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买完厂房, 张向阳和彭加木跟李学生告辞,离开了厂子。
路上彭加木说起关于旧厂房的处理事宜。
其中需要解决的问题不少,张向阳和彭家木都一一商量了一番, 末了叮嘱他, “如果那几个招商办的亲属过来应聘, 只要是能用的, 你就收下,完了再到他们面前邀功, 也能让他们领情。”
中国是人情社会, 如果不影响厂子的工作,他不介意给别人一点好处。
彭家木没有任何意见, 听到他的嘱托还感慨道,“没想到你不做生意居然也懂这些弯弯绕绕, 可真难得。”
如果张向阳当着所有人面答应他们的事,那这这份情就大打折扣, 如果等招工时特地跟家属单独说, 之所以下决心用你,也是看你男人的面子, 那去办事的时候,他们也能更尽心,不会故意拿乔不办事。这是双赢。但他没想到阳子从未接触这块的人能懂这些。
张向阳笑了笑, 他也是听她媳妇说起她前世是怎么打理家族产业, 从中领悟出来的。行贿这种事, 无论在古代还是现代都是犯法的, 只要能把握住度,就能全身而退。
两人走了一段,彭加木见张向阳,居然拐进左边的小巷子里不由得诧异起来,“咱们不是回家吗?怎么往左拐了?”
张向阳笑着道,“我去看看我爹给我买的商铺。”
彭加木咋舌,“你家老爷子的速度可真快。”
两人穿过这条小巷子就到了正街,这边属于县中心位置,商铺是民房,却在百货大楼旁边,地理位置非常不错。
彭家木四下看了看,右边是百货大楼,对面是国营饭店,位于三角地带,人流量密集,只要货好绝对不愁销量,他朝张向阳竖了根拇指,“你家老爷子可真会选地方这里,价格不便宜吧?”
张向阳竖了个八的手势,彭家木呆了一瞬,“真的假的?才八百?这也太便宜了吧?”
刚刚他们只是租了个厂子就花了三千五,没想到这么好的铺面才花八百块,怪不得许多人更愿意做小本生意呢。
张向阳摸钥匙开门,回头朝他道,“你也别觉得便宜,这边是乡下,房价自然没有广东贵。而且这只是土坯房,房租质量不好。”
也就是这年代不觉得土坯房落后,再搁几年,这房子根本就没法看,到时候,他们还得推倒重盖。
彭家木跟在张向阳身后学着他的样子一起打量这间屋子,这个房子以前是坐北朝南的,但因为靠近西面这间房子是在马路上,所以又给单独开了一道门。西屋是三间房,每间房子都不是很大,约期有十来平的样子。中间这间屋子前后两个门,左右两边都只有一道门,却不是在靠近马路这面的墙上开的,而是对面。不过这问题也好解决,不费什么事儿。
彭家木试探着问,“另两间你打算怎么办?”卖化妆品可要不了三间屋子,一间足够。
张向阳笑了笑,一间租出去,另一间我打算给我二姐经营。你说她卖些什么好?”
张向阳没想到这套房子这么大。堂屋三间,西屋三间,东屋两间。如果给正屋开道后门,前门堵死,那就可以隔开了。也不怕他们会吵架。
只是经营什么,他还真的没想好。
彭家木不认识张二梅,以后她像杨素兰一样都是非常朴实能干的农村妇女,想着对方是阳子的二姐,便也帮着出主意,“她都会些什么啊?”
张向阳想了半天,他二姐好像除了做家务和地里的活,似乎不擅长什么了。
彭家木见他说不出,便也能猜到乡下的情况,笑着道,“如果实在没有手艺,那也好办。让她卖些农产品。比如蔬菜,水果,粮食之类的。总之这个地段,不会亏本。”
这主意也算不错了。也许从长远来看,他们发不了大财。但是好歹能糊口,过上小康生活的。总比待在乡下,种那几亩地的好。
张二梅拍下他的肩膀,“彭哥,还是你想得周到。”
“也得你肯听才行啊。”彭家木笑了笑。
张向阳看着空无一物的屋子,“看来得等雪化了,才能添置家具了。”
彭家木走出房子,看着他把门锁上,笑着道,“慢慢来吧。这才初八,许多店铺的老板还没打开门做生意呢。”
两人迎着风,慢慢往县城外走。路上的时候,雪花又飘起来了。
彭家木把帽子下的绑带扎得紧紧的,连嘴都张不了。
张向阳瞅着街道两旁的银杏树,枝条因为积雪太厚,已经压弯,冷风吹过,雪掉到地上,又给地面的积雪添了一点厚度。
两人到了家的时候,天已经黑了。
红心和红瑾回屋睡觉,红叶还趴在饭桌上看书,何方芝在旁边给她辅导功课。
张向阳换好衣服,从屋里出来,坐在炉子边烤火,见两人抬头看他,他便趁机问,“红叶学得怎么样?能考上高中吗?”
