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蔡永明绷紧的肩膀垮了下来,心里明白完蛋了,江羽和从上学期那件事后就开始仇视,这下抓住机会,定然极尽表现,落井下石,把自己说得一无是处。
“陈处长,今天的事主要错在我,上节课我迟到后,蔡老师并没有体罚我,是因为我没有对迟到合理解释,还有我没有对蔡老师足够尊重,才被赶了出来。刚才我站在走廊上,说实话心里也在怨恨蔡老师,我想不通他为何处处刁难我!针对我!”
蔡永明内心冷笑:江羽和啊江羽和,你没必要欲扬先抑,想怎么添油加醋直接开始么!从今天起,有我没你,有你没我!
刘玉兰用胳膊肘怼了他一下,暗骂道都什么时候了,你怎么还像茅房里的石头!
刘玉兰已经对蔡永明的表现绝望了,只希望眼前这个学生能客观一点,更希望陈斌不要偏听则信!
江羽和的目光平静、温和,就似十月的秋日之阳,不疾不徐从几个人脸上逡巡而过,续道:“刚才我去校外溜了一圈,在4号楼那边,一个小孩偷小卖铺的东西被小卖铺老板找到了家里,他妈狠狠修理完他,小孩哭着说自己不是亲生的,你还不如游戏厅的人对我好,他妈骂了他半天,说小树苗如果不修理怎么能长成参天大树,我要不是希望你学好,别说打你骂你,连半句废话都不跟你说!我就站在他们对面,看完了那场闹剧,有些想不通的事情一下子都想通了……不过我回到学校下课铃响了,大概蔡老师以为我不把他放在眼里,自由散漫,所以让我回去叫家长,我还没来得及跟老师解释。”
“哦?”陈斌来了兴趣,如果说之前只是对江羽和感激,对蔡永明摆架子不满的话,那么现在他发觉眼前这个初三学生真的有点不像初三的学生。
“小伙子,你说的情况我大概听明白了,你刚才说你站在校外忽然想通了心结,我很好奇,你想明白什么了?说出来让我们听听好不好?”
“其实我也不太明白我想通了什么,我只是觉得蔡老师完全可以不管我,不批评我,相安无事度过这一年,又何必让我怨恨他。俗话说多个朋友多条路,多个冤家多堵墙,蔡老师要不是希望我学好,不要变成一根将来会被砍掉的无用枝丫,别说体罚我,恐怕真的连半句废话都不跟我说,而我会变成什么样子,旷课、堕落、甚至跟社会上二流子、混混在一起沉沦下去?我不敢想了!如果让我做一个选择,我宁可被蔡老师批评十次、百次、千次,也不要成为被放弃的人!”
江羽和讲得很豪迈,也很坚定,他是想说给蔡永明、陈斌、刘玉兰三人听,这是他以一个三十五岁老鬼的处世之道想到的说辞,并非少不经事的初中生拥有的圆滑。可当他继续说下去时,前世一幕幕的失意、一幕幕的挫折、一幕幕痛与血的教训光影交织,不断闪现。
保尔柯察金说过,人最宝贵的是生命,它给予我们只有一次。人的一生应当这样度过:当他回首往事时不因虚度年华而悔恨,也不因碌碌无为而羞耻。
他既悔恨,又羞耻。
他对不起父母,对不起曾经辜负过的人,更对不起那个无数次憧憬未来,立志活出自我价值、实现自我意义的少年!
