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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前世李延昭的印象中,狼群,只存在于小说,电影,以及中央十套的纪录片中。他一直认为,这些凶狠、可怕而又团结的食肉动物离他很遥远。更是从未想过,如果有一天若是自己对上狼群,将会是一番怎样的景象?
然而从未想过的假设,此时却变成眼前活生生的现实。自己与手下这几个骑卒,已是出于狼群的围攻之中了。
李延昭千算万算,却是算漏了一个问题:既然陈安募发了大量的氐羌部落,并在此集结,扎营修整。他们那些部落里的牛羊,无疑便是狼群口中再好不过的美味。
然而连营十数里这种规模,又使得狼群心有余而力不足,只能干看着,却无从下口。因此,执行哨探任务而进至此地的李延昭一行人,以及他们的军马,便成了这些游荡的狼群眼中新的可口美味。
李延昭右手提着环首刀,左手也拿起了在马背上挂着的盾牌。手心中密密沁出的汗水,几乎让他无法握紧手中刀。
他举着刀盾,带着手下剩余的八人,缓缓靠近拴在一侧树干上的马匹。而后八个人各自站定,隐隐呈一个圆阵,将马匹护在中间。
马儿们见主人围拢过来护住自己,也是稍稍安定了一些,不再扬起蹄子乱踢。只是仍然发出咴咴的惊叫。
李延昭仍是紧张万分地握着手中刀盾,低声喝令着身旁的手下:“把身子压低点,铁甲护不到腿部。压低点用盾牌去护!曹建,试试用弓箭对着那些绿点射几箭!”
曹建依言将刀插回鞘中,随后往后退了两步。他所留出来的空位很快被身边的秦大勇与刘季武两人填补。在长期残酷而严格的训练之中,他们这些在一起摸爬滚打的人,已经磨炼出了一种自然而然的默契。
曹建放下盾牌,取过自己的那张柘木大弓,伸出两臂使劲拉了拉弓弦。虽然此前军中也曾发下弓箭,然而曹建却还是喜欢用这张自己少时打猎便用惯了的老弓。这张弓弓力也足有一石,堪称是不可多得的优良强弓。
曹建开了开弓,试好了弓力,而后便找了一块稍高些的石头,站了上去。马匹四周的袍泽们都是持着刀盾严阵以待,皆在李延昭指挥之下稳住阵型,不敢有一丝一毫的松懈。
李延昭深知狼这种生物,不仅残忍,而且迅捷无比。他完全不敢冒险让手下的骑卒们先用弓箭发起进攻。据他观察树林里面那些冒着幽幽绿光的狼眼睛,离他们所处的位置并不是很远。倘若一波弓箭过去,狼群便发起冲击的话,自己这边很可能连刀都来不及拔。
因此他只是让资深猎手曹建先使用弓箭射杀一些狼,以求削减狼群的数量,待会狼群发起进攻之时,它们数量的减少,也能使得自己这边防御的压力减轻一些。
李延昭蹲低身体,小心地用圆牌护住自己没有铁甲保护的腿部。他严阵以待之时,却听得身后嘣地一声弓弦响。随即耳边传来咻地一声几不可闻的箭矢破空声。未几,林中那些泛着绿幽幽光芒的浪眼睛,已是少了两点。
李延昭低喝一声:“好!”以此来为身后的曹建鼓劲。然而曹建面色依旧是凝重而冷峻,转眼之间再次取箭在手,行云流水一般地搭弦开弓。“嘣”地一声,曹建手中的箭矢再次离弦而去。
随着狼群之中接二连三地有狼倒毙。那些潜伏在林中的狼,终于是按捺不住。李延昭眼见得那些泛着绿光的狼眼睛纷纷晃动起来,不多时,已冲着自己这边越逼越近。
曹建依旧是冷静地站在大石之上,行云流水地开弓放箭。嘣嘣地弓弦声不断响起,一支支箭带着咻咻地破空声,划出一道道优美的弧线,肆意收割着林中狼的性命。
“嗷——呜!”伴随着一声高亢的嚎叫。那些步步紧逼的狼,突然变得无比敏捷。它们呈一个半圆弧状的队形,直冲着这支困守一隅的骑卒小队疾奔过来。
李延昭感觉自己仿佛是花了眼一般,只见眼前这些绿油油的光点疾速晃动了起来,转眼之间,已有两三条狼奔到了他的面前。
李延昭心一横,已是避无可避。他探在盾牌外面的双眼紧张万分地捕捉着那些绿色光点的位置。然后看到了一对在半空中直直向他飞速接近的绿色光点。
想也不用想,李延昭便知有一只狼已是向他纵身一跃,直直扑来。那一瞬间,他只觉得肾上腺素急速分泌,带来一种夹杂着恐惧的兴奋,颤抖着传遍了他的全身。他强行压制住心中的莫名恐惧,低声吼了一声杀,来给自己鼓劲,同时半蹲的身体也开始迅速向上站起,那绿光点已是近在眼前。李延昭不及多想,左手紧握着的圆牌已是用力向绿点的方向一记狠拍!
