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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一些约定,是至死也要完成的。”
桌椅淡绿,绿色手术衣,衣服隔绝生和死,死要死在医生手底,底下的你却笑嘻嘻;灯光昏暗,暗黑手术室,室内站着我和你,你说你在我身体里,里边的我很生气。
花了一大段的时间让自己的脑袋瓜缓冲,项阳终于明白发生了什么事:我和那家伙的灵魂互换了!他叫啥?叫林杏来着!
“林杏!你给我出来!”项阳站了起来,揪着对方的衣领怒吼。
“这可是你的身体,手术后,伤口随时可能裂开。”林杏的话语永远波澜不惊,他淡淡地说,“几个小时前手术时,你的身体快不行了,但我发现他却没有任何器质性的问题,所以我推断,你的身体之所以不行,只是你的灵魂离开了。为了拯救身体,我的灵魂钻了进去;尔后你的灵魂无家可归,便钻进了我的身体。当时是特殊情况,我们完成了交换,我暂时还没想到怎么换回去。”
我的灵魂离开了我的身体,你的灵魂为了救我的身体,便钻进了我的身体,然后我的灵魂无家可归,便钻进了你的身体。
“好乱呀!”项阳显然梳理着这段关系,道,“而且我一向不相信什么鬼灵之说。”
林杏慢悠悠地躺下去,说:“这具身体是病躯,得多平躺。如果你不接受灵魂的说法,你可以认为,我们的大脑互相换了个位置。”
项阳吼道:“那还不是一个样!总之,我接受不了!至少,我接受不了我健壮挺拔的身体,却用你这种平淡阴郁的语调说话。那不是我的风格!”
林杏反唇相讥,说:“我也接受不了,我那富有医师素养的身体,居然像个惊慌失措的愚民一般,明明无济于事,却不曾停止吼叫。”
“你敢骂我?你知不知道本大爷是谁!”
“反正我在你身体里,你还能奈我何?你想报复的话,就去自虐吧,那是我的身体。”
“别以为我不敢!”项阳拿起手术刀,停顿了几秒钟,“但我不屑!我才不中你激将法。”
林杏闭上了眼睛,心里很不是滋味。要不是当时救人心切,林杏也绝对不会做这种没头没脑的事情。这个傻大个的身体,连能不能拿稳手术刀都成问题吧!
项阳脱下口罩和帽子,对着一面镜子端详着,脸上露出十二分的不屑。我去,像个娘们样的脸蛋,那么瘦弱的身体,以后还怎么出去和人打球打架呀!
两人彼此堵着气,谁也不说话。
手术室里只有三个人,老麻醉医师还昏迷不醒,或者睡着了?而占据着项阳身体的林杏和占据着林杏身体的项阳,全都闷闷不语。空气出奇的静,静得只能听到林杏的呼吸声。
半晌,林杏用命令的口吻淡淡说着:“你的这具身体,刚做完手术,还需要卧床静养至少一个星期。你用我的身份,调用这个地下医院的救护车,将我送到环水大学附属医院的神经外科去。记着,出去的时候戴上口罩和帽子,不可泄露了身份。”
“这里居然是个地下医院?是非法行医的意思吗?”项阳打从骨子里反感着。
“这里确实是黑市医院,但却救了你一命。你的朋友都守在外面,有空就推着我去见一下他们吧,毕竟他们眼中,现在的我才是你。另外,手术费记得补交。”
项阳心里一百个不愿意。但林杏说得对,做了手术的可是自己的身体,犯不着和自己过不去。于是,他决定听林杏的话。
项阳戴上口罩帽子,摸索着找到了电梯,上到了一楼。他顺便看了看时间,已经是凌晨四点。若是以往,这个点早就在宿舍倒头大睡了。
“啊!医生出来了。”三个舍友和那个周舒淇凑来过来,齐声问,“医生,我舍友情况怎么样?”
项阳看着朋友们关切的神情,心里温暖得无以复加。
他学着那刻板低沉的语调说:“手术做完了,病人的情况很好。接下来就转移到环水大学附属医院去,进行后续的康复治疗吧。”
“太好了!谢谢医生。”周舒淇欢快地道,“那是我的救命恩人,没事真的太好了。手术费我来帮他支付吧……”
“具体费用到时候会跟你说的。”项阳连忙抢先说,“现在先一起把那个项阳转移到环水大学附属医院吧。”
很顺利地,林杏被转移到了环水大学附属医院神经外科20床,他用项阳的身份遣走了朋友们,并拜托舍友帮忙办理请假手续。同时,林杏和项阳互相交换了电话,安顿下来的林杏通知项阳先在地下医院睡一觉,醒来后过去找他,有要事嘱咐。
天呐!这一定是个梦吧!我滴乖乖呀,让我睡一觉醒来就发现自己回到了自己的身体里吧。项阳就怀着这么个渺茫的期盼,沉沉睡去。这个身体折腾了一宿,确实累了。
项阳睡去的时候,天色是灰蒙蒙的;项阳醒来的时候,天色也是灰蒙蒙的。
现在应该已经是傍晚时分了吧?恍如隔世之感,让项阳觉得分外的不真切。
他揉了揉自己的头,看了看自己略嫌纤细的手指,稚嫩的骨骼。哎,果然还是不太熟悉这具身体,这才是不真切的原因吧。昨晚就喝了场酒,糊里糊涂做了些事,结果醒过来却发现自己的身体易主了。这叫人如何接受?