周围簇拥的人仿佛都消失了,江羽和只是站在命运的岔口,喊出了自己的懊悔。
三楼的走廊因为第四节课的响铃,变得越发静了,所以当陈斌两只巴掌有力地拍在一起时,才显得惊心动魄。
江羽和度过了重生后的第一个考验,井井有条按照制定的目标,在这个小场合、小校园、小世界做了力所能及的事,不需要霸气侧露,也不需要将自己推上锋芒毕露的浪尖。
刘玉兰煽动着那些素来随波逐流的学生,好配合陈处长即兴而来的情绪,然后恰如其分请陈斌发言。陈斌只说了七个字,此时无声胜有声,然后拒绝了刘玉兰饭局的邀请,回了教育局,至于八一小学转公办的事项,陈斌没有多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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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已经是刘玉兰祈祷的最好的结果了。
复杂的情绪堆积在云山雾罩的蔡永明酱紫色的脸上,第四节历史课代课老师也不敢打招呼,直到蔡永明眉头紧锁,夹着肩膀进了办公室,才招呼学生们上课。
拖延了将近二十分钟,被称作容嬷嬷的历史课老师也讲不成什么,再者说,她想讲,下面的学生也听不进去。
杨琳一只手托腮,时不时回头望一下江羽和的座位,然后在江羽和投来目光前,迅速扭转鹅颈,保持两只手交叠搭在桌沿,正襟危坐地姿态望向黑板。
梁宏手里转着笔,怔怔盯着历史课本发呆,似乎在思考什么。
班长毛东面沉似水,半扭着身子,一对眼睛扫视着后半个教室,每当有窃笑声发出,就怒目而视,投去警告的目光。
其他的学生也不约而同地将目光赠与了江羽和。
只有坐在最后排的赵柯,额头枕在桌面上,嘟着嘴吸溜吸溜,正将一绺三十多厘米长的鼻涕糊努力吸进嘴里。
等待着放学的一班学生就这样迎来了下课铃,开始收拾书包。
但是,他们兴奋地太早了,办公室门口,一张阴云密布的饼子脸接替了容嬷嬷的尴尬的笑容,走了进来,大家不得不停下了手里的动作。
这种情况虽说不多发生,但在一班学生的记忆里也有几次,每次这种事发生都意味的一个意思——别想早回家咯。
九六年,离手机正式上市尚有数年,大哥大还是香港电视剧里的传说神器,滨江有没有不知道,至少八一小学方圆五公里没见过谁使用,就连传呼机也未推广。
家长除了来学校抑或用固话联系学校外,几乎没有办法知道孩子们的情况,所以看到手表指针走过十二点一刻,女生们陆陆续续焦急起来,就算是男同学,大部分也如坐针毡。
蔡永明背着双手,在讲台上踱着步子,他不说话,学生们也不敢出声,眼看十二点半临近,恐慌情绪渐渐蔓延,已经有女生开始小声啜泣,一部分人好学生将矛头指向江羽和,蔡永明见差不多,冷冷道:“江羽和,背上你的书包,出来!”
酝酿了半个小时组织语言,话说得倒是利索了。
江羽和心说抠脚狂魔你他妈的还真是食古不化,拎上书包跟着蔡永明一先一后出了教室,门关上的一刻,江羽和听到身后的哄笑,还有收拾书包回家的欢欣雀跃。
蔡永明从后窗户的玻璃张望了一眼,猛然推开门,暴怒道:“高高高……兴得不行是不是?放,放不下,放不下你们了,都给我留下,写……写检查!”
整个教室呼一下,陷入了绝对寂静,除了赵柯,所有人都被吓住了。
等到蔡永明进了办公室,着急回家的学生们纷纷站起来,对笑得声音最大的几个人攻讦起来,乱糟糟成了一团。
办公室里,蔡永明翘着二郎腿,点了根烟,靠在椅背上慢悠悠地吸,看也不看江羽和,给了个下马威。
江羽和将书包放下,走到进门处的墙角,突然抄了把暖壶,吓得蔡永明一个激灵,腾地跳了起来,烟灰洒了一身,“干干干……干啥你?”
桌子上放着一个白瓷茶杯,空空荡荡。
江羽和将热水填满,笑盈盈递了过去,这些都是后世社会上跑销售的渣渣们溜须拍马的一些简单套路。
蔡永明怔了一下,老脸微红,虽然鼻子里重重哼了声,但还是很受用地将杯子拿过去,吸溜了一口,“你坐,坐下说!”
蔡永明拉出旁边的椅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