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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嘉二十五年夏
钟离啻说要亲自迎接的时候,议事大厅里众将都瞪大了眼睛,心想这人什么来头,竟叫钟离啻如此重视!
钟离啻并不理会这些人多彩的神色,直起身走出门去。
自然,这种能叫钟离啻亲自出门迎接的客人,其他人也是不能干坐在那里,于是也随了钟离啻出门,一来不失礼数,二来可以率先看看这人究竟是何方神圣。
清晨的阳光照在那袭淡紫色的纱衣上,显出柔美恬淡的微光,让人觉得静谧。
“许久不见,王爷益发精神了。”
初如雪官方地对着钟离啻微笑,手里的团子被明月抱了过去。只是那东西似乎很不情愿,“喵喵”直叫。
钟离啻却是十分欢喜地笑着:“贵客临门,有失远迎,是钟离啻的不是。”
说着,钟离啻走到初如雪身旁,半跪下,将手里的玉轻轻地重新系在初如雪腰间。
这时,众人才注意到,钟离啻腰间,也有一模一样的一块玉。
北疆的将领自然是认得初如雪的,于是慌忙下跪,行全礼问安。
初如雪也半礼回了,道:“我原是想着能在葱山一战之前赶来,结果路上颇耽误了几日。小王爷英勇善战,实是葱山之幸,也是我大渊之幸。”
后一句初如雪是对着钟离啻说的,钟离啻挑眉:“原来是做援军来的,看来雪儿十分关心我的安危嘛!”
初如雪看一眼钟离啻,眯着眼:“王爷说笑了,亦白只关心葱山的安危。”
钟离啻自然知道她是不会承认对他的关心,于是笑笑,做一个“请”的姿势。初如雪点点头,钟离啻便走到她身后,推她入城。
这时,一旁的诸臣却是傻了眼——初如雪素来以冷血无情著称,她在北疆的时候这些将帅根本无法接近她,同她打交道是比登天还难的事情!如今钟离啻能这般与初如雪调笑,这在这些老将看来简直是神迹!
于是那边开始窃窃私语,推测钟离啻是怎么在初如雪手里活下来的。
但是讨论来讨论去,都觉得这是不可能的事情,于是各自在心里对这位新晋的王爷有了更新的认识。
一番客套之后,钟离啻自然是要以主人的身份为初如雪安排住宿了。
“这间怎样,上午阳光正好,下午背光,,凉爽。”
钟离啻推初如雪进了一间打扫地干干净净的房间。陈设不多,只一床一桌一椅。
“客随主便,有劳王爷了。”
初如雪任然很官方地表示感谢。
“我原以为这北疆之战,恐怕要自己来抗了,没想到雪儿来了。”
钟离啻顺手将那椅子拉过来,坐在初如雪旁边。
“行军打仗,王爷倒是很有天赋,只是北疆阻力重重,王爷这仗,打得并不容易。”初如雪看着钟离啻。
她知道北疆的情势,这些大族表面上对钟离啻有所忌惮,实际上根本没有把这个新晋的小王爷放在眼里,依仗着在北疆建立的功勋,对北疆的战事指手画脚。
因为白家的倒台,其他家族自然认为北疆应该是属于自己的势力,北疆的仗怎么打,是继续征战还是出使议和,最后还得看他们这几大家族的意思,旁人是再如何也不能插手的。
但是他们似乎低估了明嘉帝。明嘉帝怎么可能让他们在北疆过得如此称心如意呢?于是明嘉帝便派了钟离啻前来北疆,做了统帅。
有关这一点,这些家族本来也并不是很担心,因为他们以为钟离啻原不过是个桌上将军,能自己保护自己就算是不错了。
在最初的时候,钟离啻确实依照着他们所设定的路线来走,除了叫士兵们撤了赌场这事情之外,钟离啻再没有干涉过北疆任何事宜。就连那日他们故意刁难,给了陈茶,糙米,钟离啻也没有多说什么。他甚至不过多地问战前募兵的事宜,几乎是由着那些家族行事。
但是他们没想到的是,钟离啻在葱山一战中,首先忤逆了王家的意思,自行其是,似乎根本不把这几个家族放在眼里。
这算是钟离啻犯的一个巨大的错误了,因为葱山之战,引起了北方几大家族的恐慌,他们现在恐怕急于将钟离啻架空,重新夺取北疆大权。
若说钟离啻之前在这里所受的冷遇其实并不算什么,那么在此之后的处境可能会更加艰难。
所以初如雪说他这仗打得不容易。
但是我们小王爷似乎并不怎么担心这事情,他随意地趴在桌上,笑道:“也没有那么艰难,只不过北疆的这几个家族,似乎比江南的唐家稍稍不好对付。到底也不是应付不了。若我日后有什么难处了,雪儿可要记得伸手支援一下啊!”
这话说得调笑一般,但是初如雪却是明白这里面的辛酸。钟离啻能在这样的环境下还对着她说笑,看来是受的影响并不大。
“小王爷这么神通广大,连江南最精明的唐家都奈何不了你,哪里需要亦白的帮助!”
初如雪看他那痞相便想上前好好教训一番,但最终还是没有下手,只是这样看一眼,带着一股清冷的神色。
“这可不一定,”钟离啻直起身子,懒洋洋地说道,“万一哪天我被人暗算了,倾家荡产家破人亡,雪儿可记得收留我!”
这般不吉利的话从钟离啻嘴里说出来,倒是显得也不怎么严重了。只是初如雪还是为这话怔了怔。
钟离啻这时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立刻低下头,一时语塞,带着些结巴:“是我失言了。雪儿……你……”
初如雪自然是知道他是说什么事情,只笑笑,轻描淡写道:“原不是什么大事情,王爷不必如此。”
钟离啻为了表示赔罪,亲自给初如雪斟一杯茶。初如雪看他如此勤勤恳恳,于是也大大方方地受了他的歉意。
茶杯里仍旧是白水。初如雪看那茶杯并不是新的,想着在北疆条件艰苦,也没有多在意。但是后来仔细一想——她事先并没有告诉钟离啻自己要来北疆,那钟离啻这准备得也太充分了些吧,又是准备房间又是准备茶具,还把水也准备了!
于是初如雪看向钟离啻,神色狐疑:“这房间到底是谁的?”
钟离啻于是如实地说道:“我的啊!”
初如雪压着怒火,点点头:“这套茶具,也是小王爷的吧?”
钟离啻这时知道问题的严重性了眼珠转了转,立刻笑道:“我方才烫洗了许多遍的!”
于是外面守着的罗小锤便听见一声中气十足也怒气十足的低音:“钟离啻!”
罗小锤被这声吓得不轻,正想着要不要冲进去帮帮自家王爷,但是有觉得那样似乎不有点,那叫什么来着,嗯,王爷说过,有点鲁莽。于是罗小锤便没有离开冲进去,只在门侧听着里面的动静。但是过了许久也没有什么动静,于是摇摇头,抱了自己的枪,坐在那门墩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