告诉我爹娘的下落?多想,多想来个远方的客人,赠我双鲤鱼,让我呼婢打开素帛,那爹娘定会在尺素中细细交代:‘暖暖要多吃饭,长个子,暖暖爹爹娘亲也很想你!’“
这不是诗,也不似歌,却朗朗上口、清脆悦耳.....且打动人心!
众人看着亭子前这个不高的小小稚童,恨不得将她面上那淡淡地思念、哀愁、想念、求而不得......统统抹掉!
徐元贞几个也是愣住了,她们定定地看着那个面容精致的小娘子婉转地将方才那首词悠然古朴地念着:像是复述,又仿佛承启,又似在解释.....
从来不知道,居然有人会将一首词,讲的这么好,一时间徐元贞仿佛透过林暖暖的话,看到了自己一次次地在薛明睿面前做低伏小,而薛世子始终对自己不咸不淡的求而不得;
徐丽娟也感伤着自己并不比别人差,却是个庶女的身.......
林雅婷也停止了双脚的来回替换,仿佛忘记了疼痛,想像着,待脚裹成后自己的万众风华。
正在此时,拐角处,一阵哀哀地低泣声打断了林暖暖最后的话,林暖暖眼睛一暗,吐出一口气,将眼眶的泪逼了回去,这才转过身子看向众人。
出人意料的,四皇子居然没有拍扇子,也未击掌,只是拿那双桃花眼看着林暖暖数息,林暖暖垂下眼眸,经方才那么一出子,她的心里已然好受了许多。
“四表妹,福之为祸,祸之为福,化不可及,深不可测也!”
林暖暖一抬头,就见高他许多的徐思远正俯身近前,对着她说了方才的话!
林暖暖眼见他目光诚挚,眼神清澈,不由就点了点头。她有个毛病,看人喜欢盯着人眼睛看,总觉得人心善恶,从其上就能够看出几分端倪来。
不过如今看来倒也是十之八九的。
目光闪烁之人,其心必不正,眼睛多情之人......林暖暖看了看四皇子,恰此时四皇子也在凝神看她,见林暖暖目光过来,竟然对她浅浅地笑了。
林暖暖左眼皮子不由一跳,本来她以为像四皇子这样天生桃花眼,生的一双含情目,又是如此尊贵的身份,那定是蜂蝶浪涌之人,谁知方才那一瞥,竟然让她看到四皇子的----“腼腆“一笑?
第一次发现,其实自己也有看走眼的时候,林暖暖不以为意地转过身子,点了下才抬头的小龟,刚想说话,就听得一阵女声传来:“它怎么在你这儿?”
林暖暖身子一僵,忙低下头来,可是又一想,怎地自己不敢看她了?明明自己才是那个捉奸的人啊!
没错,方才的声音正是林国公夫人薛氏,只见她快步走至林暖暖面前将豆包捧到手心,颤颤巍巍地抖着声音道:“你怎地到了这里了,你爹爹可是找了你许久了!”
啊?林暖暖才迈出的步子忙缩了回去,她瞪着豆包的绿豆眼,心里面还剩的那点子离愁别绪如今早不知抛到哪里去了!
她也不管薛氏,只盯着豆包将它逼退得把脖子缩了缩,才恨声问道:“你是谁的龟儿子,你说!”
薛氏方才过来并没有怎么注意她,如今听她如此说,眼眸一缩,忙放下了手中的豆包,转过芙蓉面,将有些红肿的眼珠子瞪到林暖暖的脸上,一字一句地道:“我,是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