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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上了年纪的青石板,由于表面风蚀,踩上去会有“沙沙”地触感,也会发出砂砾摩擦的声音,在某种情况下便会成为让人心烦意乱的理由。
悠感觉到脚步有些僵硬,就如同一个犯错后想要道歉的小孩子那样,悄悄地出现在当事人的身边那样,但是步子总会发出让人心颤的声响,就这样拖着沉重的腿硬撑着走到了走廊前。
神殿的地基一般都很高,少年走到了我的跟前也只能平视我的眼睛,穿堂风依旧吹着,不过夹杂着越发强盛的阳光,却是眯了人眼。
悠看着我被迷了的眼睛,试探着问道:“难道说,慕笙君一直醒着等我们么?”
“嗯。”沉默了一瞬,我微微点了点头,声音中带着清晨些微的干哑。
“······”悠快步走过侧殿的石阶,小跑着回到了我的面前。
似乎不知如何表达自己的心情,明明只有一个字而已,却让一份很厚重的感动囫囵地撑进了自己的内心,等觉得有什么东西把自己装满想要回报着表达出来时,却发现自己仿佛一个装着饺子的茶壶,绞尽脑汁也宣泄不出满满的情感,只能任凭它在体内里激荡得哐哐作响,撞击着胸腔,使得呼吸声也变得沉重起来。
悠低着头,却不知从何开口。就像是溺水一般,张口时各种可能的坏结果淹没了勇气,但是沉默不语却又是窒息缺氧般的眩晕。
“十分抱歉。”心中思绪千万,到头来,第一句话却还是这么干瘪瘪的说辞。
“所以,从今以后,你打算怎么办呢?”我语气平稳地问道,听不出任何主观的情感。
“······果然,还是没有办法放弃呢。”悠带着一丝苦涩的笑轻叹道。
“做好觉悟了?”我挑了挑眉:“到此为止的话,或许以后的生活会轻松很多。”
“是,姑且,也想了很多。”看得出悠握紧了拳头,微微停滞了一下以后,他第一次抬头正视了我的眼睛:“但是,只有穹,是不能放弃的。”
我注视着悠的眸子,深邃的瞳色微微闪耀着高光,干净透明,和穹淡漠却又倔强的眼神,如出一辙。
“我知道,并不是那么容易就能被接受的,我也不认为,自己拙劣的话语可以打消别人怪异的眼神······”悠放在膝盖上的手指不断地摩擦着,让裤子发出小声的“沙沙”声:“但是,就算是被大家都用异样的眼神看着,不能为人所容,被议论,被排挤······穹,也是不能放弃的。”
“那你想怎么样呢?继续躲躲藏藏,不要被其他人发现就好了么?”
“不,我想要向大家,向着关心我们的人说明这一切。”悠抬起头,很坚定地说道:“就算熬着夜也要等待我们回来,让我们十分感动,也十分愧疚······我们不知道有什么可以回报的,但是,至少让关心我们的人,不能再受到蒙蔽了吧。”
“虽然不知道慕笙君怎么看待我们,不知道渚同学,天女目同学知道以后会有什么反应,但是我从一开始,就只是希望可以给穹,给自己幸福,可以生存的空间。”悠深深地地下了自己的头:“对慕笙君造成了那么多的困惑,真的,非常抱歉。”
标准的土下座,看着眼前将头埋得很低的少年,衣衫有过水后的褶皱和溅起的泥土,头发凌乱,莹白的头发也显得有些暗淡,显得十分狼狈。
这般楚楚可怜的样子,仿佛全世界最羸弱的存在,这样是值得同情的吧,应该是可以有恻隐之心的吧。
可是,为什么就是这样不爽呢?向着人们可能有的偏见道歉,为了给关心自己的人造成的麻烦的道歉······
仅仅如此而已么?
“呐,悠君,抬起你的头来。”
“啊?”悠慢慢抬起头来,就看到了我举起的拳头。
“好好咬紧牙关吧。”我语气平淡地说道,还没等悠明白发生了什么,袖子便带起了风声,撞上了悠清秀的脸颊。
2.
