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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帝无私事,刘永的大婚自然是蜀汉举国上下的大事,从当初吴太后同他确定人选开始,经过两月余的精心准备,那一套套繁缛的礼节仪程终于要走完了。
蜀汉自言继承两汉,而先汉又最为正统,是故蜀汉九卿皆不带卿字,这册立皇后的礼仪也是比照先汉平帝当初册立皇后的议程。
建兴四年,九月,皇帝遣太常、尚书令纳采,丞相、御史大夫等四十九人赐鹿皮冠和素积衣裳以礼,杂卜筮,太常告宗庙。
十月,辛未日(初八),遣奉车都尉法邈、宦者令春坨等奉乘舆法驾迎皇后,登车称警跸。
择时辰,皇帝亲临武义门入皇宫议殿爵堂,群臣依次就位行礼。
此刻,李严在班列中立定,神情肃穆,目不斜视。
因为,太常赖恭正以清远飘忽的嗓音唱道:“时维汉建兴四年冬十月辛未日,皇帝制诏其以马氏为皇后!”
赖恭唱诺毕,马莺莺浅浅下拜,口称:“臣妾拜见陛下!”
刘永朝服冕旒,升阶而坐,注视着头戴五彩凤冠,发插黄金步摇,一身天青色蚕服的马莹莹……不得不承认,华华服章,此刻衬得她明媚皓齿、美艳动人。
虚抬手,刘永正声曰:“其令御史大夫授皇后玺绶!”
李严闻言,出班趋行至殿中,对刘永拜,再拜,恭受玺绶。
李严双手承接玺绶,大长秋、太仆长跪,接受玺绶;而后,女使长跪,大长秋、太仆授玺绶;婕妤许氏(博士许慈孙女,刘永侧妃)长跪,接受玺绶;许婕妤以授美人廖姬,美人长跪,接受之,以带皇后。
皇后跪伏受,起拜,称:“臣妾再拜,谢陛下!”
之后,黄门鼓吹三通,鸣鼓。
毕,皇后即位,群臣依次出,礼成。
…………………………
按理,皇帝即位、大婚和册立太子都应大赦天下,可这次刘永立后却并未大赦,这当然不是刘永故意降等马莺莺的礼遇,而是出于国家层面的考量。
大赦,即赦免一定罪行内的罪犯,它不仅免除刑的执行,而且使罪、刑从根本上消失,通俗的来说就是连案底也不做存留。
大赦天下,听名字就是很大气、上档次的表现,更是恩出于上的典范。
可事实上,在国家严明的法治前,每进行一次大赦都是对国家法律的损害和践踏!
人治刑狱,违法必究成为一纸空谈,所以几千年来中国从未真正建立起一个法律至上的社会!
也正因为中国社会权谋陋习严重,当权者多滥用法律和权术来聚敛财富,严重激化社会矛盾,从而又必须以大赦来减轻矛盾。
并且,每当国家准备兴兵、爆发战事时大赦又成为一种聚揽兵员的手段。
远本历史上,刘备、诸葛亮执政时期的蜀汉,仅仅在刘禅继位之初有过一次大赦,并表示过他和刘备“治世以大德,不以小惠”的施政理想。
可时后,在刘禅统治的三十年间,蜀汉共进行过十一次大赦,和刘备、孔明时代对比固然过频过滥,但那也是长久面对蜀国地域狭窄、国力弱小这样的现实,作为务实的政治家的蒋琬、费祎这些人不得不做出的各种妥协。
蜀汉作为一个人力资源的小国,却不停以攻为守,频繁对北方的大国发动攻势。
所以,刘禅的大赦令,多发生在于重臣(蒋琬、费祎和姜维)还军成I都、准备新的攻势的时候,大赦的目的无非是让那些罪犯囚徒去填补下一轮军事行动的人力资源,所谓谪发囚徒以为兵罢了,效仿始皇帝征南越、汉武帝征大宛。
只不过始皇之鉴犹在,轮台罪己之诏犹存,便用大赦来粉饰太平罢了。
三国一直是比谁更烂、谁更惨,这样拆东墙补西墙的为难之举自然不仅为蜀汉独有,魏国、吴国也是一丘之貉。
同时代的魏吴统治者,曹叡、孙权以及司马父子也一样依靠频繁的各地各种大赦来缓和矛盾,延续统治。
这其中最牛逼的大赦狂人,当属史上赫赫有名的暴君大兄弟孙皓,在位十六年十四次大赦,差点赶上一年一赦,真不知道这位大兄弟哪儿来得那么多喜庆事,需要布告天下、普天同庆?
因此,为了表示自己坚持原则……和那群渣渣划清界限,刘永断然否决了太常请求大赦的奏议。在这一点上,有节操的政治家诸诸也是表示支持,自刘焉、刘璋父子主政蜀中始,为政以宽,上下不循。
在诸诸联合法正、刘巴等五人人制定《蜀科》后,施法严明公允,坏风气已经抑杀到底,但千里之堤溃于蚁穴,不以小事为轻,大事方成。
立后大典结束后,刘永换下朝服,便在议殿偏殿召见诸葛亮和李严,听取李严对于广汉事件的最终报告。
刘永册立皇后,李严是急冲冲赶回成I都的,因此还没来得及就广汉事做个汇报。
“李卿,广汉的事情,卿能妥善解决真是善莫大焉呀!”刘永微微笑着,老气老声道。
“幸赖陛下洪福,臣下用命,事情得以解决,臣不敢居功。”李严朝刘永微微拱手,慢条斯理地答着,好像他真的什么贡献也没有一样。
政棍,能办事的政棍面前,刘永耐得与他周旋:“朕听说卿在开始追讨时,豪强大族很抵触,卿遇到的阻力非常之大。却不知,最后,怎么那些地主豪强都配合追讨,闷起来不吭声了呢?”
提的这点,李严也笑笑,显得是他的机智才摆平这件事。“陛下有所不知,臣采取了两个办法来应对。”
说着,李严伸出两个手指头。
“一、将雒县大族、南部督邮程无伤诛三族,杀鸡儆猴。”
“二、地主豪强吞并的编民仍为其佃农、仆役不变,然需于官府登记入籍,向朝廷缴纳赋税。”
呵!一手大棒,一手萝卜嘛。
刘永感叹,李严果然是政客、既得利益者,用最简单的办法解决了看似复杂的问题,李严的办法,那些百姓既成了地主豪强家的佃农、仆役,又是官府的编民,两边都能获益,于己无损。
只是苦了这群底层的民众,他们被卖了,被卖了第一次,又被卖第二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