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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八章 伏虎七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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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马背上的刘将军双眼一眯,忽然大叫:“拿下!”四周士兵见这是个立功的好机会,当即拔出刀剑,咿咿呀呀地虎扑上去,谁都想成那第一个取得章氏项上人头的功臣。

    章氏静立不动,嘴角擒着一抹冷笑。手起利剑,摆了个门户。未待士兵抢近,剑光大闪,划了个弧形,但听得鬼哭狼嚎,惨叫四起。四周数只右手落地,血淋淋惨象难睹。那刘将军变了颜色,左脚蹬起,腰间抽出一条长鞭,抽甩而来。穆煊炽见这身法好生熟悉,担忧章氏,就要现身相助,忽听得章氏道:“伏虎七鞭?你和王界是何关系?”刘将军喊道:“老太婆倒是有点见识!”说罢破空呼啸而来的长鞭在章氏右腕处抽下,章氏一痛,利剑松手。穆煊炽见状,窜出阴影,闪身挡在二者之间,左手抬起,中指拇指轻轻一弹,将长鞭打将回去。

    章氏突然口吐鲜血,倒地抽搐,穆煊炽大骇,想将她扶起,却见她七窍流血,神色恐怖。他按住章氏膻中穴,将内力蕴劲打入,他过于急切,不免失了章法。章氏神色淡然却满足,她缓缓抬起并未受伤的左手,抚着穆煊炽蹙紧的剑眉,虚弱地颤声道:“炽儿,我多想......认你做孙儿啊......奶奶走了,你一定......照顾好自己,啊......”穆煊炽见她右腕黑肿淌脓,想是长鞭喂有剧毒。当即飞脚踢向刘将军,左右二手向其太阳穴猛夹而去。可那刘将军应变极快,弯腰一躲,低下身子攻击穆煊炽下盘。穆煊炽恼极,只想快速求得解药,后仰之时将地上散剑捡起,想起贾磊所教奕剑太虚剑法,左手一招“落日熔金”,右手一招“虚中乾坤”,剑气到处,掌力回护。那刘将军一时乱了阵脚,竟是将气海穴,关元穴露了个极大破绽。他惊恐不已,大叫:“我没有解药!”只听得“嘭”地一声,刘将军直直摔飞出去,撞到一块巨石上,头破血流,当场毙命。

    穆煊炽浑身气恼颤抖,他奔回章氏身边,探她鼻息,已然全无。穆煊炽眼前一片模糊,他合上章氏怒睁的双眼。跪在其旁,痛哭流涕。他不知道自己哭了多久,直到一圈一圈的官兵将自己围在垓下。他抱起章氏的尸体,走回先前的小屋,那些士兵不敢轻举妄动,只是跟着他的步伐。穆煊炽将章氏平放在一棵大树下,拿起她的配剑,一点一点崛出土来。过了好久,他将章氏放了进去,又用泥土将其尸体掩盖。穆煊炽跪在章氏坟前,恭敬地磕了三个响头,心中默道:“章奶奶,我对不起你。我一直没机会告诉你我便是你痛恨的皇室宗亲,是我害你违背毒誓......愿你老人家在天之灵能和章爷爷团聚。”

    穆煊炽满脸泪痕,此刻,他的心中,只有无尽的自责,与恨。

    他木然地望着那些举着刀剑,却颤颤巍巍不敢前进的士兵,大笑道:“怎么?你们刘将军死了,便不敢来抓我?哈哈哈哈哈!”他笑声凄厉心酸,人人听之惊惧。突然,他震惊地捏着脖子,什么时候,自己竟是又能说话了?难道是奕剑太虚心经?此时此刻,他竟不知是喜是悲。

    其中一个似是军官的人,壮着胆子,结结巴巴地说:“你可知,刘将军,是什么人?”

    穆煊炽神色一冷,道:“就算是皇帝老儿我也照杀!”

