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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嘉二十五年初
明嘉帝给初如雪单另一个安静的宅子,不大,里面只一株落日红梅树,并着一幢二层桦木的阁子,地方太寒酸,连这些仆从都有些看不下去:
“我们家主到底是正经主事的,皇上这样打发了,这么多年未免……”
“皇上给靖南王世子封爵赏地,就不想想我们家主吗!”
“靖南王是宗室,自然不一样,只是也不能这样委屈咱们家主啊!”
初如雪在书房练字,听着他们这样抱怨,终于有些烦闷,将人都召进来,看着这些布满怨言的脸,问:“跟着我这样的主子,是叫你们吃亏。”
“家主可不敢这样说,我们都是真心实意跟着您的。”
说这话的自然是初如雪近身伺候的明月,其他人也跟着附和。初如雪手底下写了几个字,然后才说:“一间房子而已。我也没有多少斤可以登得上台面来称,自然也不需要那么大的宅邸住着,你们住的地方也不是没有,何必跟这个过不去。这里清静远人,也不是什么值得头破血流的事情。我不是很喜欢下面的人说这样的话的。”
于是众人都低下头,觉得这样计较这些有些失了分寸。
处理了这件事,初如雪又安安静静练字。
那一阵风来的古怪,初如雪没多想,反射般将袖里的金针置于手中,却见一物落在桌面上……
“喵!”
很清灵的一声,桌子上的外来物翻着圆滚滚的身子,艰难地爬起来,身上粘了初如雪刚写未干的墨迹。自然,那字也被晕得不能见了。
一只狸猫,很小,但是比较肥,比初如雪这个骨瘦如柴的身子自然要好太多!小东西被人这么粗暴地丢出去,又突然来到这个陌生的环境里,有些瑟瑟发抖。
窗子上倒挂着一个人,很得意地笑着:“你看这小东西,是不是很可爱?”
“听说王爷过些日子就要行受封礼,倒是恭喜了。”
初如雪对他的猫不感兴趣,更不在乎这圆乎乎的物体是不是真的“可爱”,于是瞪了钟离啻一眼,转着轮椅离那家伙远了一点。
“我那里要闹疯了,看着你这里稍稍清静,过来讨口茶吃。”钟离啻毫不客气地顺着不大的窗户钻进屋里,根本不理会屋里主人警惕的,不欢迎的目光,大刺刺地举起桌上的茶壶找个杯子给自己倒水。
“我这里没什么茶能给你喝,白开水,将就一下,委屈你这个新晋的王爷了。”初如雪见不能轰走,只能默默压着气,语气也不会很和善,手里收拾着被某人踩到的几张纸,顺手将那团毛毛的东西拎起来,掂量几下,不算轻,顺手丢进纸篓。
“你这里就算是白开水也是沾了些你的灵气儿,味道还是可以的。”钟离啻喝了一杯,嬉皮笑脸的样子,让初如雪有种将这人也拎进纸篓的冲动。
“你拿走我的珠子,倒是言语一声啊,害我四处找寻。”钟离啻想起那天的事情,言辞似有责怪之意,只是说得语气古怪,让人想上前抽几下。
“那东西本来就是我的,我没问你哪个地方顺来了,你倒反而问起我来了,”初如雪觉得有点冷,将窗户关了,仍然不和善,“你那玉佩当宝贝,找起来天翻地覆,我这珠子不能做那样的动静,也合该是我的。”
钟离啻眨眨眼,故作思考:“噢,那珠子原来就是你的啊,你那天不言不语拿走了,我还当是……”
他当是什么,没敢说,因为初如雪怒意的眼神让他清楚地明白,一旦说出来,这后果……
初如雪刚想开口,却听“哐当”一声,二人齐齐望向发声的源头——原来纸篓里的那位,妄想逃离,结果把纸篓打翻,那些纸团滚地到处都是。至于罪魁祸首嘛,缩在纸团里,仿佛这一切不是它造成的。
“你倒是给我谋了件好差事!”初如雪无奈,自转了轮椅过去,将那装无辜的团子提出来,那东西也许是真的吓坏了,“喵喵”叫个不停,爪子四处抓着,竟将初如雪的手抓了两条血印子!
钟离啻慌忙过去将那团子接了,有些愧疚地问:“这到底是凶悍的东西,是我考虑不周全。你这里有什么创伤药吗,且敷一下?”
初如雪那帕子将血擦了,瞪一眼对面那人:“这点伤不算什么,创伤药到底有些贵,若当糖水一样用,可是早该没了。”
钟离啻觉得这样有些对不住这人——他是本想着她不怎么高兴,弄这么个小东西给她开心的,结果成这个样子了……
“既然你不喜欢,我还是抱走好了。”改了嬉皮笑脸的样子,钟离啻也不算怎么可恶,他这样诚心认错,初如雪有些意外。
“你抱哪里去?”初如雪脸色稍有和缓,虽然语气还是那么冷冰冰。
“我父亲不许家里养猫狗,我只好给抱去买的地方退了罢。”
钟离啻给那东西顺一下毛,小团子眯着眼,却竖着耳朵,到底有些惊惧。
初如雪微不可闻地叹一下:“罢了,不过是一日三餐,它能吃多少。留着吧,我这里也不到缺衣少食的地步。”
某人眼睛一下子亮了:“真的?”
初如雪感觉自己受到了欺骗,却不知道是哪里被骗了,有些郁闷,脸色十二万分地不愉快,为了不使自己失手伤了这位鼎鼎大名的新晋王爷,她只好弯下腰去捡散落的纸团,让自己手不那么有空。钟离啻也慌忙放下团子上前帮忙。
“你这里为什么不放茶,不喜欢喝吗?”钟离啻没话找话。
“白水无色无味,不是挺好吗,”初如雪神色一滞,马上恢复,“况且,白水里面想加什么东西比茶水更不易,不是吗。”
钟离啻点点头,将纸篓立起来,放到桌边:“这倒是,若在茶水里下毒,人也不会立时分辨。”
初如雪表示赞同:“白水这东西,看着没什么味道,其实喝多了,也能品出些不一样。”
钟离啻看着她时常锁了的眉,那团刺青那么显眼,感觉有些痛。她一言一行冷厉刻薄,也让他难受。
白水凉薄。
于是克制不住地,钟离啻上前,在她那团刺青上,印下一个不深不浅的吻。这一吻,叫初如雪有些呆滞。
自然,这是需要代价的——这个人生来冷厉,那么手段自然更冷厉。那一掌,几乎要震碎了钟离啻的五脏六腑。
“哈哈!”钟离啻忍着痛楚,却是开心至极,以至于表露在外,不过他知道此时应该赶紧逃,否则受她那雷霆万钧之力,可不是开玩笑的!至于初如雪会不会迁怒于那团子一样的狸猫,钟离啻只能为其默哀,祝福它自求多福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