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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小儿门前辩日,问天悬大日有几何?其一曰:“天有三日,朝为赤,午为白,暮为橙。”一曰:“天有七日,为天空色,非大日色,即赤、橙、黄、黑、青、蓝、紫。”
这时,有一术士偶过此地,讶于此言。术士哈哈大笑,走到近前:“无知小儿,不知天高地厚,竟敢妄议神阳。”
两个小孩抬头看向这位陌生人,只见来客身穿褐衣,头顶斜尖帽,眉须皆白,却是一副二十左右的青年模样。他们打量术士,术士也在打量他们,两小童头顶冲天辫,一穿蓝衣短卦,一穿青衣短卦,俱都敞怀,下着灰色及膝小短裤,赤足无鞋。衣服虽多有补丁,但很洁净。透门窥院,瓜角藤蔓,错落有致。
这时,一阵微风吹过,斜尖帽随风而落,阳光一照,刺人眼目。
“哈哈哈……”两小孩俯仰狂笑。
“原来你没有头发。”青衣小童捂着肚皮擦着眼泪道。
“是个秃子。”蓝衣小童一手叉腰,一手指着他的脑袋。
“光头没有见过吗?”术士诧异地摸着自己的脑门,随着他的动作,头顶一闪一闪。
“见过,没见过这么亮的。”蓝衣小童道。
“对!”青衣小童认真地点头:“刺眼睛!”末了,又补充了一句。
“小娃娃,你们叫什么名字?适才听你们所言,颇有见解,是谁教的?”术士正色说。
经过一番玩闹,两兄弟警惕心稍懈,当真是知无不言。
“爹爹教的,我叫张景夏,我是哥哥。”蓝衣小童抬头说。
“我叫张景秋,我是他的弟弟,我们的爹爹是一位孰师。”青衣小童满脸骄傲,指着旁边的蓝衣小童说。
“他现在何处?”
“打渔去了。”两兄弟垂头丧气。
“那么家中还有什么人呢?”
“娘在屋里缝补衣物。我去喊娘出来。”弟弟张景秋欲转身走进院落,突然兴高采烈起来,对术士做了一个鬼脸:“让娘看看你的光头。”
哥哥张景夏再次叉腰大笑。
“呵呵,不急。”术士脸上笑容敛去,衣袖一挥,一灵珠自袖中飞出,无形壁障扩散四周,围住三人,两兄弟顿时静止不动,如被施了定身法,弟弟保持转身欲跑的身形,哥哥则叉腰无声大笑。术士抬手虚按,两人缓缓盘膝跌坐在地,两眼圆睁,神思不属。
术士静静地戴上帽子,眼睛神光湛湛地看向他们,瞳孔幽光旋转。随后两道幽光自瞳孔飞出,幽光一闪,由两人左眼进入体内。这时,术士双眼如同灯笼般射出两道光芒,光芒照射之下,两幼童衣服和皮肤变得透明,可见幽光自左眼飞入后,经颈项进入五脏六腑游走,不一会儿幽光骤然一分为四,分别飞入四肢,片刻后又聚而合一。
术士眼中光芒照向头顶,光芒所至,幽光相随。幽光再次进入头颅,在头皮内游移不定,似有所忌,未入脑内。
术士额头汗水盈盈,犹豫不决,最后终于放弃。幽光在两幼童头皮游走一会后,从他们右眼飞出,没入术士眼中。幽光甫一进入,术士忽闭双眼,单手撑地,剧烈喘息起来。
“唉,老了,不欲伤其灵魂,只能查探至此了。”术士慢慢起身,喘息渐止,然而胡须眉毛尽皆脱落,从此,面上头顶光溜溜一片,再无毛发。
但是,想起探查结果,术士不禁拍手赞叹。
“好资质,好资质,天聪灵性,造化之躯,真乃吾之大幸。没有想到在这么偏僻的小村庄遇到如此天资之人。”
术士手中掐诀,口中默念:“收!”
环绕八方壁障轰然破碎,四周灰尘无风自起,足有一刻才归于平静。周围黄色气流又聚于掌心,还原为一颗黄橙橙的灵珠,手掌一握,灵珠消失。
壁障破碎之时,两幼童得以恢复行动。
“娘,外面有一个怪人,快出开看!”弟弟蹦跳着跑入院内。
不一会,一穿着朴素的妇人走了出来,虽是三十岁模样,却是两鬓斑白,手指粗糙。
“这位仙师,所为何事?”说话不卑不亢,有礼有节。
“夫人,我路过这里,见你两幼子天资不凡,欲收为徒,如何?”
