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随着张兴手中的水火大棍最后一次落下,领罚的四名士卒哀嚎了一阵,便各自由各自帐中的袍泽架回去。这场小小的插曲遂落下帷幕。
李延昭此番处置这些士卒,大伙倒是都没什么异议。尤其是他之前保住窦通一命,使得此间营中士卒,俱是对作为上官的李延昭赞许不已。
然而李延昭自己亦是深知,虽然之前庞司马一怒之下,与自己定下六日禁闭之约,并允诺不再追究军士窦通,以及那日自己殴打庞司马部下这两事。然而李延昭心下亦是明白,这两事,不会如此简单便得以善了。
李延昭走回帐中,卸下自己身上铠甲,而后取了一根水火大棍,用绳索缚于背上,便即出帐,直向庞司马大帐处行去。
手下诸人见状,却都是一头雾水。上前相问,却不想自己这位百人长却对诸人的疑问一概不予回答。诸人疑惑更深,不由得都是远远跟在李延昭身后随行。
骑卒营中众人见得自己百人长如此,皆是不知何故。于是疑惑之下,却纷纷跟在李延昭帐下诸人身后,李延昭走出骑卒营区的时候,身后却已是浩浩荡荡地跟着一群骑卒,他们随着李延昭的步伐,一同向庞司马帐下而去。
李延昭见状,不由得苦笑一下,然而心中却是满满的感动。这些部下看样子,却是担心自己,于是径自跟在身后随行。不知他们待会看到自己负荆请罪的戏码,却又是会作何感想呢?
然而眼下的李延昭却已是顾不得这么多了。庞司马的大帐已是近在眼前。帐前护卫的两名铁甲锐卒,见状却是面色剧变。其中一人转身便入帐而去,想必是去与庞司马汇报此事去了。
李延昭却已顾不上那么多,走到帐前,便在另一名锐卒惊愕不已的眼神中,面向庞司马的帐帘跪了下去。
“罪将李延昭,特来向庞司马负荆请罪,请司马予以责罚!”
跟在李延昭身后的一干骑卒们,此时却是面面相觑。他们无论如何都不曾料到,这位前几日还痛揍了庞司马手下士卒的上官,此时却是背负着一根水火大棍,在庞司马帐下负荆请罪了。
一时间,众骑卒看着这番景象,不由得议论纷纷。
庞司马正在帐中,方才听闻李延昭背着一根水火大棍,带着七八十号骑卒浩浩荡荡地到了自己帐前,心下却是一惊,只道李延昭此来是找自己晦气的。正六神无主之间,却是忽然听闻帐外李延昭高声告罪。心下却更是惊疑不定。
跪在帐外的李延昭,见帐内庞司马既未出帐,又未遣人通传,心下却更是不安,遂又高声呼道:“罪将李延昭,跪请司马予以责罚,以戒诸军。”
这一声,却是真真切切地传到了庞司马耳中。庞司马神色稍安,却对身旁那位进帐汇报的锐卒道:“走,出去看看。”
庞司马掀开帐帘,率先走了出来,果见帐帘前方地上,跪着一个未着衣甲,身负大棍之人,不是李延昭,却还是谁?
见得庞司马出帐,跪伏在地的李延昭却又开了口:“罪将不识好歹,前几日罪将部下冲撞了司马,罪将一时心急,非但未责怪手下,反倒为难司马麾下士卒。实属不该。罪将禁闭六日,已然反省。特来跪请司马降罪责罚。”
听闻李延昭这一席话,跟随他前来此处的七八十号骑卒却是纷纷拜伏于地,一人高喊道:“余等军卒,跪请庞司马宽赦百人长罪过。”
跪在地上的骑卒们,俱是高喊:“跪请庞司马宽赦百人长罪过。”
这七八十号人齐声高喊。却是引得附近射声营,以及步军营的一干士卒,纷纷出帐围观。一时间,以庞司马的大帐为中心,竟是隐隐形成一个圆圈来。
庞司马见得这等阵势,却是有些手足无措。若是李延昭一人前来倒还好。不论责不责罚,如何责罚,都是他两人之间的事。然而如今,这么多军卒围观,却是让庞司马心中好一阵计议。
真不知这些军卒,是李延昭令其跟随而来,还是自愿跟随而来的。庞司马不由得有些头痛。
随即转念一想,现如今这些骑卒随李延昭而来,然后射声营与步军营的士卒,又有不少在旁围观。却是李延昭给自己一个挽回颜面的良机啊。
上次庞司马带人前去李延昭营中,欲擒获犯律士卒窦通之时,可是结结实实地碰了一鼻子灰。不仅人没带回来,自己手下数名锐卒,还被李延昭劈头盖脸地揍了一顿。真可谓是颜面扫地。
而那次,虽然关了李延昭六日禁闭,庞司马却依然觉得脸面无光。这几日来,反复想到,此事已决计令自己在军中威信扫地。若不能重拾颜面,今后自己要如何在这广武军中执行军律呢?