    那些人被他这惊世骇俗的语言吓得跌落兵器,皆欲逃跑。那军官也吓得破胆,丢下长剑,转身就逃。穆煊炽哪里给他机会,左手一扬,一枚细小的石子飞向那军官肩井穴,只听得“啊”的一声,那军官摔打不起。其余的人哪还顾得了其他?逃命要紧。随着轰乱四起,丢盔弃甲,马匹扬蹄,幽谷复又安静下来。那些四散逃命的村民直到确认官兵都走了后,才鬼鬼祟祟逃回家中。

    穆煊炽将这名军官搬回小屋,又去之前刘将军摔落之地查看,脑浆遍地,尸体却不知所踪,想必是被那些人抬走了。

    他端了一盆凉水,猛地洒向昏迷不醒的军官。那军官一个哆嗦,幽幽转醒,可当他看见穆煊炽这个修罗一脸面无表情地盯着自己时,恨不得立马又昏死过去。

    穆煊炽掐着他的脖子厉声道:“我不会杀你,但是,你必须回答我所有的问题!”那军官哭丧着脸,点了点头。“你叫什么名字?是干什么的?”“小的叫安福......是,是临江王府的一个奴才。”安福见穆煊炽满脸地质疑,又补充道:“小的是服侍小王爷的......”穆煊炽见他畏惧自己之甚,原先以为他是军官,没想到......

    “那那个刘将军,又是何许人也?”

    “刘将军......是当朝靖安公主的......丈夫......”

    穆煊炽不知为何公主的驸马爷要亲自追捕章氏。问道:“那你们为何不称呼他为驸马爷,反而叫他刘将军?”“这,小的哪里知道,驸马就喜欢我们叫他刘将军......”穆煊炽心中冷笑,这驸马爷不过就是想证明自己的能力,而不是靠着攀上皇室的高枝。“那你们为何追捕章氏,又为何四处抢掠?”

    安福道:“章氏......十年前害的靖安公主流产......其他的我就不知道了,我真的不知道!”他害怕地闭上眼睛,穆煊炽嘲笑他道:“我说了不会杀你,你这么害怕作甚?”安福忙阿谀奉承道:“少侠武功高超,连驸马爷都不是您的对手!”穆煊炽神情不悦,道:“少拿这套拍马屁!你一个临江王府小厮,干嘛去掺和?”安福道:“靖安公主和我家王爷是亲兄妹。”穆煊炽低头沉思,只怕,真正原因没有如此简单。他突然扬眉一笑,轻声道:“我不认识路,你带我去临江王府。”

    安福嘴角一抖,颤声道:“少侠放过我吧,少侠大慈大悲,饶了小的吧!”他双膝一软,跪在地上,苦苦哀求。穆煊炽不解道:“就是要你领个路,要死要活的给谁看啊!”安福涕泪纵横,道:“少侠有所不知,我家王爷,最恨江湖中人了......再加上,少侠杀了驸马爷啊!”穆煊炽嘿嘿一笑,道:“这可就是你不灵活了啊,我这送上门的凶手,可是给你个立功大好的机会呢!”安福只道他是开玩笑,兀自伏地,哭泣不已。穆煊炽急了,照他头顶就是一拳,道:“你必须带我去,不然的话,嘿嘿,我就把你给阉了!”安福一听,顿时眼冒金星,昏死过去。穆煊炽踢了踢他,全无反应,当下捏紧他的人中。但听一声大叫,安福又醒了过来。“少侠啊,你还不如杀了我!”

    穆煊炽无奈道:“我什么时候说了要去王府了?我就是要你带我去见见世面!我又不进去捣乱!”安福喜极而泣,道:“真......真的?”穆煊炽突然揪起他的衣领道:“你现在别无选择。”安福擦干泪水,连连道:“多谢少侠,多谢少侠!”穆煊炽问:“此去怀都远吗?”安福道:“骑马需半个月时间。”穆煊炽道:“那好,我已备好马匹,你我现在就走。”

    安福一见那两匹骏马,一匹是驸马的坐骑,另一匹确是自己的。穆煊炽叹道:“你的马对你倒是极为衷心,死活不走。”安福亲昵地抚着马背,道:“我和它算是一起长大,自然感情好了。”穆煊炽神情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悲伤,他回眸看了看章氏的坟冢,心中道:“章奶奶,我的嗓子好了,这可真是老天眷顾啊。但我终究对不起你,以后也无面目再来见您。”

    安福见他神情萧索,忍不住轻声道:“章氏死了,可驸马也死了,说到底,还是章氏占得便宜。”穆煊炽小声道:“我觉得你,似乎并不喜欢刘将军啊。”说罢飞身上马,这烈马两个时辰前已被穆煊炽驯服,一声清啸,四蹄撒开,疾如闪电。安福连忙上马,大叫:“你怎么知道往东边走?”穆煊炽渐渐放慢速度,以让安福追上来。

