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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荞乘着夜色回到了春行阁。
柳妈妈还是昏天黑地的睡着,沈荞洗漱完毕躺在床上运气练功,突然想起钱姨娘的话来,夫人留给自己一个富贵平安锁?
她翻身下床在首饰盒子里一通乱翻,光金锁大大小小的就有好几个,麒麟、双鱼、飞凤、牡丹的,到底哪个是?
在珍珠项链和翡翠镯子里又看见一个比手掌小一圈荷花的锁,正面富贵反面平安,这个八成就是富贵平安锁吧……
真看不出有什么好的。
这四个字也俗到家了,可是,这么上不了台面的东西,为什么秦夫人很郑重的留给了自己,而且身为她大丫鬟的钱姨娘还慎重的记得,比起她那些重逾万金的嫁妆来说,这个破锁算什么?
除非它更重要的意义!
沈荞拿起来又掂又抠又看的。
锁身下面吊着三个空心铃铛,轻轻一晃发出好听的声音。
她不死心,挨着抠了一下,到中间那个时,鬼使神差的掰了掰铃铛纽,就听见清晰微弱的“咔哒”声。
有了!
锁身里真的有乾坤!她激动的几乎要跳起来。
湘西剿匪大获全胜后,威名赫赫的狮娘子被封为通州卫下从六品的所镇抚!也是整个后军都督府里唯一的女所镇抚!……受封的那天,貌似也没有这般激动,沈荞忍不住大大鄙视了自己一下。
握着铃铛轻轻拽出来的这是什么呀?
沈荞还来不及细看就被急促的敲门声打断了,“小姐!小姐,柳妈妈她不好了!”
沈荞心里一惊,忙把铃铛又塞进去,这把锁是带链条的,她顺势往脖子上一戴往小袄里一揣,匆匆穿了鞋去开门。
松果眼含着泪站在门口,一把攥住了沈荞的袖子“小姐!我刚才起来去看柳妈妈,叫她没反应,推她没动静,她……她好像没气了!”
沈荞扭头就向东厢房走去,松果已经乱了分寸了,啜泣着道:“她不会死在屋子吧?那以后谁还敢进去,小……小姐,我们赶紧把她挪出去……不然整个院子里要找人来打解怨平安醮的……”
“闭嘴!柳妈妈有怨自然不会放过害她的人,你怕什么?”沈荞目无表情的推开门,昏暗的灯光下,柳氏盖着大红牡丹花的厚棉被仰面躺着,脸色一片紫灰,和被面形成强烈的对比。
“柳妈妈?”
“柳妈妈……柳妈妈……”
身后松香江米和染秋都进来了,一个个慌张的叫着,却又齐齐站在沈荞背后像四扇屏风一般。
松香扶着沈荞坐在床边,她伸手到柳氏鼻子下面试探了一下,还有微弱的热气在,顿时便松了一口气。
“小……姐……”
柳氏喑哑的开口。
“送我……出去……别脏了屋子……”
“好”
“染秋抱妈妈到隔壁的耳房去,把炭盆也搬过去!”沈荞果断发令。
这也是规矩,人不能死在要紧屋子里,这间房将来还要住人的,照理像柳氏这种情况是该移出府外去养病的,但是小秦氏装聋作哑的,沈荞又舍不得送她出去,就拖到了这个地步。
耳房里有一张很小的榻,偶尔下人会在那里打个盹的,万一柳氏在那里咽气,以后可以不住人。
染秋用棉被裹起柳氏抱出去,松香和松果搀着沈荞,江米一个人垫了两个厚厚的不怕烫端起炭盆,炭盆边沿有三寸宽,平常可以踏着暖脚,也可以烤东西,由于是下人用的不带紫铜罩,也不太大。
单论做事情,这个江米是没什么好挑剔的,不娇气,人也拎得清,什么事都能看在眼里,在你吩咐之前就做好,人还能做到隐形。
柳氏到了耳房里好像也踏实了一点,很快松香拿了汤药进来,她却不肯吃。
“染秋,喝……”
她竟已经放弃了自己!
沈荞心中五味杂陈,她不是多情善感的人,亲手掩埋战友的事情也不是没做过,但是柳妈妈确实于自己有恩,也是为了自己才落到这个田地的。
“你有什么心愿未了吗?不管是什么,我都答应!”
柳氏自然不会懂,沈荞这样的人对临死前的朋友做出的承诺会有多重。
她摇摇头:“只要……小姐……好”
沈荞发现自己越来越爱哭了,这是不行的,这么容易动情只会影响自己做出理智的判断!
原以为内宅女子的生活很简单,吃吃喝喝绣花吵架就过了,现在才知道,若在战场上战死了,好歹还知道对手是谁,但在这深宅里,很可能连报仇都找不对正主。
柳氏在第二日的午时溘然离世。
沈荞不知道的是,柳氏死的当晚,平常耀武扬威的丁大护院却因为喝醉了酒一头栽下宝定桥,正好被石头的尖角戳破了脑袋,流血而亡!
被发现的时候人早已冻成了血色的冰棍!
小秦氏听了,捂着胸口额上暴着筋坐在炕上半晌说不出话来!
四齐狐疑不定的问:“太太,您说这事是不是太巧了?”
“巧什么?”小秦氏回过神来,无意识的转着手上的碧色宝石戒指,那是她最喜欢的一样首饰。
“那婆子中午刚死,丁护院当晚就死了,大家都说……”
“说什么?”
“说是婆子去索的命!”
“放屁!”小秦氏拍的炕桌呯砰响。
“他手里不下几十条人命,那婆子算什么,凭她也索得了命?她就是死了也是个没用的鬼!”
“难道是三小姐下的手?”
小秦氏冷哼了一声,她?可能吗?一个瞎子,连内院都出不去!遇到事情只会哭,处理不好就拿个剪刀乱剪东西……”
“可是,婆子死的前一晚,老太爷叫了三小姐去清伦堂用晚膳的呀”
小秦氏脸色青暗,从指甲里剔出一点几乎看不见的渣子,“他为什么突然插手我倒是有点奇怪……”
“按理,三丫头的事情他一向不过问的……多半,是二丫头递的话!”
“二小姐那么冷冰冰的一个人,万事万人不入她眼的,她做什么要管三小姐的事啊?”
秦氏拿起茶杯喝水,从鼻尖那粒小痣处看着袅袅的热气。
“是透着古怪,一个个越来越看不懂了。”
“还有谁会管这事?总不会是咱们二老爷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