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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于杨浩私酿酒水,违背“榷酤法”的弹劾风波仍在继续。
官家赵祯冷处理无果之后,终于“不得不”表态。
违背朝廷法令属实,自然是不对,处罚是必须的,这是原则。
着令杨浩罚俸一年,梨花白今岁纳税翻倍,作为惩处,以儆效尤。
然而,转瞬之后,三司便准许杨楼作为酒水专营的正店之一。
官家这是拉偏架啊!
维护之意太过明显了。
有人对此表示不服,觉得官家此举有违公允,有违朝廷法度。
但是,接下来的一道诏令一出,如同当头棒喝,让某些执迷不悟之人顿时清醒,甚至有些战战兢兢。
宫中传出讯息,张美人怀上皇嗣,官家高兴不已,立即下诏晋封为其为贵妃!
大宋后宫制度比较复杂,但高位嫔妃,基本沿袭了隋唐制度。
皇后之下,贵淑贤德四妃,外加一个宸妃!
张美人一跃成为皇后之下,身份最尊崇的贵妃,这无疑是件大事。
从美人到贵妃,这个跨度有些过于跳跃。
但官家也并非只因个人喜好,也算有理有据,张美人曾诞育过三位公主。
可惜前两位都夭折了,最小的公主幼悟尚在襁褓,能否长大还很难说。
但不管怎么说,有所出,且如今腹中怀妊,说不定是位皇子。
官家已经三十多岁,膝下依旧空空,这是朝野最担心的问题,张贵妃此时有孕,无疑是个好消息。
晋封倒无不可,可一跃成为贵妃……
要知道,皇长女福康公主的生母苗氏不过是贤妃而已,且诞育过二皇子赵昕,可惜夭折了。
张美人若是生下皇子,于龙脉又功,晋封为贵妃到无不可,但眼下……
虽不合适,甚至不合制度,却没几个人敢反对。
张美人身怀有孕,万一不慎惊扰皇嗣,这个罪名,没人承担得起。
而且,官家此举,莫不是有深意?
贵妃之上便是皇后!
而曹皇后入宫多年,膝下无子……
与此同时,张美人的伯父张尧佐入京,被擢升为天章阁待制,三司副使兼户部判官。
杨楼获得酒曲专营之权,便是张尧佐一手操办促成。
啧啧!
朝堂后宫,从来都是牵一发而动全身。
官家办事向来稳妥,这些事情一起出来,可不是偶然。
究竟意欲何为呢?
……
此事一出,最紧张的莫过于曹家。
曹府之内,当家的国舅曹佾脸色铁青。
一个青年垂首而立,不断用手指搓着衣襟,显然有些紧张。
“二哥,我错了!”
青年是曹佾的堂弟曹牷,排行老四,见曹佾好半天不说话,战战兢兢先开口认错。
曹佾皱眉沉声道:“四弟,你糊涂…酒水之事,怎可如此草率?如此荒唐?”
“二哥,我…”
曹牷支支吾吾道:“那梨花白确实威胁到咱家几个正店的酒水生意,我是想着…若是能将其拿下,也能得利不少。
却没想到,那个杨三郎又臭又硬,竟不识好歹……”
曹佾怒道:“这也就罢了,谁让你安排人上疏的?朝中之事,竟敢不经我准许,你也忒胆大妄为。”
曹牷解释道:“二哥,自作主张是小弟不对,但是那杨三郎率先上疏的……
大兄也从耀州来了书信,说那杨三郎可恶,累他贬官外放,所以我…我便…还请二哥原谅。”
这下曹佾完全明白了,当初堂兄曹仪因为西夏使臣在街头纵马之事,被八王爷斥责。
官家不满曹仪不作为,有损大宋威仪,将其调任耀州防御使,算是惩戒和反省。
看样子曹仪不仅没有幡然醒悟,反倒是…怀恨在心,对始作俑者的杨三郎颇为记恨。
有他在背后蹿腾,曹牷年轻,热血上头,做事难免失了分寸。
偏生在此期间,自己回了真定老家祭祖,不在东京,以至于让他们捅出了大篓子。
一回东京,便接到张美人晋封贵妃的消息。
曹佾太清楚,这是官家做给姐姐,给曹家看的。
梨花白是小事,重要的是曹牷莽撞犯了忌讳。
官家责令吴育澄清梨花白无毒,清理那些无理取闹的酒鬼家属,便是讯号。
曹牷竟然稀里糊涂,没看出其中门道,还蹿腾人去弹劾杨浩。
这不是摆明了不给官家面子吗?
曹家是将门,更是后族,按理说应该是官家最坚定的支持者。
此举无疑让官家失望,甚至心生忌惮,出手打压,警告也就在情理之中。
眼下曹家倒是没什么实质性的损失,但姐姐在宫中的日子想必不太好过。
有个做皇后的姐姐,对曹家而言,意味着什么不言而喻。
但而今……
废话倒是不至于,曹佾并不觉得官家会有,敢有这个念头。
但一个不争的事实摆在眼前,姐姐膝下无子,万一张美人生下皇子,那往后……
曹佾思绪深远之时,曹牷问道:“二哥,那现在怎么办?”
“放手,不要再去招惹那个杨三郎。”
“就这么算了吗?”曹牷有些迟疑,印象里曹家可没这么忍让过。
“不然呢?”
曹佾反问一声,冷冷道:“往后朝中人脉,没有我的允许,不许轻举妄动。”
“是!”
“还有…我问你,弹劾之举,可完全是你一个人的主意?”
“啊…这个…”
果不其然,曹佾心中了然,堂弟曹牷管理家族生意或许可以,但朝堂之事全然没有经验。
他或许会自作主张,有些冲动,但组织人上疏弹劾,还做的有板有眼,多少有些奇怪。
“说实话,你在后面蹿腾你的?”
曹牷支支吾吾道:“也算不上蹿腾,就是夏家老大,还有汝南王府的赵宗晖。”
“他们?”
曹佾顿时眉头一皱,神色有些凝重,沉吟半晌,厉声叮嘱道:“往后少与他们往来,做事切勿在莽撞。”
“是,谨遵二哥教诲。”
“家里的生意你先不要管了。”
“啊?”
“先去书房读三个月书,好好修身养性,完了再说。”
“是!”曹牷虽然不大乐意,但在这位家主二哥面前,他不敢有半句怨言。
目送堂弟离去,曹佾的神色依旧凝重,只听到口中低声念叨着几个名字:“杨三郎……夏竦……赵宗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