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弨氏医馆目前唯一的病人,就是贺牵风。
本约了三天后的国子监外见面, 贺牵风全程都躺着度过了。
他体内的毒越发的汹涌, 全靠着瑟瑟那天晚上医治的控制, 勉强压住了。
贺牵风在得知母亲已经给瑟瑟道歉了之后,轻轻松了一口气。
他与瑟瑟之间的交集不多,却大抵能猜出瑟瑟的脾性。
简单来说,瑟瑟是一个很情绪分明的人。这样的人,贺牵风很难想象, 她怎么会嫁给邓悟。
贺牵风休息了两天, 把铁首领交上来的信息反复看了看, 攥紧了那几张薄薄的纸,心中复杂。
瑟瑟是一个已婚的少妇,这一点他在相遇时就知道了。在瑟瑟说她的丈夫考试时,贺牵风还曾经以为她们夫妇大约是门当户对, 关系融洽的那种。
随后在路中,贺牵风渐渐发现了一些问题。
瑟瑟与宝福,对那个梨花村的家没有半分留恋, 对于那个去考试的丈夫,与其说是去过日子, 倒不如说是在梨花村过不下去了, 就像是狼狈的穷亲戚要去打秋风的尴尬。
而铁首领这边打探出来的消息, 把瑟瑟的过去全部补了出来。
户籍中, 的确有个来自梨花村的学子, 邓悟。年纪, 籍贯都对的上,还有瑟瑟口中早早儿上京找儿子的邓老婆子,这些细节也都无误。
只是这个邓悟,自称没有婚配,在两个月前,与户部侍郎结为亲家,娶了席家的女儿。
乡村出身的学子,在京城中想要找到助力,可不是该有一门好亲事么。
很明显,瑟瑟的夫婿就是打着这个主意的一员。他甚至藏着自己已婚的身份,骗娶了四品官员的女儿。
贺牵风在刚知道的,是无比愤怒的。
一路上,瑟瑟和宝福的种种迹象表明过隐隐约约的一些东西,她们娘俩几乎是破釜沉舟,一点后路都没有的来找寻自己的家人,而邓五早他娘的把原配妻子抛之脑后了!
铁首领跟着查的消息,气得吹胡子瞪眼睛。
“这是人么,钱娘子一个大活人戳在那儿,他就敢往家里抬人,还抬得是妻?!主人,这是犯了律法啊!”
贺牵风也知道,他本来想直接帮瑟瑟处理了,转念一想,不知道瑟瑟到底会怎么决定,耽误了下来。
如今身体稍微好转了一些,贺牵风派人去打听过邓悟和邓席氏后,当机立断:“去弨氏医馆,请娘子到杜家酒楼一聚。”
瑟瑟不太懂贺牵风的用意,也不太在意。
杜家酒楼早早就被贺牵风打点好了,一间包厢内,贺牵风坐在轮椅上,身侧是恢复了女装打扮的芸儿和铁首领服侍在侧。
瑟瑟来的时候,芸儿主动掀了帘子给瑟瑟行了礼。
“钱娘子,快快请坐。”
她笑语盈盈,给瑟瑟端来了一份乳白色浓稠的汤。
“这是杜家招牌鸽子汤,钱娘子先用一点暖暖身。”
不过刚入秋,天气还未降温,瑟瑟对鸽子汤看了眼,客气道了谢,慢吞吞喝了一点。
等瑟瑟用了汤,贺牵风才轻声道:“娘子又救了我一次。”
瑟瑟含笑:“我为医者,救公子是应当的。”
“没有什么应当不应当的事情。”
贺牵风柔声道:“娘子本可以不管我,在家母对娘子有所冷落的情况下,娘子还是主动出手相助,这份情,贺某铭记于心。”
瑟瑟垂眸:“长公主道过谦了。”
贺牵风抬手挥退了芸儿和铁首领。
“我虽不知娘子是否原谅了家母,可为人子嗣,依旧要替家母给娘子道歉。”
贺牵风对瑟瑟拱了拱手。
“我是家中长子,一门荣耀曾皆系我身,家母对我紧张了些,有些不周到的地方,向娘子道歉。”
瑟瑟嘴角一挑。
长公主跋扈,是因为那个她的出生,从来没有给人低过头,凡事都会从自己的角度去考虑,这样的人只会在自己在意的家人问题面前低下高贵的头颅。
而那一晚,大将军,二郎三郎还有贺家的小女儿都替长公主致歉过。
大将军府这一家人,别的不说,亲情维系的很好。
从这里也能看得出来,长公主的为人。
罢了。
瑟瑟淡淡道:“我不是斤斤计较之人。”
贺牵风这才顺着夸了一句:“娘子宅心仁厚,宽宏大量。”
顿了顿,贺牵风又轻声道:“娘子这样的性格,是对任何人么?”