红心今年七月开始考高中,她的成绩一直不错,但想要考上北京最好的高中,还是有些难度的。
何方芝看了眼紧张兮兮看着她的红叶,拍了拍她的背,转头回他,“只要她保持现在的水准,应该能上重点高中的。”
张向阳心里高兴,朝红叶鼓励道,“红叶,只要你能考上重点高中,爸爸就送你一份礼物。”
红叶眼睛亮得惊人,“什么礼物?”
张向阳哈哈大笑,避而不答,“到时候你就知道了。”
红叶撅着嘴,从凳子上跳起来,跑到高几旁给他倒了杯热茶,端到张向阳面前,“爸,你就告诉我呗。”
张向阳接过热水,朝何方芝笑,“我也就是在这时候有这个待遇。”
红叶不高兴了,掰着指头数,“今天早上,我一大早起来给您打了洗脸水,昨天晚上我给您端了洗脚水,前天中午,我跟奶奶学着蒸您最爱吃的萝卜糕。大前天……”
张向阳喝完水,把碗朝她手里一塞,“做点小事,你居然一笔都记在心里。你该不会以后想当律师吧?”
红叶也顾不上问礼物的事情,拉过一张凳子就坐过来,“爸,律师是什么?”
张向阳见她有兴趣,便给她介绍律师这个行业的特点,律师和警察的区别,他说得滔滔不绝,红叶越听眼睛越亮,一拍桌子,大声宣告,“爸,妈,我以后一定要当名律师。给大家断案,不让人颠倒黑白。”
张向阳抚了抚额,提醒她,“你说的这个是法官,只有法官才有资格评判是非。律师只给委托人打官司。”
红叶这才明白,原来是她理解错了,立刻改口,“那我要当法官。”
张向阳担心她给自己定这么高的要求,将来万一实现不了,会丧气,便适时提醒她,“法官比律师还难考呢,属于公务员范畴。”
但凡是公务员,那都是千军万马过独木桥的。竞争不是一般的大。
红叶双眼燃烧着熊熊火焰,看着他的眼睛,“没事,世上无难事,只怕有心人。只要我努力,哪怕失败了,也不后悔。”
张向阳朝她竖了个大拇指,“爸爸为你骄傲,那你好好努力。当法官,你要比现在更加努力才行。”
红叶重重点头,把自己的书本收起来,朝两道,“爸,妈,我先去睡觉了。”
何方芝看着她的背影轻轻叹息一声。
张向阳听到她的声音,“怎么了?红叶想当法官,你不高兴吗?”
何方芝手肘撑在桌面上,看着他,“你刚才没听到吗?她想当包青天。这可能吗?这年代,别说律师不能代表正义,就连警察都不能。”
张向阳愣了一下,安慰她,“没你说得这么严重吧?她只是想个评判是非的法官而已。”
张向阳觉得他媳妇有点太杞人忧天了。红叶还未成年,在她的事非观里只有黑与白,没有中间地带,所以才会这么说。等她步入社会,慢慢就能明白,事情可能并不都是尽如人意的。
何方芝也觉得自己想得有点多。现在才哪根哪呢,她居然担心红叶会在这上栽跟头,她颇为疲惫得揉了揉眼,“但愿是我想多了吧。”
张向阳走过来帮她揉揉肩,“也不能这么说。如果红叶真的是这样想的,到时候咱们好好给她引导就好了。红叶这么聪明,肯定能接受的。”
何方芝回头看他,“你打算什么时候回北京?孩子们不急着上学,可我十六就得正式上课了。”
张向阳算了算时间,“那我明天去县城顺便帮你买票,十二号回去,你看呢?”
何方芝点点头,“那你呢?你不跟我们一起回吗?”
张向阳自然不能回去,“剧本的事情,我已经交给刘导让他帮着选了,他改剧本得要两个月。这段时间我留在这边帮着处理分厂的事情。”
何方芝见他考虑这么全面,也就没有说什么,“行吧,你自己决定就好。别忘了自己的本职工作。”
张向阳搂着她的腰,推着她进主卧,“放心吧,不会忘的。”说着把手往她脖子里伸。
何方芝捏住他作怪的手,突然想到还有一事,“今天你不在家,你娘过来问我,说咱们家是不是该盖新房子了。总不能一直住在二婶家。”
张向阳把手拿出来,拿起搪瓷盆开始倒洗脚水,他坐到炕边,看着灯光下更显娇柔的她,“你的意思呢?”