然而现在,李延昭带着不少自己属下骑卒,前来向他负荆请罪,无疑却是一个让自己重拾威信的良机。想到这里,庞司马先前紧皱的眉头,也逐渐舒展开来。
不管这出负荆请罪的戏码,是李延昭刻意为之也好,确实心里有愧也好。庞司马已觉,既然李延昭肯来给他这个台阶下,他便不宜再步步紧逼。
想到这里,庞司马不由得上前两步,面色和煦,如同春风一般,伸出两手将李延昭从地上扶起,还微弯下腰为他拍了拍膝盖上的尘土。
李延昭见状,心知自己此事已成,嘴角浮现出一抹淡淡的不易察觉的笑。宛如一只偷到鸡的小狐狸。面上却一副受宠若惊的表情,连道使不得。
庞司马却也是一改之前面上的不豫神色,扶起李延昭,连连赞许地点头不已。他上前解下李延昭背后背着的那根水火大棍,仍在一旁。
“李百人长深明大义,此番来庞某帐下请罪,庞某甚感惶恐。怎忍对李百人长棍棒加身呢?如今,往事既已澄清,庞某更当如先前所允,概不追究。”
闻听庞司马出言如此,李延昭带来的那些骑卒俱是一阵欢呼。
“还望李百人长今后,亦能不计前嫌。”
“那是自然,庞司马但有吩咐,罪将万死不辞。”李延昭对着庞司马抱拳深揖,看得庞司马也是满意不已。
“便有劳李百人长了。”庞司马见状,亦是端正回礼。随后二人相视一笑。
不管他们心中是否仍留有芥蒂,至少此刻,一众围观的士卒们从表面上看,这位骑卒百人长,和执掌军法的别部司马,已是一笑泯恩仇。如同古时的廉颇蔺相如二人一般。在这广武军大营中,上演了一出堪比“将相和”的佳话。
见得两人如此,李延昭部下的骑卒们,亦都是松了一口气,随即纷纷从地上爬起,便随着曹建等人转身回营而去。
射声营与步军营的士卒们,见状亦是纷纷散去,各自回营。李延昭与庞司马又说了会话,然后去得营中,探望了一下那几名挨他一顿揍的士卒。那些士卒此时仍在养伤,见得庞司马与李延昭二人同来,而且看似亲密无间的样子,都是吃惊不已。
李延昭上前慰问了一番那几名被他揍过的士卒。那几人虽然心中仍有芥蒂,不过,怎么会在这尊把自己揍得毫无还手之力的凶神,以及上官庞司马的面前表现出来呢?
眼看众人连道无事,李延昭便也放下心来,出帐以后,便与庞司马又客套了几句,随后便离开,拔步便向自己帐中而去了。
如今,庞司马这边也已经搞定,虽然自己自导自演的那出“将相和”的戏码,令军中士卒们不一定了解其中奥妙,然而李延昭自己所期望的效果,却是已经达到。
这出负荆请罪,给了之前被自己打脸的庞司马一个难得的台阶。庞司马便也乐得就坡下驴。顺势与李延昭握手言和。从而,窦通的小命可谓是稳稳地保住了。
而那四名私放窦通出入营门的士卒,自己这边也给予了惩戒。日后就算庞司马要来追究,想必也不好再说什么了。今日之后,这些事便真正地成为了过去。李延昭想要的一切结果,都是稳稳地保住了。
因此在心中权衡了一番的李延昭,暗喜道此波不亏。迈向自己营帐的步伐,却是变得更加轻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