“哟,大医生,你醒了?”一个老迈慵懒的声音响起,向他打着招呼。
“嗯。”项阳并不是林杏,因而并不认识那个邋遢却经验丰富的麻醉医生。
麻醉老医生习惯了既往林杏高冷的态度,对项阳简短的打招呼也不以为意。他继续说:“我早上醒来的时候,发现你在休息室睡了,病人也不见了。手术应该成功了吧?我检查了一下手术室,电源设备各方面都没问题。昨晚真是见鬼了。”
项阳模仿着林杏淡漠的声音说:“嗯,手术成功了。”
麻醉医生说:“没出事就好,早上醒来的时候我还忐忑不安了许久。好啦,我回去喝酒了。昨晚加班加点的,今晚要好好补休一下。”
老麻醉医生收拾完后,就从医院的后门离开了。项阳也换上林杏的便服,紧随其后,跟着他从后门走掉了。项阳还抗拒着“天才林杏”的身份,并不愿意去了解这个身份的一切。
在睡觉前,林杏让他去附属医院的神经外科探望他,说有事嘱咐。是该去呢?还是该去呢?项阳犹豫了一下,发现没有其他更好的选择。去就去吧,既来之则安之,换了个身体而已,没什么好怕的!项阳内心生发出几分久违的张扬与自信,便前往“环水大学附属第一医院”。
环水大学附属第一医院,是本市负有盛名的三级甲等医院,也是环水大学医学生见习实习的主要场所。虽然,项阳也是环水大学的学生,但作为计算机专业的学渣,他对学校的附属医院并不熟悉,也就只有打疫苗的时候去过那儿吧?
几经折腾,项阳终于问出神经外科的住院病区的位置。他来到了一栋豪华崭新的“新手术大楼”下,仰望了一下,这栋大楼和周边落魄的楼房形成了鲜明的对比。果然是因为外科医生比较有钱吧?项阳进去了,位置是15楼东区……
“嗨,林杏同学。”一路上,居然有好几个学生打扮的人向项阳打招呼。项阳心虚,都假装没看到,匆匆而过。
“不愧是天才林杏,气场和别人就是不一样!”几个花痴的女孩盯着项阳离去的背影,以仰慕崇拜的姿态评论着。
项阳则十分狐疑。那个林杏,不是黑市传说的“天才幽灵怪医”吗?怎么那几个人唤他“同学”?
奇怪归奇怪,项阳已经来到了神经外科的病房,以家属的身份来到了1508号病房,里面有三张病床19~21床,而林杏正躺在20床休息着。
项阳走了进去,坐在林杏身旁。项阳平日里也算半个话痨,但他现在却完全不想说话。看着别人占据着自己的身体,项阳确实无话可说。
但还眯着眼睛的林杏却说话了:“我给你办了住院手续,你的病床是21床,在我隔壁。”
林杏的话,永远那么直接到位,没有丝毫多余的客套。
项阳的眼睛瞪得老大,虽然大的程度肯定比不上以前那副身体。他站了起来,仿佛这样可以缓和一下自己内心的躁动:“你给我办了住院?你大爷的,你凭什么让我住院,而且还一定住在你的旁边?”
林杏淡淡回答:“你现在占据着我的身体,我心疼我的身体。昨晚我为了救你,我那具身体摔倒过,撞到头部,当然得住院检查。我让你住我旁边,方便我们交流。”
“哼!”项阳也只能干哼一声,对别人擅自做的决定表示无可奈何。因为林杏说得对,自己现在这副躯体是林杏的,他有权对这个身体负责。
之后,护士过来给项阳测了血压、脉搏等,然后一个年轻的医生过来咨询项阳的“病史”,项阳扭头不愿意合作。一旁的林杏却帮忙说了:“他是我朋友,这些天喉咙不舒服不太方便说话。21床,林杏,24岁,男性,昨晚不小心摔倒撞到头部,当时曾经有一过性的意识丧失……”
于是,林杏帮项阳诉说着病史,因为这就是林杏自己跌倒的历史呀。
“你叫项阳对吧?”医生冲着20床的林杏点头,露出赞许的目光,“病史说得不错。然后这个林杏,难不成是我们医院前一阵子传得沸沸扬扬的天才实习生?果然一副孤傲的范。”
医生说完,爽朗地走了。留下一脸淡定的林杏和一脸郁闷的项阳。错位的身份,真是让人十二分的郁闷呀!
项阳问:“喂,你用我的身份住院的时候,也要提供这些信息吧?你是怎么知道我的年龄之类的信息的?”
