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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泉!”李延昭出言唤过方才向他报告的那名队率:“你将钱袋拿去。待操练结束后,你且分出一千钱来与我,我自会寻机将其分发给阵亡袍泽的眷属。随后将剩余的四千钱分发给大伙!”
陈泉出列抱拳。他心中不由得略有些惭愧。方才自己手下邵雷出言顶撞这位百人长。而他却抱着别样的心思,非但未曾阻止自己的手下,反倒是坐视他顶撞这位李百人长。然而李百人长非但不予计较,反倒将姑臧给他的赏钱俱是拿给自己,令自己给手下的骑卒兄弟们分发。一时间,却令这位队率感慨万千,不知说什么好。
他走上前去,颤抖着手接过那沉甸甸的钱袋,随即对着这位新上任的百人长躬身为礼。然后默默转身走到靶场一旁,将手中钱袋寻了一块平整些的石头放好,随即跑步回到队首。大声喝令道:“继续操练!”
听闻这声喝令,骑卒们纷纷转身,继续拿起手中的弓弩。嘣嘣的弦响之声又不断地在这靶场中响起。
李延昭亦是从旁问另一名队率蔺超要过了他的弓箭,走到靶场前,对着一个稍远一些的箭靶张弓搭箭,闭着左眼稍瞄了一瞄,随即松开引弦的拇指和食指,弓弦嘣响,弦上的箭离弦而去。李延昭睁大的右眼捕捉着那箭在空中的移动线路。只见那箭杆左右微摆,在空中画出一道优美的弧线,随即哚的一声,那箭直直地插到箭靶之上。
好些引弓待射的士卒见得此情此景,俱是暂时放下了手中的弓箭,看着那支钉在箭靶之上,尾羽却仍在不住摆动的箭,不由得齐齐喝了一声彩。那箭靶远在六七十步开外,平时却是用来练弩的,孰料这位才上任的百人长,却对着那么远的箭靶举弓便射,更是首发命中。这等技艺,已是足以使这些骑卒们折服。联想到出征平叛之前,这位时任马倌什长的人,更是领着部下一群马倌在府君大人观摩的操演之上大出风头,众骑卒还哪有不服之理?
而李延昭射完一箭之后,便觉得此弓与他自己用那把弓却是弓性上稍有差异。他自己用的那把弓,弓力稍弱,然而却是比较准。而这把弓,弓力稍强,换来的无疑是射出的箭相较于自己那把弓来说更为平直的抛物线。然而此把弓准头稍差一些。方才李延昭明明瞄得是那靶的靶心,然而射出去的箭,却是歪在靶心的左上方。
李延昭又取出一支箭,这次他把瞄准点设在了靶子的右下角。
嘣地弓弦响,这第二支箭离弦而去,却是正中靶中央的红心。李延昭的动作却没有丝毫的停顿,行云流水一般又从箭囊之中抽出第三支箭,随即搭上弦,略微瞄准,此时他感到自己右侧吹来一阵微风,令他右臂微微一凉,于是他又将瞄准点继续往右偏了一偏,随后一松手,短暂的沉寂过后,那箭又是哚地一声,插在那只箭靶上,只是第三支箭又是稍稍偏离了红心一点。
“好!”骑卒们亲眼目睹着李延昭连中三矢,俱是一齐叫好。六七十步的弩用箭靶,这位百人长持弓便射,三发三中。已足以让这些骑卒们引为奇谈了。
李延昭却是矜持地笑了一笑,随即挥挥手对骑卒们道:“大伙继续训练吧,要想技艺精,毫无捷径可走,唯有苦练一途。练习之中,要善于总结。比如一箭没有上靶,大伙要想这一箭为什么没有上靶,是瞄准的地方不对呢,还是没有考虑到风雨等等其他因素?总结了原因,便要在接下来的练习之中多多注意才是。”
众骑卒们听闻李延昭向他们总结这些经验,都是听得津津有味。不由得对这位新上任的百人长又高看了一眼。
随后,李延昭便在靶场上观摩着众骑卒们的操练,遇到操练结果不如意的骑卒,他也是上前去悉心指导。渐渐地,众人射靶的成绩均是有所起色。
而这靶场之上,又属曹建风头最劲。同李延昭方才一样,曹建亦是射的六七十步开外的弩用箭靶,然而每轮五箭,随后轮替。但凡曹建在,那个弩靶之上几乎每轮都能插上五支箭。
李延昭在校场约莫呆了半个多时辰的样子,便听得大帐处的军鼓适时响起。校场中赵程志的那队步卒已是整队离去。随即队率陈泉便令各什派几名士卒,将靶场那边的箭支收集起来,返回队列后发还给最后一组练习的众人,然后带队回营中,士卒们各自回各自帐中,放下兵器,拿了饭碗便出帐列队向饭堂而去。
如今,虽然李延昭不曾明文规定,然而属下这百余骑卒不管去饭堂还是别处,已俱是列队而行。这一点看得李延昭自己也满意不已。
吃过晚饭之后,众骑卒亦是列队回各自帐中。马平此时尚未离去,李延昭自然还是带着自己那十来人住在一帐之中。回帐中之后,众人却是纷纷将先前拿到的赏赐收好。不久之后,队率陈泉便来到帐中,将一千钱交还给李延昭,并将帐中诸人的三十七钱分发给诸人。
分发完毕之后,陈泉向李延昭报告道,今后三日轮到本部骑卒们大营当值。请李延昭安排。
大营当值需负责大营的营门哨以及夜间巡逻等事务。李延昭之前也不曾安排过此等事务,因此一筹莫展之下,便令陈泉自行安排。陈泉领命出帐而去。不多时便返回,将安排好的哨表交还李延昭。李延昭粗粗一番,倒也没什么问题,便叫陈泉下去歇息了。百无聊赖地在帐中打了个盹,闻大帐击鼓点卯,于是起身带众人出帐,集合点过卯之后,便回到营中,卸去衣甲,随即便爬上自己的铺位,劳累一天,也甚是困顿,不多久便沉沉睡去。
点卯之后不多久,大帐之处鼓声便传来。这通鼓如无秃发情况,便是大营一天之中最后一通鼓了,营中老卒们,都戏称这通鼓为“安眠鼓”。
安眠鼓过,白日里喧闹的广武军大营,随即便归于寂静。秋日的夜里万籁俱寂,时不时传来几声蝉鸣,却是那些生物生命将尽前的最后歌唱。
李延昭睡得很沉。虽然此时帐中鼾声此起彼伏,然而与众人相处日久,早已习惯的他依然不以为意地睡得很死。时不时还翻个身,吧嗒吧嗒嘴,仿佛是在梦里享用着什么大餐一般。帐中各人睡姿迥异,磨牙打鼾放屁,却是一样都不少。
夜更深了,夜幕之下的营地愈发显得深沉。然而此时,营门处一名小卒却是未着衣甲,与守门的两名军卒点头示意之后,飞快地走出营门,随即一阵奔跑,身影很快地消失在了夜幕之中。
李延昭在睡得最香的时候,却是被人摇醒,心中怨忿之气可想而知。他半睁着眼,还在自己铺上挣扎了几下,却是正待抬起头,将摇醒自己的那个不开眼的家伙痛骂一番。
后世的李延昭在平日里是个温和而谦恭有礼的人,然而就是一点,起床气大。于是此时被人摇醒的李延昭不情不愿地睁开眼,正待发一通脾气,却听得摇醒自己那人悄声说道:“百人长,不好了,营中发现有人逃了!”
“什么?逃兵?”正待发起床气的李延昭一个激灵,猛然坐起身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