最终我还是收住了大半力道,少年嘴角只是有一点淡淡的红印。
平平稳稳的生活环境被这样激烈地打破,明明是来寻找慰藉却又不得不费心费力去解决操心,那种感觉,就像看着犯了显而易见的错误的孩子的母亲,心中的那种恨铁不成钢,怒气撑得整个人都膨胀了起来,想要找个方式宣泄出体外。
一出口,便是爆破的气球那般骇人咆哮。
“退一万步说,就算全世界都不知道,就算全世界都不会阻碍,你觉得自己的作为,就可以万事顺意了么?”我俯视着跌坐在一边不知所措的少年,语气中难见地多了气愤的意味:“想想自己最近究竟做了什么吧,关心你的人,你有好好地去面对么,你有珍惜这份情谊么?为了你们两个的未来,你真的有长远地想过么?还是说,只是觉得逃避进了温柔乡,你们的世界只要有两个人就很好了?”
“不是这样的。”少年重新坐正想要解释什么。
“不是这样么?前一段时间,只要一下课,就慌忙落跑,午休也远离了大家,面对大家的关心也是模棱两可地糊弄过去,每周帮八寻小姐打工补贴生活的日程也不去了,是为了什么?”我眯着眼睛,微微嘲弄地说:“是为了交流感情么?还是通过那种荒唐的,不加节制的方式?”
少年张着嘴却无法反驳,心里才反应过来,想要为了两人前途打拼的人,反而悄悄躲在了最苟且的地方,把脆弱和需要呵护的东西就这样大摇大摆地摊在阳光下曝晒,会不会被发现全然凭借有没有人凑巧路过。
这般不负责任之下,无怪这会被发现啊,这是命中注定的事情,因为越来越无所顾及,越来越得意忘形,这其实和“锁不锁门”没有什么关系。
“对不起······”同样的台词再次说出来,悠捂着嘴角,声音有些沉闷。
我捏了捏自己的拳头,潜意识里面有悠气急败坏地和我打一架的冲动,而发泄之后,看着眼前人道歉的模样,感觉整个人都充满了无力感。
两个死气沉沉的人静静地僵持,在艳阳高照的生机勃勃的周围里,仿佛真的像被挤爆的气球,松松垮垮皱皱巴巴,被遗弃在庆典一角的那种。
突然有些灰心的感觉。
“一晚上没有休息好,先去洗个澡吧,不要感冒了。我会让瑛准备早餐,吃了以后回去好好休息吧。”站起来,我转过身去,微微迟疑后说道:“我说不出什么大道理,估计你也听不下去,只有一点,不要做出会让爱自己的人看不起的事情。”
“唔,慕笙哥,春日野同学是已经回来了么?”从障子门里,渚一叶似乎被嘈杂声吵到而探出了头,昨天因为方便休息的原因,她的衣服是瑛准备的宽松的睡衣。
“是的,小穹已经被瑛抓去洗澡了,我刚在在好好地说教悠了,吵到小叶休息了么?”
“啊,不······不过能安全回来真是太好了。”小叶摆了摆手,眼睛却一直在打量着悠,看着除了一些磨损和擦伤外,并没有什么大的问题,明显地长舒了一口气:“看起来没什么大碍,不过还是有些小的擦伤需要处理一下,不然感染了就不好了,慕笙哥,你能帮我把瑛的家庭医疗包拿来么。”
“嗯,稍微等等,那家伙时常把这些不常用的东西,给藏到很难发现的地方。”
感受着融洽的氛围,悠干涩的眼角感觉又有东西想要溢出来。
直到现在,没有任何一个人在抱怨悠,为什么会给自己添麻烦,大家都那么自然而然地,关心着自己的情况。
3.