何方芝略想了想,“还是盖吧。在自己家,总归要好一些。”
张向阳两脚互相搓着,手搂着媳妇,“那就盖吧。我来负责监工,等明年咱们回来,就能住新屋了。”
何方芝声音里带着几分遗憾,“可惜这边盖的房子都不好看。土得要命。”
多年的审美,她还是喜欢庭深几许的亭台楼阁,碧瓦朱檐,层楼叠榭,低调又奢华,无处不彰显世家底蕴。
张向阳见她眼睛好似在发光,不由得笑道,“那有何难,等你回到北京,就可以买北京的四合院,我跟你说这些四合院在后世都能值好几亿呢。买了不亏。我都忘了这事儿了。”
何方芝靠他怀里,轻轻拍了他一下,“我买来是自己住的。才不要卖呢。”
张向阳苦着脸,“那你可得想好了。真要住进去,那这房子的修缮费少不了。而且这种房子要想住得舒坦得要改改。那就失了原来的味儿了。”
以前的房子肯定是没有电路的。所以他们还得要改。冰箱,洗衣机,电视,电风扇,这些东西都得插销才行。
何方芝一想到保存几百年的房子改成不伦不类就一阵恶寒,“那还是算了吧。我们先买一套,等春天和秋天不热,咱们再住进去。”
“那也成。”张向阳倒在炕上,双手枕在脑后,“现在我才发现,我赚的那点钱,根本就不经花的。”
何方芝从自己包里掏出一个存折递到他面前,“你看看这是什么?”
张向阳一睁眼就看到一串数字,他不由得一怔,接过来仔细一看,发现居然是二十万的存单,还是他媳妇的名字。
张向阳怔了怔,“这么多钱,哪来的呀?”
何方芝把存单放回自己书里夹好,“今年糕点分红。吕秀英今天过来看我的时候,送给我的。”
张向阳都忘了他媳妇有糕点分红这回事了,不由得纳闷,“我去他们家两趟,她怎么没给我呀?”
何方芝捂着嘴,斜睨了他一眼,“可能她是觉得我需要私房钱吧。”
张向阳无语,“这话说的。我的钱不都由你来收着嘛。有什么好区分的。”
何方芝对此没发表意见,“有了这笔钱,咱们也能松快些了。”
张向阳点了点头,不由得感慨起来,“没想到你只占三成就能分到二十万。你看马大顺比你还多,但是他分到的钱只有你的一半。看来我们跟李世荣比起来差远了。”
何方芝倒是无所谓,前世她之所以重震家族,主要还是为了让自己过得舒服一点,但今生就没有必要了,她只想自己过得舒服一点,至于钱多钱少,她表示只要够花就好。她斜睨了他一眼,“人家是香港首富的儿子,你比得了嘛。”
张向阳其实也和何方芝是同一个想法,钱够用就好。可何方芝要花钱的地方并不多。就算想买四合院,可凭着她方子的分红,绝对够用。但是他就不行了。一部电影,一部电视剧,就能把他的家底全部掏空。他无时无刻不都是在赌博。如果他投的一部电影扑了,那他只能靠着厂子的分红过日子。这让他有种紧迫感,也让他不是那么满足。他无奈道,“我就是说说而已。人不能没有斗志嘛。”
何方芝知道他的意思,捏捏他的手安慰他,“快啦。等全国都改革开放,你的那两个厂子生意只会越来越好。到时候你也不愁钱花。”
张向阳坐起身,满血复活,“你说得对!肯定会越来越好的。”
说完,他端着洗脚水出了堂屋。
何方芝早就洗漱过了,脱掉衣服后,直接上炕睡觉。
张向阳从外面走进来,脚踝冻得凉飕飕的,他飞快脱掉衣服往被窝里钻,“外面的雪下得更大了。还是炕上舒服。”
何方芝被他的脚冰了一下,打了个寒颤。张向阳缩回脚,自己揉搓两下,没那么冰了,才再度搅着她的腿。何方芝靠在他肩膀,两人静静依偎在一起。
张向阳搂着她,“媳妇,你说事上最幸福的事情是什么?”
何方芝闭着眼,“是什么?”
“有句俗语是老婆孩子热炕头。我现在都有。”
“你这是拐着弯的说自己幸福呢。太臭美了吧!”何方芝睁开眼,仰头看着他青色的下巴,笑骂道。
张向阳搂紧她,“不是,我觉得最幸福的事情是别人在外面吹冷风,我却躺在被窝里一点也冻不着。”
“何着你的幸福是对比来的呀?”
“谁的幸福都是对比来的。”张向阳讲他的歪理,“如果旁人知道我是穿越者,估计都会说我是胸无大志,明明知道那么事,却不利用机会发财。反而一心想演戏。简直就暴殄天物。”
“难道不是吗?”
“那是他们的想法。他们的幸福是这个。我的幸福很简单,做自己喜欢做的事,跟自己喜欢的人在一起,过衣食无忧的生活。这就够了。钱挣多挣少,不能衡量我幸福与否的关键。”
何方芝见他居然这么快就想通了,不由得咂舌,“你说得对。我们不能成为钱的奴隶,我们需要的是过自己喜欢的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