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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日,斌燕正自在医馆坐堂,此时正值日中,炎热难当,并没有患者前来问诊。
突一人,风尘尘仆仆,入得馆来。
斌燕定睛一看,原是许晟,忙上前一把拉过,推入内室来见芈桓。
芈桓让许晟入了座,斌燕留二人在内室交谈,自己则回到了外堂,明为坐堂,实则兼顾了放风。
“贤弟,目今山上情形如何?”
芈桓为许晟倒过一碗水,示意他先喝下,然后问道。
“山上众兄弟一刻不曾松懈,俱都按部就班,大伙儿满心都期待着能与兄长并肩作战的那一刻。”许晟喝了一大口水道,“山寨一切安好,就是,就是都挺想念兄长的。”
芈桓微微一笑道:“兄弟们齐聚一堂的时日不会太远了,愚兄之意便是在这辰阳县起事,就在今夏。”
“如此甚好,兄长可有周详计划?”许晟迫不及待的问道。
芈桓未多加思索道:“自古得民心者得天下,至难得者民心也。今我设馆义诊,民心已聚。这便是成事的第一要务。”
“兄长所言极是,适才我于路赶来,民众感念兄长之德者甚众。”许晟面露喜色道。
“为兄这几日已然了解清楚,南迁之汉人与此地七姓瑶杂居,形成一种独特的民族文化,民风淳朴而彪悍。故而不畏强权,好勇斗狠者极多。欲成大事,这是一支不容忽视的力量。此间的人们早已不满孙吴的统治,民间正蓄积着一股巨大能量,只需一点火星,便会燃起燎原之势。”芈桓顿了顿,接着道,“只是这辰阳县长周宏......”
“周宏其人如何?”许晟问道。
“算了,暂且不提此人。”
芈桓立时打住了,他本想说周宏乃谦谦君子,然而毕竟一面之缘,他对这个人还不甚了解。知人知面,未必知其内心,这个人究竟如何,尚需进一步的接触。
这周宏其人如何,其实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他们彼此之间,在这小小的辰阳县城将会兵戎相见,届时将会有一场针锋相对的正面对决,这恐怕是无法改变的事实。芈桓只希望这一天来临之际,会有兵不血刃的解决方案,会有吗?他心里也全然没有答案。
芈桓晃了晃脑袋,把这些杂乱的思绪从脑海中赶走,强迫自己不再去想它们。
许晟见芈桓似不愿再提及,也不便多问,突又想起了什么,欣喜的道:“兄长,我已将此事与南面山寨知会了,沙摩柯及军师马良俱都同意加入到起事的队伍中来,且都愿听兄长调遣。前日里,那军师马良还来我寨,商议此事。”
芈桓喜道:“如此甚好,我原想着沙将军那里还要为兄亲自前往费一番唇舌。”
“一切如兄长所谋划,万事俱备,只是……”许晟犹豫了一下,继续道,“只是两边山寨极缺兵器、衣甲、军粮、马匹,我欲在山下隐蔽之所建起铸造所,打造兵器甲胄,以解燃眉之需,只恨财力不足……”
“为兄这几日亦在思虑此事。”芈桓沉吟片刻,说道,“事急矣,贤弟莫若筹建起这铸造所,先行运作。所缺物资,为兄这里再寻他法。”
“如此,有劳兄长了。”许晟欣慰的答道,他深信他的兄长一定会有办法的。
斌燕端坐外堂,正自无聊。
突一人着飘然入得馆来,斌燕抬头看时,看得分明,但见来人一袭白色衣裙,一头乌黑亮丽的鬘云及腰,身背龙舌宝弓,显露出一股英气逼人的刚柔相济之美。此人不是慕容慧却是谁人。
斌燕既惊且喜,忙上前接住,甜甜的叫道:“慧姐姐,原来是你!”
慕容慧打量了斌燕半晌,惊喜的道:“燕儿妹妹,一别多年,却不想在此间遇见,姐姐都快认不出你了。”
原来,几年前,斌燕随爷爷曾到得桃花山庄,为那慕容老庄主治病,在庄上住了有些时日。斌燕乖巧可人,与慕容慧甚是投缘,一来二去,两个小女孩儿便成了无话不说的闺中密友。
慕容慧拉过斌燕的一双手亲切的说道:“一别经年,妹妹竟出落得如此楚楚动人,端的是迷煞姐姐也。来,让姐姐好好看看。”
斌燕被夸的有些不好意思,微微红了脸道:“哪里哪里,姐姐才是清新脱俗的大美人儿。”
一番亲昵之后,慕容慧问道:“我这几日偶感风寒,原想着买些药材,见此回春堂甚绝独特,于是便进得馆来,不想原是妹妹所设。妹妹缘何在此间?”
斌燕两腮微红,羞赧着甜甜笑道:“此馆是我与夫君筹资开设……”
却不想此话一出,慕容慧张大了嘴嬉笑着叫道:“哇!全不想妹妹竟快人一步啊。我要看看,是哪位郎君有此福气,娶了我这么乖巧可人,秀外慧中的好妹妹。”
两个好闺蜜径自调笑,却不防,芈桓与许晟从内堂出来。许晟一应事务商议完毕,正待赶回山寨,芈桓送出门外。
“夫君,我来引见,这位是……”
斌燕见芈桓走出内室,娇笑着叫了一声,并欲引见芈桓与慕容慧认识。
“子轩!”
“小慧!”
芈桓与慕容慧几乎是在同一时间叫出了对方的名字,俱都惊愕的看着对方呆住了。
斌燕惊疑不定的看了看芈桓,又看看慕容慧,脸上的笑容也顿时僵住了。
此时此刻,慕容慧脸上的表情是最复杂的,既有再次见到芈桓的惊喜,也有了解实情之后的极度失望,甚至有些难过。在她确认了斌燕那一声“夫君”是对着芈桓叫出来的时候,她的心就犹如翻江倒海一般的不平静。
慕容慧眼神凌厉的直逼芈桓,眼眶之中分明的饱含着晶莹的泪珠。她像是在控诉,又像是在质问。自己为眼前的这个男人付出的够多了,自半山酒家错过芈桓以来,她就多方寻访他的下落。然而人海茫茫,自己又欲往何处找寻?一晃大半年过去了,正当她开始慢慢习惯这样的漂泊,日子正自趋于平淡。而他,却不失时机的再一次出现了。
但,她绝没有想过,他们彼此会以这样的一种方式见面。
此时此刻,哪怕她能得到一丝一毫的回报,也足以慰藉她那极度受伤的心灵,但是她却没有得到。
慕容慧紧咬着下嘴唇,直视着芈桓,像是在再一次验证这一切的真实性。
芈桓躲避着慕容慧的眼神,低下了头,算是默认了。
在得到芈桓的肯定回应之后,慕容慧的情绪几近失控,她强忍住几欲夺框而出的泪珠,冲出了医馆,纵身跳上停留馆外的马匹。旋即在马屁股上使劲一挥鞭,那马如离弦之箭般飞奔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