随着一声闷响,紧接着便是窟嗵一声。即使在这黑夜之中目不视物,李延昭也清楚地知道,刚才这条向他飞扑而来的狼,已是被他狠狠一记盾击拍飞,摔倒在地了。
拍飞了一只狼,李延昭不敢大意地收盾半蹲。黑暗之中他完全没法细细估量狼群的数量,也没法清楚一些看到己方的战果。而且此处离陈安征募的氐羌大军营寨已经很近了,在此处举火,必然会被营中之人发觉。如此便不利于自己对这支大军动向的侦察和监视了。
黑暗之中,又有两队绿光向李延昭围拢过来。李延昭半蹲着身体,眼睛一动不动地盯着面前的两对绿点。那短暂的几息之间,他的心脏以超出平常频率三倍的急速跳动着,那两只狼张嘴呼出的空气都仿佛直直地拍在他脸上,一股带着血腥味的浊气拼命地往他鼻腔中钻,直令他恶心欲呕。
一只狼慢慢地横移着脚步,已近李延昭持刀的那一侧。李延昭心下微惊。这畜生仿佛看出了盾牌防御的薄弱点正是他持刀的这一侧。因此自行移步来到这一侧,看样子随时都准备对他盾牌防御不到的这一侧发动进攻。李延昭甚至都能听见来自它喉咙中的阵阵低吼。
李延昭不敢造次,连忙将手中的环首刀刀尖朝上,渐渐放低下去。他知道,狼发动进攻的手段,就是扑咬。在它扑到半空中,牙齿还没咬到自己脖颈的时候,将自己放至低位,刀尖朝上的环首刀捅进它的身体里,是他唯一的机会。
李延昭紧紧地盯着那对绿色的光点。即使此时正是夜间,李延昭也能借助微弱的月光看到那只狼正在不安地用前爪刨着土。前爪底下甚至都刨出了两个浅坑。一副蓄势待发准备全力一击的模样。
李延昭定定地望着这只让他感觉到无比危险的狼。同时他的余光也瞟见了他盾牌正面的另一只狼。然而那只狼看到李延昭瞟它,仿佛是知道无法突破李延昭的盾牌防御,还默不作声地向后退了两步。
见得此状,李延昭终是回过头来,开始专心对付那只让他觉得无比危险的狼了。他知道,即使自己装备精良,然而面对这种在大自然的优胜劣汰选择之下,已经生存了几千年的食肉动物,任何的松懈,就是将自己送上它们的牙齿上,成为它们的果腹饱餐。
李延昭右侧的那只狼,却仿佛是被他的气势所震慑,竟然就待在原地一动也未动,只是喉咙之中还犹自发出吓唬人的低吼声。
等待无疑是漫长的。李延昭和这只狡猾的狼对峙的那几息功夫,李延昭便觉得仿佛足足有一天那么漫长。然而那只畜生威胁着他防御最薄弱的地方,盾牌前面还有另一只狼,正是因为如此,使得他也不能贸然进攻。
倘若他要上前拔掉威胁他的那一只狼,就难免给盾牌正面这只狼留下可乘之机。而上前攻击盾牌正面这只,无疑又会使得自己持刀而且防护薄弱的右半身空门大露。一时间,李延昭竟然陷入了两难境地。
这几息的僵持终究没有持续下去。狼先动了,竟然是那一只盾牌正面的狼先动了!看着那只狼疾奔而来,李延昭的脑门上源源不断地沁出冷汗。这正是最糟糕的情况——防御最为坚固的一面,竟然先遭受攻击,李延昭也不明白,究竟是自己真的露出了什么破绽,引得这只狼发动袭击,还是这只狼的攻击只是佯攻,目的就是使得自己全神贯注地对付它,从而给右侧的那只狼创造机会呢?
在这短暂的迟疑光景,正面那只狼已是冲到李延昭面前几步远处,纵身一跃,直直向着李延昭头面部扑来。
李延昭眼看着那狼扑来,也不敢怠慢,左手又是往前一拍。不过这一次,因为顾及到右侧那条狡猾的狼,生怕露出破绽,李延昭这一拍,比起之前将另一条狼拍飞的那次,却俨然已是温柔许多。
那只狼见状,却并没有傻呆呆地用它的头去撞李延昭手中的盾牌。它昂起头轻巧一偏,前爪搭上李延昭手中的盾牌外沿稍微一点,后爪已是借着李延昭举起来轻拍的盾牌牌面上用力一蹬,竟然在李延昭的盾牌上完成了一次借力,而后直向着李延昭的身后而去。
坏了!李延昭心中暗暗叫苦。他的身后可是曹建啊!曹建此时仍然手持弓箭,面对那只狡猾的狼豁命一击,哪还会有好?
已经急得不顾一切的李延昭连忙转身,便欲帮曹建解决那只从自己这里跳过去的狼。然而就在他半转身的时候,他右侧的那只狼,也用力一蹬地,向着空门大露的他疾奔而来。
那只佯攻牵制了李延昭很久的狼,此时志得意满地基本而来。它呲开嘴,露出长而尖的四颗犬齿,在月色下,隐隐闪着择人而噬的寒光……
当李延昭想起自己右侧这只狡猾的狼时,却已经是来不及了,他徒劳地挥着右手中的环首刀,试图将扑在半空中的那只狼斩为两截。然而他的刀挥出去,却是什么都没有碰到。
紧随其后的,便是右手小臂处传来的剧痛。李延昭眼睁睁地看着那只狡猾的狼,张开它的大嘴,寸许长的犬齿,尽皆没入了自己的小臂。
“啊——”李延昭面无人色,只顾得上发出一声惨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