“哈啊!?”将光洁的长腿伸入了神社有着悠久岁月的大浴缸里,被洗澡水的热量刺激到的穹发出了可爱的惊呼。
“哈哈,穹的这个样子真是可爱呢。~”同样光溜溜的瑛老神在在地泡在冒着热气的热水里,微微泛红的脸颊上流露出开心的微笑:“深夜的山上会很凉对吧,刚刚进来确实会有些烫,但是慢慢地泡到脖子就会感觉从心里暖和起来了呢。”
“唔······”带着忍耐的表情,慢慢地坐了下来,时不时传来小声的惊呼,到了最后穹的俏脸上显露出了决然的表情,一下将自己整个没入了水里。
滚滚的热量从四周涌来,在肌肤表面肆虐,像是锻打材料的铁锤,将体内的寒意一点点地敲打出来,不一会只剩下慢慢的温暖在胸腔里酝酿,像是海面的一层层卷过来的波涛。
“呼~”穹长舒了一口气,像是把什么东西呼出体外了一样,身体被不同于昨天冰凉的温暖紧紧包裹,些许擦伤的伤口,被像是孩童地淘气挑弄般微微地刺激着。
不知不觉地,一直泛着淡淡不安的脸也放松了下来,穹眼神恍惚,神态安详,嘴角也不自觉地上扬了起来。
“哈哈哈~穹的表情就像老奶奶一样。”瑛活泼地声音掀起了活泼的水花,少女像一只灵活的水獭一般渡水过来,轻轻地在穹的身上敲按着。
“呜~”少女发出了懒洋洋的抗议,但是还是在瑛娴熟的手法下发出慵懒的呻吟。
“好舒服~”
“对吧,”瑛轻巧的双手缓缓地揉着穹的香肩:“昨天晚上肯定辛苦得不得了吧,全身都硬邦邦的。”
“······对不起。”穹发出了微不可闻的道歉,有些羞愧地将脸庞没入水中,咕噜咕噜地吐着泡泡。
“咕噜咕噜······(让你们担心了。)”细细低语的句子随着气泡的破裂而传递出来,变得模糊不清。
“啊哈~小穹像金鱼一样。”瑛被这好玩的方式吸引了注意,也将自己的嘴埋入水中,吐着泡泡。
“······”穹不太习惯这样的亲密玩笑,微微蜷缩起了身体,洁白的面容在乳白的蒸汽中,却开始透露出可爱的红晕。
“哈~穹还是这么可爱。”瑛将脸贴在穹的肩上,不断地用肉嘟嘟的腮帮子蹭着穹的脸颊:“以后再一起洗澡吧。”
一起洗澡么?貌似······还不赖吧。
穹的嘴角泛起笑意正要答应,却又被昨天的记忆淹没了话语。
自己,还有这个资格,重新去触碰么?去拥抱这份温暖么?
忽然像是回到了阴暗的房间里,静静被遗弃在角落的,那个被自己扯下来了眼睛的布偶兔子,似乎正用折线缝制出来的嘴无声地嘲弄着自己。
“怎么了?不是那么决绝地选择了么?不是那么轻易地就放弃了的么?还是说,这一切都是你任性让悠就算是疼痛得难以抉择,最终才会有这一番事情?”
“啊,对了,原来这一切都是你的任性啊。”声音从脑海中翻滚,仿佛记忆中每个有印象的声音的集合,却又分辨不出是谁在,似是低语的公正严明的神明,又像是泣诉的孤独囚禁的幽魂······
又或者,是春日野穹自己。
对了,这不就是自己曾经轻视的,想要舍弃的东西么?为了执念,封闭了内心,当做随手可以丢弃的东西,就是这份温暖。
“穹?小穹?”瑛从身后呼唤着发呆的穹,将突然感觉到有凉凉的液体滴落在自己的手背上。
转过身来,面色微红的少女,失神的眼睛早已涌出了泪水,无声无息。
“没事的,没事的,小穹是好孩子哦~”瑛用光滑而有力的手臂将穹轻轻而又坚定地揽入怀中:“大家,还有这个世界,一定会继续喜欢小穹的······”
“所以,大家以后也一起生活吧。”
哪怕自己曾经那么任性地和这份美好的善意决裂,到头来这份温暖依旧在昏暗的角落里将自己抱在了怀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