    安福气喘吁吁,道:“你知道路的。”穆煊炽斜着眼睛,道:“我并不知道,我只知道方位。接下来,还要你带路。”安福听话地驱马向前,穆煊炽看着他的背影,轻轻叹息。

    两人连夜兼程,未到半月时间,已然临近怀都。

    路途中,安福与穆煊炽渐渐成了好朋友。穆煊炽不再对安福实施暴力恐吓,安福也不再被穆煊炽吓得屁滚尿流。穆煊炽得知安福确实厌恶刘将军,还偷偷告诉自己他恨不得这个驸马“暴毙身亡”,当然,穆煊炽完成了他的愿望。

    当晚,二人在怀都边区的一家客栈休息。安福心情激动,夜难入睡,便要找穆煊炽聊天。穆煊炽因犯病之时后推至深夜,多日未睡,疲倦不堪。这时的他,冷汗淋漓,倒在地上,痛苦不已。安福不知到这一切,推门而入,却被穆煊炽痛楚的模样吓了一跳。他连忙将穆煊炽扶到床上,为他盖上被子,又亲自去打了水,轻轻擦拭着穆煊炽的脸颊。穆煊炽疼痛时意识模糊,只觉得热气渐散,待被折磨后不久,才稍稍合眼。

    第二日醒来时,他发现安福流着口水,四仰八叉睡在地上,这般狼狈模样让他失声发笑。起身一看,额头上覆着的毛巾掉了下来。原来,这就是先前降温之物,又看看身旁盛满水的脸盆,心中暗叹,想必是安福照顾了自己一夜。他心中感激,想让安福去床上睡会觉,但在触碰到安福时,却听到他发出若有若无的求饶声。穆煊炽心中惭愧,想必是先前逼得太紧,以至于他这般做噩梦。

    穆煊炽轻轻地晃了晃兀自熟睡的安福,道:“安福?你不用害怕,我不会伤害你的,真的。我还要好好谢谢你呢。”

    “啊!”安福突然大叫一声,凄厉痛苦,蹙眉锁唇。穆煊炽这下不敢犹豫,抵其太渊穴,将内力缓缓输入,安慰道:“无论先前又何人伤害过你,以后都不再有了。”安福渐渐平静下来,开始打起呼噜,穆煊炽想着不再惊扰他,将他拖扶到自己的床上,为他盖好被子。自己则走出客栈,四处转悠。

    他见四处荒凉,人烟甚少,客栈所在处突兀显眼。问起掌柜的,只说此处“偏远郊区,早就被人遗忘啦,生意也不大好”。穆煊炽想近一步追问,那掌柜的只说“怀都四地,沉默是金”便不再搭讪。穆煊炽知他也许另有苦衷,也不去为难。

    中午回客栈之时,安福已然醒了,端坐在桌子旁,一脸羞愧的看着穆煊炽。穆煊炽轻松一笑,坐在他身旁,道:“怎么了?神情这般古怪?”安福深吸一口气,小声道:“我睡梦中......可是......有什么出格举动?”穆煊炽知他所说是昨夜之事,便道:“我不会和别人说的,这很正常。”安福惊恐地捂住嘴巴,慌乱失措。穆煊炽奇道:“究竟何事?你大可相信我。”突然,安福将头狠狠地撞向桌角,穆煊炽右腕一出向前一档,安福被一股强大劲道弹回。他气恼地看向穆煊炽,“哇”的一声大哭起来。

    穆煊炽一脸茫然,只得轻轻安慰着这个比自己还要大上数岁的青年。安福一把鼻涕一把泪,穆煊炽将毛巾递给他,他毫不犹豫接过,擤起鼻涕来。

    “你一定好奇我......我为什么......昨晚,不是噩梦,是我一直以来的经历。”安福抽噎着,鼻子通红,委屈不已。

    穆煊炽道:“我不好奇,你要不愿说,不说便是。”

    安福双手“啪”的一声按上桌子,道:“不!我要说!这件事,我憋在心里二十年了,我从六岁起,便日日受其折磨!”

    穆煊炽看向他年轻坚毅的面庞,难道,他竟是受了二十多年的折磨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