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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听得里头王俊生还在劝说:“姐夫去了,留下你跟易姐儿孤儿寡母哪里还做得了什么生意?就该趁着余记的名声还在,多卖一两是一两。”
“我建议这处宅子也不用留了,树大招风名大招祸,姐夫又是那样个去法儿,万一再寻到你们母女头上可如何是好?况且今年年景不好,外头肯定不太平,你们干脆搬到庄子上去住。”
哟呵,连家也不能住了!这张舅舅打的什么主意呢?听到这里,由不得余易不用最大恶意去揣度人心,在足够的利益面前,什么鬼魅魍魉都会跳出来。
不过挑了挑眉,余易打算不动声色继续听墙角,看王俊生接着会怎么说。
“那不成,易姐儿年纪不小了,正寻亲说人家呢,前头正好定了一家,要是生意没了,宅子也没了人家瞧不上可怎么办?”
外面余易听了张氏的话差点吓得摔一大跟头!
原本想偷听点干货,没料到张氏给她暴了这么大个惊天消息,定了人家?定亲?
坑姐啊有没有,暂且不说余易对结婚生子这事儿现在还阴影未消,就冲她这副小身板的年纪,伤不起啊!
她都已经听喜鹊介绍过了,说起来今年易姐儿是十五了,其实这里论的是虚岁。这虚岁很不靠谱的,比如像易姐儿出生在腊月二十,一年的末尾,当她呱呱坠地的时候就已算一岁,等翻过年,大年初一起她就得算两岁了,其实才不过出生十多天的小奶娃。
今年十五的易姐儿真实的年龄不过十三岁,而且现在还是秋天,离十三周岁都还差了好几个月呢!
这样的年纪谈婚论嫁?听张氏的意思还偷偷给她定下来了,余易听得恨不能再死一回算了。
“已经定好了?定了哪家?”张俊生问出了余易的心声。
“就是南前街周家的小子,你姐夫瞧过人说满意。”说到此处,张氏的情绪明显低落了下来。“你姐夫出了事,家里连个照应的人都没有,我早派人去说了,也不知怎地,周家到现在都没派个人过来。”
“你说这要是周家改了主意,可如何是好!”虽然说的是疑问句,但张氏明显已经预感到了答案,这才是她最担心的。
“这事姐你还真急不得!咱们易姐儿还小,可以慢慢挑。”
“不急?怎能不急,孝期一拖就得三年,三年下来易姐儿都是十八了!”
“原本就是两家都看中的亲事,老爷在时允了的,眼下还不派人过来商量,这周家到底是什么意思呢?”张氏又是惯常的六神无主了。
屋里沉默下来,余易考虑着是不是现在推门进去算了,可半晌之后,张俊生铿锵有力的发了话:“照我说周家不应这才是好事!若周家现在真看低了余家的门第不情不愿,你把易姐儿嫁过去才是害了她呢。”宁拆十座庙不毁一门亲,张舅舅说出这句话来却是极难得的。
这话余易爱听!
“余家的事闹得沸沸扬扬,我在增城都听说了,没道理同在丰城的周家会不知道!到现在还没派个人过来想必是生了别的念头。共得了富贵却不能同患难的人家早点看清是好事。我知道你疼易姐儿,那就更不能把人往火坑里推。”
“你现在就应该多做打算。现在的铺子、房子名声太大肯定是难守得住,先都卖了,再寻那小些的不打眼的宅子、铺子多买两间儿,留给易姐儿到时候做嫁妆。”
张舅舅的话说得极诚恳,意思简单直白。
墙角听到这里,余易总算是放下心来。张舅舅过来纯属好心,过来给张氏拿主意来了,并没有打余家主意的意思。
按说他的建议不能说不中肯,若没出余福和王贵义闹的那出,余易可能也会这样安排,清清静静的过日子是她目前最向往的。只是现在怕是想图安生也不能了,不说别人,就王贵义的打算里根本就没有让余家人全身而退的意思,尽身出户还差不多。
“娘,舅舅远道而来怕是乏得很了,话可以慢慢再说,先容他梳洗一番吃点东西吧。”余易迈步进了张氏的正房。
“哎,看娘都糊涂了,你舅舅可不累得慌,增城离这里可有百来里的路吧?”张氏这时才察觉到弟弟一身的风尘来,自责的拍了拍自己的额头。
余易扬手召了门口待命的小丫头把张舅舅引到客房去不提,她现在找张氏可有大事要办呢。
“易儿,你舅舅,好歹是历练出来了。”送走了张舅舅,张氏直直的望着弟弟的背影,出了月亮门再看不见才转回房中,拉着余易的手兴慰的说道:“咱们家眼下的事也没个人料理,我刚才跟你舅舅商量过了准备留他帮衬几天。”
“舅舅能留下来自然是最好不过的了。”少了戒备,虽然不知道张舅舅的能力如何,余易自然都答应得干脆。而且余福显然是不能用了,现在余易最缺的就是帮手。
“只是娘,咱们家现在到底还有什么家底,能不能让我也知道知道?”余易说得很直白,她实在没心情再陪着张氏兜圈子,生怕一个不小心,张氏就像送店契一样,把家当都随手就丢了,那她还守个屁啊,还如何在这里安居乐业过快活日子?
“那些东西有什么好看的!”张氏提到自家家底时竟是一脸的不耐烦!“不过你打小就喜欢看个帐啊本啊的,你爹还总贯着你。”提到易姐儿的爹余老爷,张氏的面色又暗了下来,一副风雨欲来的样子。
“娘要是觉得不必就不必了,当我没问。”余易连忙打岔,看来她还是操之过急,水做的娘真是不好惹,这才短短两天功夫,她怕了,真的怕了她随时生无可恋的样子。
看来余老爷把张氏保护得太好了!
“家里往后就咱娘儿俩了,什么还不都是你的,那些东西我也看不懂,干脆你都拿去,就搁你手里吧,你爹多会盘算的人啊,怎么就走了这一步,咱们,咱们这个家往后可怎么办啊。”说着说着,张氏的泪又滑了下来,忧郁的眼神锁定在余易的身上,直叫她毛骨悚然。
边掉着眼泪,张氏还不耽误行动,起身从床头的立柜里拿出一个紫檀的匣子来,交到余易手里后又从梳妆台上摆放的首饰盒里找出了一把黄灿灿的铜钥匙,一齐给了余易。
本来余易还有心就什么周家的亲事问个明白的,但见着张氏一副精力不济的样子也知道这事急不得。亲手服侍着张氏在塌上歇下了才抱着余家的家当回自己的院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