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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远还不知自己纳粟入监的事,已在县衙里形成共识:拖着不办。他自从问过一次之后见再无动静,以为这是衙门里的官僚作风,便没再上心打听。
他这几天忙着火锅店的装修,虽然张远没学过室内设计,但他有如意天书啊。买了好些相关书籍做参考,自己躲在屋子里描描画画,一边施工一边修改,倒也弄得初具雏形、似模似样了。
除此之外,张远还在书肆里精心挑选了几套诸如《易经》《春秋左传》《元经薛氏传》等书籍,通过如意天书挂到了后世几个著名的收藏网站。
原本张远还有些担心,这些书籍直接交易到后世,时间上岂不是有几百年的空白?没想到如意天书却自有一套时空转化机制,不但书籍卖出时纸质泛黄,就连传承有序都没问题。
简单来说,那些张远卖出的物品,绝不会是赝品。当然了,前提是张远卖的本身就不是赝品。
可是张远现在手里,压着一大堆的赝品——接手的古玩宝铺里,十有九八都是伪造的!
怪不得郝幼川给的价格那么低呢,原来是这个缘故。
其实张远自己是认不出来的,不过如意天书一扫即知。
苏州人聪慧好古,也擅长用古法造物,临摹书画,冶淬鼎彝,别说后世,就是今人也真赝不辨。
方义文之前坑害郝幼川一大笔银子,用的便是赝品充稀世真品的法子。
而且苏州人又很善于操纵舆论,毕竟此地文风鼎盛,风流蕴藉乃世所共知。因此苏人以为雅者,则四方随而雅之,俗者,则随而俗之,其赏识品第的本事本来就很精通,所以苏州简直就成了时尚界的风向标,大明朝的香榭丽舍大道。
比如斋头清玩、几案、床榻,近皆以紫檀、花梨为尚,尚古朴不尚雕镂,即物有雕镂,亦皆商、周、秦、汉之式,海内僻远皆效尤之,此风从嘉靖、隆庆两朝开始,到如今万历年间,更为盛行。
至于寸竹片石摩弄成物,动辄千文百缗,如陆于匡之玉马,小官之扇,赵良璧之锻,得者竞赛,咸不论钱,几成物妖,何况是仿造古物,弄些赝品呢?
不过话说回来,这些东西可不叫赝品,都是货真价实的“古玩”。人家买回去也都是当个摆设,后世也有这种“工艺品”不是?
张远抱着试试看的心态,从中挑了几件小玩意,挂到了收藏网上,没想到很快就卖了出去,那个买家还留言咨询,希望能有更多。
除了“古玩”,张远挂出去的“明朝古籍”也卖的很红火,几天功夫就入账两万多软妹币。
加上之前倒腾的零碎东西,张远在如意天书里已经有三万多存款,至于如何“洗钱”,他现在倒不是很着急了。如今张记火锅生意兴隆,每天都有大笔进项,现银是不用发愁的,旁的不说,如今张远存在如意天书里的银票,就足有一千多两。
新店的装修进度很快,毕竟这个时代没那么多复杂的工程,无非是换了门窗、桌椅及刷新墙壁,添置摆设等等。
在开业之前,张远让工匠在店外扎了架子,蒙了布幔,门房外还挂着条横幅,上书“张记火锅总店装修中敬请期待”,给人一种神秘莫测的感觉。
人嘛,总是有好奇心的,何况张远本来在县里就有名气?他这么一弄,许多人每天没事就来转转,越看不到里面是个什么模样,这心里就越像是被猫爪挠似的痒痒。
不仅如此,那些做活的木匠也好粉刷匠也罢,吃住全在宅子里,无事不放出去,因吃的好住的好,匠人们自然没有怨言,至于那些想通过他们打听内情的人,可就抓了瞎。
可是关于张记火锅总店的消息,隔三差五的又会冒出来,也不知是真是假,总之吊足了大家伙的胃口。
闹到快开业前几天,漫说是昆山县和苏州府,便是松江府、扬州府、镇江府乃至应天府的人,都听说了这个消息。
之前张远和方义文互相砸店,最终张远豪掷数百金,砸得方义文吐血昏迷的故事,其热度尚未过去,这又传来了张记火锅总店要开张的消息,让许多人在口口相传之余,不免动了去尝一尝的心思。
于是到三月中旬,传闻中张记火锅即将开业的前几天,昆山县城里大大小小的客栈,都挂出了“本店无房”的木牌……
至于投亲访友借宿民宅的,那就更多了。
人一多就容易出事,尤其是各地打行的地棍和无赖子们,蜂拥而至,在县城里耀武扬威,横行无忌。
都说同行是冤家,更何况是这些好勇斗狠之辈?
一时间昆山县打架斗殴者有之,酗酒寻衅者有之,讼棍挑拨告官之事更是层出不穷,弄的林渊头比身大,恨不得派人封了张记火锅,把这些家伙全都赶走。
就在林渊焦头烂额之际,县城里的青皮混混,地棍无赖却一夜之间突然都消失了,仿佛人间蒸发一般。
“那些人大多数并未离开。”为此专门去探查此事的宫先生,回来后却说道。
林渊皱眉问道:“不曾离开?为何却突然销声匿迹了?”
宫先生苦笑着说道:“都说恶人还需恶人磨,此言果然不谬!学生听说,这些人之所以如此安静,是因为有人放了话。”
什么人说的话,竟然比自己这个县令三令五申还要管用?
林渊心中微涩,面上却不动声色的道:“哦?是什么人,说了什么话啊?”
“是苏州打行崇义班的班主,人称一条龙胡龙的说,谁若是敢在张记火锅开业这段时间内闹事,他便让谁吃不了兜着走……”宫先生眯着双眼说道。
“胡龙?似乎听说过此人,他为何要如此说?”林渊奇怪道。
“东翁忘记了?崇义班便是张远和方大绅雇了,打砸对方店铺的打行,那胡龙就是打行的头目,如今在苏州,名头越发响亮了。他的话,那些地棍无赖谁敢不听?”宫先生提醒道。
见林渊冷哼一声,宫先生又道:“至于为何要这么说,可能也是张远请他帮忙吧。东翁有所不知,胡龙年幼时,曾是张远舅舅的学生,故此胡龙与张远一直以兄弟相称。这次张记火锅在县城开业,他也带了一帮地棍前来。”
林渊点了点头,说道:“原来如此。”
他的心情,并没有因为这个消息而变得更好,甚至更糟糕了些。
堂堂七品知县,还不如打行班头一句话。
可他又能怎样呢?冯典史对自己阳奉阴违,他手下那班衙役,又有几个能使唤得动?更何况那些衙役里,有几个和地棍无赖没有关系?
正心情烦恶之时,宫先生却从袖子里取出一张请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