瑟瑟想了想:“自然不是。”
她没有那个闲情逸致对任何人都宽宏大量,有的是她不放在心上,有的是她懒得计较,还有的,总有法子。
长公主这件事,对她来说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而且贺牵风这里还有她想要的线,顺台阶的事罢了。
贺牵风缓缓道:“那如果是娘子的亲人做出了对娘子不太好的事情,娘子是会选择宽宏大量,还是选择计较到底?”
林苏瓷悟了。
长公主的儿子,在京城中的势力自然是很大的。他说要帮瑟瑟查邓五的消息,的确就查了。
而且短短时间内,就把邓五的消息查的清清楚楚。
现在的贺牵风,已经知道了邓五抛妻弃子,攀附权贵另娶他人的消息了。
瑟瑟眉目懵懂:“我不懂公子说的话。”
贺牵风看着眼前的瑟瑟,想到她对丈夫的依赖,话怎么也说不出来。
他狼狈移开目光。
“不过是打个比方。”
贺牵风想着,那个邓席氏该怎么腾位置,把属于瑟瑟的位置换回去?
他想着想着,又想到,瑟瑟愿意么?
贺牵风缓缓吐出一口气。
说到底,这是瑟瑟的私事,家事,他无权插手,哪怕是为了瑟瑟好。
事情的真相也好,发生了什么也罢,瑟瑟都有权利知道。
贺牵风改了主意。
“娘子,我已经找到了令夫。”
瑟瑟眸色一亮:“哦?!”
她看着是激动的,眸光闪着水花,可贺牵风却有一种奇怪的感觉。瑟瑟骨子里,是冷静的。
是错觉么?
贺牵风对上瑟瑟粉扑扑的脸,脑袋里有些迷糊。
有些什么东西在他脑中闪的飞快,抓却抓不住。
“……娘子的夫婿,可是姓邓名五?”
瑟瑟眉眼弯弯道:“的确是这个名字。贺公子,我家夫婿可是考上了?”
考上了,如今是个从七的小文官。
再低的位置,也是个官,身份和过去截然不同。
甚至家中,还和四品侍郎攀上了姻亲关系。
“是……”贺牵风斟酌了半天,尽量用不会伤害到瑟瑟的说法来告诉她事情的真相。
“我派人查过,邓五是今年的二榜进士,如今在国子监,他家中有一个母亲,三个月前来的京城。”
瑟瑟颔首:“如此一来就对上了,按着时间算,婆母抵京也该有三个多月了。”
“贺公子,敢问我家夫婿,还有我家婆母如今在何处?”
瑟瑟笑得一脸柔柔软软。
“他们怕是想宝福了,我带着孩子来了,他们准高兴。”
贺牵风看着眼前眉眼里都是喜悦的瑟瑟,怎么也无法说出后面的话。
不,他们不会高兴的。
新娶进门的邓席氏,肚子里已经怀了一个孩子了。
这一刻,贺牵风恨不得自己执掌着生杀大权。
“娘子……”
贺牵风沉默了片刻,声音轻柔而温和,就像是生怕吓到了瑟瑟一样,用最平稳的语调。
“邓五他另娶了。”
瑟瑟瞳孔一紧。
“他……并非良人。”
贺牵风脑袋里乱乱的,他本来是想说,邓五不是个好东西,可是说到这里,有一种冲动,让他好像对瑟瑟说。
邓五不是她的良人,瑟瑟可以看一眼贺牵风。
他是啊。