“好!”妇人毫不犹豫。
“痛快,夫人明智。”
“仙师所决,一介凡人怎敢轻违。况且学仙术,得长生,也是他们的造化。”妇人娓娓而谈。
“娘不要我们了吗?”张景秋抱着妇人的腿哇哇大哭。
“逆子!”妇人一脚将其踹开:“快走吧,我不欲你等和我与尔父一样,百年之后,归尘入土。”
妇人转头不想让他们看到眼中之泪。
“仙师大人!”哥哥突然跪下:“带走我弟弟,让我留下吧。”
“哦?你不想长生吗?”术士饶有兴致。
“想。”
“那为何……?”
“父母在,不远游。”哥哥坚定地说:“爹教导的,为家中生计,去湖中捕鱼,待到回入家中,双子俱无,必然痛苦。”
“哈哈,所谓父母在,不远游,游必有方。我拿出金银给你父母,保其衣食无忧,可好?”术士笑道。
“不,钱财怎可替孝心。”张景夏心如磐石。
突然,妇人冲到前面,指着张景夏,手指颤抖:“你,你……”
“父母膝下无所依,游子在外心亦忧。”
哥哥向术士跪拜:“望仙师成全!”
再移膝跪向妇人:“望母亲成全!”
“我若不答应呢?”术士轻声说。
“无他,唯死而已!”
“好!”术士大喝一声:“我应了,小小幼儿,稚气未消,心坚如铁,不错,不错。”
妇人已泣不成声。
“哥哥,你不走,我也不走。”张景秋突然说道。
“不行,你是弟弟,听我的话,待你修行有成,再来度哥哥。”张景夏好生安慰,张景秋平静下来。
“你既不愿随我去修行,这里有两本书给你。”术士伸手探入怀里,摸索半天掏出两本皱巴巴的黄皮小书塞入张景夏手中,又随手抛给妇人一块大若拳头的黄金。
“你要记住,修行可分师传和心悟两种,尔之情形,可称心悟,然心悟危险重重,一着不慎,身死道消。”术士谆谆教导。
“而且心悟极易偏执,若入正道,福泽众生,一入魔道,遗患无穷。心悟得道多为魔,我不希望我造就一个魔道贼子。师传可按部就班,步步为营,有师傅耳提面命,要稳妥得多。”
“我给你的两本书,一本《正气决》,不是修真口诀,切记每日读之,免入魔道。一本《修真释义》,可助你修行入门。”
“谢师父!”张景夏再次跪拜,并口称师父:“我违背师父之意,师父不但不责罚,还给我登仙之门,谢师父大恩。”张景夏一拜再拜,叩头不已。
“你既然叫我师父,我就收你为记名弟子。你兄弟二人,一为心悟,一为师传,将来或许还有再见之时。心悟之难,难于上青天,难在资源,难在领悟,望你好自为之,勿坠魔道。”
“弟子谨遵师父教诲。”张景夏再次扣头。
“唉,希望如此吧!现在你还不明白心悟的艰难,往后不要后悔今时的选择。”术士叹息。
弟弟跑到妇人面前,怦然下跪:“母亲大人,今生不能报生养之恩了……”话音未落,嚎啕大哭。
“孩子,去吧!这是你的仙缘,娘不怪你。”妇人强忍泪水,不去看他。
“替我转告父亲,孩儿不能向他道别,望他保重身体……”说到这里,张景夏急忙扶起弟弟,道:“弟弟放心,父母有我照顾,你只管安心修行,快出发吧。”
张景秋走到术士身边,小手拉着衣袍一角。
“景秋,随我走吧!”术士翻手取出一根木杖,手按杖头,置于两股之间,示意张景秋效法,景秋如法炮制。
术士口中念咒,一手按杖,一手指天,默念半天,但无变化。
“怎么回事?”弟弟张景秋双腿夹着木杖,半天不见动静,有些尴尬,仙法失灵了吗?
正想到这里,但听一声叱曰:“起!”木杖骤然圆如房屋,有鳞甲齿齿焉,大如圆盘。杖身生四爪,杖首化龙头,云雾升腾,扶摇直上,龙吟大作,一道金光冲天而起,云入渺渺。
张景夏刚刚忍着发笑,随即目瞪口呆地看着一条金龙载着两人,腾空而起,消失在天际。他一屁股坐在了地上,如此景象,凡人平生能得几回见,何况一八岁小儿。张景夏刚历别离,任然震撼不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