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随着背后遇袭,赵军步卒阵中开始渐渐变乱。而由于李延昭所领的凉州骑卒透阵而出,已对包围陇西卒的赵军步卒形成威胁,赵军将领果断地下令收缩阵线,望着包围逼近自己的赵军步卒纷纷脱离战斗,后退结阵,处在分割包围圈中的陇西残卒们,不敢置信地回望四周,而后相拥喜极而泣。
此刻,如潮一般的赵军退后,惨烈的战场方才现出在众人面前。即使是率队透阵而出,身上还插着几根羽箭的李延昭见之,依然感觉触目惊心。
那些剩余的残卒周围,遍布着陇西士卒和赵军士卒的遗体。层层叠叠,密密麻麻,令人几乎无处下脚。那些精疲力竭的陇西卒,只凭着顽强的意志,便在此地与优势数量的赵军血战竟日。当然,他们自己也为此,付出几乎倍于敌军的代价。
然而他们直到被赵军分割包围,频临绝境,命悬一线的境地,却依然结成一个个小小的圆阵,一直持刀剑拼杀不休。无一人放弃抵抗投敌。光是这一份血性,已足以让李延昭对他们刮目相看。
再次查看了一番马背上的冯定,确认他虽失血昏迷,却并无大恙之后,李延昭不由得又是喟叹一番。冯定手下这些陈安余部陇西卒,真乃悍卒也。
如今,随着赵军收缩阵线,凉州军本阵步步进逼,准备加入战斗,这些残存的陇西卒终是能够喘息片刻了。望着周遭层层叠叠倒地丧命的昔日袍泽,他们之中不少人都是放声大哭,宣泄着劫后余生的庆幸,以及失去昔日袍泽的痛苦。
然而随着凉州军步步逼近,凉州军前排将佐们的大声喝令,陇西卒中残余的将佐,也是很快将这些剩余的部下整队带离战场。
凉州军中基层将佐,皆是全程目睹了这些陇西残卒在谷口的这一番恶斗,对于死战不退的陇西卒,也是由衷地心生敬佩之意。因此,即使喝令这些陇西将卒们让开进攻的道路,凉州军中发话的将佐言语之间,依然是有着钦佩之意。
然而另一边,此时仍然堵在谷口的赵军,方才大好时机之下,依然未能完成全歼这股陇西卒的目标,随即又被李延昭率领骑卒透阵而出,此时又即将面对凉州中军本阵的正面攻击,阵中蔓延的受挫与动摇的情绪,已是甚嚣尘上。
韩宁站在牛车上,急促的鼓点忽然变得缓慢,而后随着一声重重的鼓声,这支强悍的两周精锐,已是随着鼓声踏下了整齐的步伐,而后站定。三千余精锐凉州兵,就这样平静地望着谷口处徘徊动摇的赵军兵将。
见中军已经列好阵势,准备进攻。李延昭便带着自己剩余的两百余部下,纵马奔驰一番,到大阵后方,为主力充当起了后卫力量,以防先前逃入密林的那股百余匈奴骑卒突然发难,冲击己方中军本阵。从而为中军带来不必要的麻烦。
见得李延昭引兵前来,护住后方。先前本来转身防备后方的那近千步卒,纷纷放下手中架起的枪戟,听从自己队官将佐的号令,有序地由后排行进至前排去了。
韩宁见得一切布置均已妥当,手中鼓槌又是高举起来。而后看向旁边带着令旗的副将,缓缓点了点头。
副将会意,手中的令旗也是高高举起。随着韩宁手中既沉闷缓慢,又极有节奏的鼓点,那副将手中令旗迅速挥舞起来。而中军本阵前方的步卒听到这鼓声,回头又看到挥舞的旗号,纷纷会意,即刻从中间分为两半,分别向两侧列队有序地跑去。
当这些步卒纷纷向两边散开列阵之后,凉州军阵中,现出一支身披皮甲,手持黑黝黝弩机的方阵。
“上箭——”随着挥舞令旗的副将停下手中的动作,而后出声喝令之后,这千余手持弩机的士卒,整齐划一地弯下腰去,用脚踩住弩臂前端的脚蹬,而后双手攥住弩弦,奋力向后方拉去,随后挂在机括上。上完弩弦之后,这千余弩手平端起弩臂,又从背后的弩矢袋中抽出一支弩箭,放置在弩臂上的沟槽中。
千余闪着寒芒的三棱箭镞,便齐齐指向谷口那些神色惊惶不安的结阵赵军步卒。然而这千余弩手,却是只箭未发,只是平静地端平弩臂,瞄准谷口的赵军,而后静静等待着身后的号令。
执旗的副将转过头去,望向韩宁。韩宁看到这些州治锐卒们整齐划一的动作,甚是赏心悦目,心中也是颇感满意,此时见副将举起手中的大旗,侧头望向他,等待着他的号令。便缓缓点了点头。
副将得令之后,右手用力向下一挥,而后他浑厚的命令已是透过风声,传遍了这方阵的每一个角落。
