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土道的尽头,是一座矮山。
矮山之上,有一条蜿蜒曲折,且通往山顶的土坡路。
坡路的两旁,各种简陋破旧的房屋林立,而这些屋子,似乎与寻常村民的住处,没有任何区别。
黄泥砌墙,茅草盖顶,屋外放着锄头水缸,或是晒着些许食物。
总之,这一路看过来,就算施无为心中已有认识,但仍旧无法看穿这些人的身份。
“此地农夫眼神善意,住所简陋,也不见兵器。难道这就是他们能够不被外人所发现的原因?”。
他心头有了几分疑惑。
其实这处村落,虽然藏于山林腹地,但并非是一处外人不可到达之地。
若是某些外来之人迷失了方向,或许就能寻到此处。
所以,他也还在思索,为何这样一处不算隐蔽的地方,会成为皇上的养兵之地。
沿途里,来了几名下山的农夫。
这些人在见到那名樵夫时,全都笑着点头致意。
而他们的眼神,只是随意的扫过了施无为二人的脸颊,并没有流露出丝毫的意外。
随后,他们便自顾自的,说笑着下了山。
诡异,不解,疑惑,便是施无为此刻的心情。
因为这些人的行为,实在找不出任何破绽。
如果不是他事先知晓这些人的身份,那他肯定会以为,自己是走错了。
这些人脸上的任何表情,身上的所有行为,不见丝毫破绽,仿佛他们真的就是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的农夫。
“难道他们已将自己当做正真的农夫了?…还是这一系列的行为,全都是受过训练后的掩饰?”。
他在想,如果这些人当真是过上了农夫般的生活,那对他来说,显然并非是个好消息。
但如果这些人是受过训练后的掩饰,那这些人,该是有多么强大的内心!
他很清楚,每日带着面具生活的日子,其实是一种极大的痛苦。
人会迷失自我。
当面具带久了之后,人会变成另一个人。
所以,他的心里也同样在害怕一件事。
那就是这些常年带着面具生活的人,是否也会变成另一个人。
是否会真的变成面具上的那个人,而甘心务农一生。
………..
渐渐地,沉默无话的师兄妹二人,在樵夫的带领下,登上了矮山的山顶。
山顶面积不大,一眼便可将所有事物,尽收眼底。
而此时此刻的他们,正站在一处不大不小,且有些简陋的院门之外。
院内,仅有几间算不得精致的木屋,屋子被一圈篱笆所围绕。
东南角,圈养着几只‘咯咯’直叫的老母鸡。
西南角,开辟出了一小块土壤。
土壤之上,则是种着一些瓜果蔬菜。
这一切的一切,看上去,似乎与寻常百姓家,也并无太大的区别。
施无为内心震动,实在无法想象,当年坐拥天下之人,竟然会居住在这样一个堪称简陋的院落中。
他袖口的双手,不自禁的握成了拳。
脑海中再次浮现出了燕贼的身影。
他知道这一切,全都是那贼人造成的。
而他,必须要让皇上,重新坐上皇位。
然而,就在他信念坚定之时,他却透过了篱笆围栏,看见了一个有些苍老的身影,推开了正前方的那件木屋的房屋,走了出来。
此人身穿简单,干净的灰色长衫,顶上的一头银灰色的长发,被束的很整齐。
他左手成拳,掌间似乎是握着什么东西。
他右手更是提着一把锄头,似乎是想亲自,去锄地。
这苍老之人,似乎并未注意到院子外头,正矗立着三个人。
可是,当木一一见到对方之后,眼中,却是毫无预兆般的落下了泪水。
她没有说话,而是直接推开了眼前的那扇破木门,直奔向前。
“父皇!!”。
一声发自心底的呼唤,传入了苍老之人的耳旁。
但当他正想要抬头去看这声音的主人之时,一道白色的身影,已然扑在了他的身上。
耳旁传来了阵阵抽泣之音。
他本想伸手去拍拍对方的后背,好做一番安慰。
但双手所持之物,让他无法腾出手来。
于是,他只能立在尘土之上,无奈的笑看着身旁的这个身影。
此时此刻,施无为与那樵夫,也已经来到了院内。
樵夫停下了脚步,与前方两人保持了一定距离。
他伸出了手,拦下了还想上前的施无为。
其实樵夫的意思很简单,因为那两人的身份,容不得旁人亵渎。
更何况,他还不清楚公主带来之人,是何身份。
施无为虽然被人为阻拦,但他却并未心生厌恶。
师妹的举动,已经证明了此人的身份。
而他,也终于见到了做梦,都想见到的皇上。
只不过,当梦中的那位九五至尊真真切切地站在他的面前之时,他的心中非但没有丝毫喜悦,反倒是满载着无尽的苦涩。
他很清楚,皇上的实际年龄,还不到四十岁。
银灰色的头发,配上蜡黄的面容。
脸上的条条皱纹,好似经历了一波三折的往事。
眼中的神情,没有威严,也没有压迫。只有一股洗尽铅华般的平凡之意。
目光微微下移,施无为看到了圣上右手上,那被他所抓握之物。
这是一颗颗饱满的玉米粒。
观其瘦硬的样貌,似乎还是一颗颗未煮熟的玉米粒。
耳旁再次传来了“咯咯咯”的一声声鸡鸣之音,他这才意识到,原来圣上手中的玉米粒,似乎正是这些老母鸡的食物。
顿时,一阵无形的力量,抨击着他的心脏。
他无法想象,究竟是何等的遭遇,才会让这样一位高高在上之人,过上了眼下的生活。
他更加无法想象,这位失去了天下,失去了一切的九五至尊,竟然会甘心在此隐居。
亲自喂鸡,下地耕作。
这曾是最底层之人所干的粗活,竟然已是被圣上,所适应。
在这样的一瞬间,他的内心,已是无法平静。
他不愿见到曾经的天下之主,会沦落到如此地步。
他更不甘心眼前的这一幕,会是他日思夜想的复仇之路。
……….
苍老的男子似乎注意到了樵夫身旁站立的那位陌生人。
但他没有生出厌恶,反倒是和蔼之中,有些许尴尬的冲着对方笑了笑。
之后,他便微微低下了头,对着拥抱着她的这位小姑娘,和蔼地柔声道。
“垛垛,有人还在看着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