林杏答:“那时候的我还意识昏迷,病史由你的朋友代诉。不过,我给你做手术之前,对你的基本信息也早就了如指掌。”
项阳还想再问些什么,但看到林杏占据着自己的身体在优哉游哉地躺着,心中生出一股莫名的恼气,便狠狠躺下床,再不想说一句话。
林杏见项阳似乎在闹脾气,便说:“和占据着自己身体的人谈话,确实很别扭,对这种感觉,我感同身受。但是,我们的日常生活还得过下去,最重要的,林杏不能能消失!我之前的提议,你考虑得怎么样?”
“不怎么样!”项阳气鼓鼓地转身扭头,背对林杏。他还是在闹别扭。
对话戛然而止。当天晚上,两个奇怪的病人没有再说一句话。
次日,1508病房的气氛还是十二分的沉闷,林杏和项阳互不对话的情景仍未打破。
缓和这片尴尬气氛的,是一个十岁左右的小男孩。小男孩肤色偏黝黑,却长了一双天真无邪的眼睛,双眼看不出一丝一毫的污浊。这个小男孩被安排住在21床,在项阳的右侧。
“孩子,叫啥名字呀?刚住院进来的吗?你爸妈呢?”项阳憋了好久没说话,此时碰到可以说话的对象,问句像炮弹一般打出去。
小男孩用他稚嫩乖萌的声音答:“我叫阿欣,我住进来快一个星期了,护士姐姐说床位调整,今天把我安排进来的。我没有爸妈,但我有大哥哥。”
没有爸妈?这话让项阳心里一揪,问句也变得谨慎起来。
而项阳和林杏都听到一旁的护士在低声嘀咕:“这小孩估计会被遗弃吧。车祸,父母双亡,6天前一个青年男子给小孩办了住院,结果就再也找不到人了。欠了一大堆的医疗费用,也只能由科室垫付了。哎……”
“不会的!大哥哥一定会回来的!他向我保证过,男子汉的约定,是至死不休的!”小男孩尖声嚷着,话里蕴含着异样的坚韧。
对于小男孩内心的信念,所有人都默默地摇了摇头,没有再多说什么。
“大哥哥说好了,他一定会回来接我的,一定会,一定!”小男孩还是在赌咒,将被子蒙过头,哽咽地念叨着。
项阳扭头看了看林杏,后者轻轻摇了摇头。项阳又是一阵心塞,再也说不出一句话。
一日无话。
当夜,凌晨,病房里的灯已经关了,只有走廊传来的光线,朦朦胧胧,透着一股阴森。
“踏踏踏踏……”睡梦中,项阳隐隐约约听到了脚步声。
“啊!大哥哥,你来了!你终于来了!”这是小男孩稚嫩的声音。
“是呀。我说过,我一定会回来的,这是我们男子汉之间的约定!”这是一个成熟低沉的男声。
“嗯嗯嗯,我就知道,但他们都不信!太好了,大哥哥!”小男孩欢呼雀跃。
“听着,阿欣,大哥哥我还有事要出一趟远门,过几天你出院后,就暂时住在赵老家。我都安排好了。”
“呀!我不要。我不要大哥哥走,我要和大哥哥一块。”小男孩不依。
“乖!男子汉之间的情谊,是不需要靠天天见面来维持的。阿欣,等你能独当一面了,我再回来找你喝酒好不好?所以,你要快点独当一面哟。”男声安抚着。
“……嗯。知道了,大哥哥。那等我能独当一面了,你就回来找我!这是我们男子汉之间的约定呀!”
“好!”
朦朦胧胧中,项阳被对话声扰醒。他睁了睁迷蒙的双眼,隐约见到一个男子掩门离去。而小男孩,则睡着了,睡得异常安详。
第二日,项阳从医护和前来咨询的警察的问话当中得到一个信息:昨夜凌晨有个男子过来将小男孩的住院费用都缴清了,但当时走廊的摄像头莫名其妙地坏掉了,所以没拍到人影。警察在调查一个案件,七天前死了个男子,正是小男孩口中的那个大哥哥。据了解,那个男子在帮小男孩办完住院手续后,就离开医院因故丧命了。
那昨晚过来的那个男子又是谁呢?七天前死的?项阳以往不信鬼神之说,但“7”这个数字,也太诡异了点。
“男子汉之间的约定,是致死不休的!”
项阳的脑海中突然回荡着这句话。然后他慢慢回想着,当时林杏是看到自己快不行了,灵魂才主动进入我的身体的吧?那时候他也没办法料到我的灵魂是否会钻进他的身体吧?他是不是在冒着生命危险在救我呢?
项阳撇头看了看19床,看到林杏也已经醒了过来,正撇着头看着他。
项阳脸上微红,咳嗽一声,说:“那个,我答应了。以后的一段时间里,我们用彼此的身份,将各自的日常生活过好,直到找到交换灵魂的安全办法为止。这是我们男子汉之间的约定!”
林杏淡淡地说:“好。”
他说完,便扭过头去,一如既往的冷漠,没有丝毫多余的客套。
但他的嘴角,却分明弯起了一个美丽的弧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