“放——!”令旗挥下,副将令出。千余弩手,俱是扣下了手中弩机。随着千余张弩上的弩弦急速收紧前冲,放置在沟槽中的弩箭,已是纷纷离弦而去,在空中交织成一道密集的箭雨,闪着寒芒的三棱箭镞,纷纷向着谷口处的赵军步卒飞去。
那如同飞蝗一般的箭雨,已是转瞬即至。谷口的赵军此时尽管已有准备,然而他们排出的紧密队形,面对这极具破坏力的蹶张弩齐射,依然是猝不及防,霎时间,只听噗噗的箭矢入肉声,赵军阵中,已有近百人倒地。
中箭的赵军士卒,有些身上插上数支箭矢,立时毙命。有些中箭倒地,却仍是未死,只是拼命挣扎着,试图躲到后方架起盾牌的汉人步卒身后。有些腿部中箭,疼痛不已又无法站立行走,只得一边拼命用双手向后爬行,一边发出不似人声的哀嚎。
一时间,赵军阵中此起彼伏响起的惨嚎声,又为这观之心惊肉跳的战场,更添几分凄惨景象。
凉州军弩手们发出第一轮齐射之后,转身便继续拉起弩弦,又上好弩箭,等待下一轮射击的命令。随着手持令旗的副将再次挥舞令旗,喊道:“放——!”第二波弩箭又离弦而去,齐齐向着赵军军阵飞行,继续毫无怜悯地收割着赵军阵中士卒的性命。
相较首波弩箭齐射时的毫无防备,这时的赵军已是对此凌厉的弩箭齐射有了一定的准备。然而这次的弩箭齐射,虽然不及头一次的效果,却依然对赵军带来了不小的杀伤。
无处可躲的赵军前排氐羌武士,又是被射死射伤了一批。而后排的汉人刀盾手,虽然架起了盾牌严防死守,然而依然是被不少弩箭从盾牌之间的缝隙穿过,射到盾牌后方的人。
一时间,两波弩箭袭击之下的赵军,已是呈现出一片哗然。前排的氐羌武士纷纷乱喊乱叫着四处奔走,以期为自己寻得一处安全的,能够遮蔽箭雨的栖息之地。他们纷纷转身向后,冲击着持盾的那些汉人士卒。
而汉人士卒们,为了维持阵型和战线的稳定,自然不肯放这些氐羌武士退入阵内。两相推搡之下,凉州军的第三波箭雨,已是转瞬即至。
当那第三波箭雨无情地收割着仍在汉人刀盾手阵外的氐羌武士性命的时候,已经奋战日久的氐羌武士们,终于是面临崩溃的境地。
原本与陇西卒苦战的他们,在这旷日持久的搏杀中已是耗尽了体力与斗志。此时面对凉州军连绵不绝的弩箭箭雨,这些本就不怎么坚定的氐羌部落武士,终于是到了崩溃的边缘。
看着身边的同袍纷纷中箭倒地,这些氐羌武士心中面临的压力,以及身旁同泽们倒地哀嚎带给他们的震撼已是到达了他们所能承受的临界点。他们纷纷丢弃了手中兵器,大声用胡语呼喝着什么。而后根本不顾身后汉人刀盾兵的阻拦,纷纷爬着翻越他们的盾牌阵,而后哭嚎着向阵后逃去。
一时间,崩溃的氐羌武士们纷纷怯战奔逃。这种失败的情绪在赵军步卒之中感染蔓延着,甚至出现个别汉人军卒也跟着败逃的氐羌武士向阵后疯狂逃去的情况。
然而阵后的匈奴骑卒,以及前军主将,对此却丝毫不手软。接连斩杀了数十败逃的氐羌人或是汉人步卒,这股败逃的风气才戛然而止。
就在此后,凉州军还是对谷口的赵军步卒发出了第四,乃至第五波箭雨。然而在前排氐羌步卒已纷纷败退至阵后的情况下,并未对严防死守的剩余赵军步卒,造成多大的杀伤。
虽是如此,不过连绵不绝的箭雨,依然还是对仍在苦苦支撑的赵军中的汉人士卒们,带来了无比巨大的心理压力。
听着凉州兵的弩箭不断地咄咄射在身前盾牌上的声音,不少汉人刀盾兵,都是心生不寒而栗之感。每一波箭雨袭击过去,他们便小心翼翼地探出头,而后细细观察一番凉州军阵型的变动。
然而令他们失望的是,凉州兵的阵型,一直便不曾变动过。只是过一阵,便有一阵整齐的箭雨如同报时一般地敲击在他们举着的盾牌上,宛如整点报时一般精准。
在这强大的箭雨攻势下。举着刀盾和枪戟的阵中汉人士卒,其士气也是渐渐跌落谷底。
五波箭雨过去,韩宁双手高举,而后又缓缓敲击出行进的鼓点。先前撤到两边的凉州军步卒,又是整齐列队而回。当他们在战阵前方组成一个坚不可摧的稳固阵势之后,凉州军便又随着韩宁的鼓点,向谷口的赵军步卒缓缓推进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